第119章
与她人解释自己和至亲的关系,挺别扭的,乐清觉得荒唐。“我们有血缘关系,你怎么会怀疑我们?”
“桑小姐值得相信,但我与乐小姐认识不久,你看她的眼神,不像个好东西。”
乐清:……
姜央揪着不放。“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乐清气笑了。“我都说了我们俩有血缘关系!”
桑绿更加亲昵地挽着乐清。“我的父亲和她的父亲是亲兄弟,我们是堂姐妹,满意了吗?”
巫山人以姨为母,表兄弟姐妹是不能结婚的,但堂的就可以。
乐清瞬间明白了桑绿的意图,昨晚上的话,桑绿确实听进去了,再去看姜央。
真新鲜,明明都是面无表情的脸,先前是没有逻辑的质疑,现在是…有逻辑的质疑。
倒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盯着你上下打量,乐清总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姜小姐,弄死阿辉的凶手,你们是怎么想的?”
话题转移生硬,但必须重视。
姜央正常了许多。“等那人出狱,寨子里的人一定会有动作,我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所有人。”
“堵不如疏。”
“什么?”
“阿辉的死存在众多疑点,我翻了那起案子的法医鉴定报告,报告描述了死者的巨人观、两条发育长度不一的蛆虫,以及死者身上覆盖的大量鸡屎,除了死者后脑勺的重伤,体表没有明显的伤痕。”
桑绿:“这又如何?”
乐清笑着,当着姜央的面与桑绿五指相扣。“这样吧,我们玩一个游戏,我后面说的任何疑点,你们都找到角度来否定我。”
姜央右手覆盖在她俩的手上,没有表情的脸莫名燃起熊熊战意。“好。”
桑绿有些好笑,手上也觉得好热。
乐清:“巫山人身强体壮,十岁的男孩子也非常壮实了,一个陌生人闯进他的家,他肯定会奋起反抗,为什么在他身上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外伤?”
桑绿:“阿婆说,是那人进来偷东西,阿辉起夜的时候正好撞上,被他推了一把,后脑勺正好砸地才死了。”
这听起来合理又不合理。
“姜小姐,你觉得巫山的孩子,有这么脆弱吗?”
姜央摇头。“我们生来就能爬悬崖,下江河,磕磕碰碰,伤了无数次,怎么可能就因为被推了一把就死了呢?”
要知道,巫山的孩子,可是能击退清兵的种。
桑绿:“人体其实很脆弱,后脑勺撞击太过致命,可能真就是那么不凑巧。”
桑绿的话也说的过去,乐清点了点头,这本是一个惯常的动作,姜央却以为她们否定成功。
赢了游戏,当然要有奖品。
于是,姜央掰开了她俩相握的手的一根指头。
乐清:……
桑绿:……
乐清:“再看,尸体身上、脸上全是鸡屎,但案情中没有记录地面上有大量的鸡屎,为什么?”
二十多年前的现场勘验大多不规范,但可以用默认的思维方式去推导,在一起寻常的事件中,常规的东西一般不会去记录,如果突出了尸体身上有大量的鸡屎,地面没有记录,那说明地面上确实是没有,或者很少。
桑绿:“也许是孩子死了以后没人喂鸡,鸡群饿了,自己跑了出来。巫山喜欢在厕所里设置鸡棚,木头栏杆并不高,况且鸡还会飞,跑出来了以后四处排泄,弄到了尸体身上,也很正常。”
姜央急性子,又掰开了她们的第二指。“鸡是直肠子,喜欢到处拉屎。”
乐清:“那为什么地面上没有呢?”
桑绿:“阿婆也说了,大雨下了三天,都把山道淹了,多半也淹进了屋子里,那些鸡屎被水冲掉也很正常。”
乐清继续点头。“那尸体上的鸡屎为什么没有冲掉?”
桑绿被问住了。“人的身体有厚度,总要比地面高一些,洪水没有满上去?”
姜央又掰开一根。“不,巫山的屋子都有门槛,如果洪水真的淹了进去,躺在地上是一定会被冲到的。”
乐清三指翘立,好笑又傻气。“怎么我赢了还掰手指?”
姜央:“我否定了桑小姐,我不想掰她的,她的手指就算在你身上吧。”
乐清无语。“没错,要么洪水进去了,连带着尸体都淹了一遍,要么洪水就压根没进去。”
桑绿:“这能说明什么?”
乐清:“如果洪水进去了,尸体被淹了一遍,身上的鸡屎却比地面多很多,说明…”
姜央:“说明他身上的鸡屎已经干了,地上的鸡屎是新鲜湿润的,所以一冲就能掉。”
乐清:“如果洪水压根就没进去,尸体上的鸡屎比地面要多很多…”
桑绿:“说明在被凶手推下楼前,孩子身上就有鸡屎!”
乐清欣慰,这比她手下那帮蠢蛋要好调教多了。“一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喂鸡喂猪应该是家常便饭了吧?怎么会将自己身上弄得这么狼狈?”
姜央沉思,也没有想出什么东西来,直接掰开了她的一根手指。
乐清:……算了,跟大山人没什么道理好讲的,但最后一根手指一定要守住!
乐清小拇指死死扣着桑绿的手背。“我们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推倒孩子之前,他跟孩子之间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桑绿:“凶手在说谎!”
话音刚落,乐清最后一根小拇指也被蛮不讲理地掰开,五指相扣换了主角。
变成姜央和乐清。
桑绿看着空荡的手心。
总感觉姜央不是不爱她,只是脑子不好而已……
领路跑出去很远的阿木,恨恨地又跑回来,气喘如小牛犊子。“将来阿札玛死了,我当上巫女,就再也不给你们领路了!”
桑绿望向前方已经看到边际的花海,早已将来路记熟。
看吧,一脉相承的脑子不好。
阿木哭闹不止,桑绿怎么都哄不好,看起来很小的一件事,打击的却是阿木作为巫女继承人的自尊心。
姜央到底是做了阿木多年的母亲,领到一边强硬安慰。“巫山只能有一位巫女,我还没死,自然没人听你的。”
桑绿:……
桑绿拉着乐清到另一边悄声说话。“姐,二十多年前的案子,你有把握破吗?”
“我有说要破吗?”
“刚刚不是……”
乐清:“不这样说,怎么让姜央同意外人上山重新勘验?”
“清姐!巫山人为了这件事,耗费了许多心血,你既然没有把握,为什么要给他们希望?”
“巫山人本就不会放弃阿辉的事。”
乐清背着手,姿态让桑绿陌生。“市..委副书..记的位置给谁坐,巫山都必须开放,以这个由头打开局面,对江淮,对巫山都好,至于那个未下葬的男孩……”
“你又怎么知道没有一丝翻案的可能呢?”
桑绿沉眸。“启动再审牵扯的东西很多,外面的人,会听你的吗?”
“整个江淮,我说了算。”
“再审不会牵扯到最高院?”
乐清笑容隐晦,姿态傲气。“桑桑,同是姥姥养大的孩子,你看到我们的区别了吗?权力,才是你想做事的底气。”
另一边的姜央声音压得更低。“我死了,你就是巫山唯一的巫女,这不会变。”
阿木挂着眼泪鼻涕,说出了心中的不安。“那桑小姐呢?”
“我告诉过你,她是祭祀品,不会影响到你继承权力。”
第99章
“整个江淮,我说了算。”
乐清嘴上说得豪情万丈,心里压根没底。
她调到江淮满打满算都不到一年,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遇到的阻碍就像在山沟沟里走泥路,路的底子本就不好,还被恶心的人粘腻一身。
然而,这番话却在桑绿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如果她有权力,江博就不会这么没落、被迫借出的文物也能要回来、巫女文化的研究也会后继有人……这些是光靠钱做不到的。
而姜央也……
“到啦!”
阿木不再哭闹,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快乐女孩。
桑绿脚上快了几步,踏上坡顶的一刻,雀跃的心情戛然而止。
本以为用花海形容,是夸张了。
但没成想,
方才远远瞧去,一大片红色的花摇曳在边际,后山是呈弧形的土坡,今日的暖阳晕着一圈金色弧光,那一片红花也像加了滤镜,美得让人心醉。
可走近了,里面光秃秃一片。
桑绿端着已经打开摄像头的手机,四顾茫然。“花呢?”
姜央用脚尖踢了踢泥土地,一块褐色的土翻起。“自己种。”
桑绿眼睛一花,手里多了一根锄头,开裂的把,缝隙塞满干燥的泥土,轻轻一捏,碎成粉末,犹如她此刻的心境。“自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