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阿木像是永远吃不饱饭,闷头读书是不行的,闷头吃饭第一名。“嗯嗯嗯!”
  桑绿暗暗叹了口气,转而去看姜央。“如果我能顺利毕业,还得参加几次晚会和演出,最早也得明年三四月份才能脱身,这期间你…要不要…”
  “巫山离不开我。”
  姜央慢条斯理地吃,比之一开始文明了许多,大概是因为结了契,多少还是受了另一半影响。
  桑绿有些灰心,姜央对她从不曾让过步,但知道了巫山这么多内情,也确实不会对姜央真心生起气来,她舍不得。“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你就不怕我不回来了?”
  姜央无动于衷。“那我就去告你。”
  桑绿:……
  吱呀——
  厨房门开了。
  温暖的屋子内斜进一缕阴寒,桑绿冷得抖了一下。
  一个人影立在门口处,手里捧着一个大木盒子,小腿被高高的门槛遮住,像漂浮在半空中似的,一声幽幽如鬼魅的声音响起。
  “阿札。”
  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
  短短的两个音,压抑得仿佛是从喉咙里蹦出来,又仿佛因为压抑得过久,那两个音死死粘在嗓子眼里,一旦蹦出来,撕拉出皮肉的血腥,听得人感觉不忍,说得人却兴奋异常。
  桑绿心里一阵阵的发麻,却又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缓缓转身看去,惊讶溢于言表。“姥姥?!”
  第115章
  “姥姥?!”
  桑绿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去扶她。“您怎么来了?这么大晚上的。”
  黑夜里出现一个老太太本身就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可更奇怪的是,老太太穿着一身黑色的对襟衣,上宽下窄的束脚裤,边缘已经洗得发红了,发饰也是桑绿未曾见过的,诡异程度又加了几分。
  老太太揉揉她的肩膀,欣慰地笑了。“桑桑,你做得真好。”
  桑绿不知所以,那笑容里藏着太多异态的情绪,顿时心里慌乱起来。“怎…怎么了?”
  老太太郑重地将木头盒子放在餐桌上,将将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视线环绕厨房,眸光中似有怀念之色。
  她摸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粗糙的手指刮到了旧衣服的残线。“阿札,记得这件衣服么?”
  这副举动与刚刚桑绿的相差无几,只不过,桑绿三个月前穿的衣服姜央不记得,而这老太太几十年前的衣服,却是那样刻入骨髓的熟悉。
  姜央瞳孔一缩,怔在座位没动。
  “不记得了?”
  老太太笑着点头。“也是,金玉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不记得再正常不过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哆哆嗦嗦地放在餐桌上。
  老太太不显老,双手的哆嗦是因为过于激动,以至于老到发黑的脸都透出了不正常的红。“五十年了…五十年了…我还以为我等不到这一天了。”
  桑绿的不安达到了顶峰,第一个拿起照片看。
  照片是十个女人的合照,每人都荷枪实弹,那些枪支和姜央棺材里的枪相似。桑绿一眼就认出了中央的那个女人是金玉拓,左二则是自己的姥姥,其他人并不认识,但照片的背面都有相对应的名字。
  桑绿猛地一惊,其中有几个人的名字,与姜央箱子中的骨灰瓶,瓶身上刻着的名字一模一样!
  她的姥姥,也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
  “50年前,这厨房就是这样,烟囱的位置低,一做饭整个厨房都是烟雾缭绕,50年后还是这样。”
  老太太咳嗽了两声,看向桌上的菜。“煸辣椒,金玉爱吃。”
  姜央目光游离在桌上的木匣子上,愣愣出神。
  “呵!”老太太冷笑。“死了都爱吃!”
  姜央霎时抬眼,凶光乍现。“你既然是巫山人,就该懂规矩。”
  “做了巫女,你们脑子里就只有规矩么?”
  老太太看向桑绿,话却是对姜央说的。“巫女没有感情,一丝感情都没有的人,还是人么?”
  “姥姥,姜央不是的…”
  桑绿下意识维护姜央,可恍惚间,自己心里都没底。
  “从小到大,刀山火海,哪怕是去越南送死我都陪着她。”
  老太太仍有年轻时的刚猛,三两下扯开自己的肩头。“这颗子弹,老娘替她挨的。”
  桑绿犹如在梦中,看着那块深陷在肩胛骨内的凹陷,只感觉一切都不真实。“姥姥,为什么之前我们都不知道?”
  姜央也盯着那处枪..伤。“阿札玛已经死去多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今天上来就是要个说法,她当年丝毫不顾往日情分,执意要把我和阿珪踢出巫山,如今,她的继承人,我们巫山新一任的巫女,又会怎么看?”
  老太太说得畅快,那敞开胸腔说的话,倒真有几分巫山人的血气。
  “阿札玛有什么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姜央声音很轻,但格外笃定,指尖敲在木盒子上。“珪拓和你是同支的表兄妹。”
  “是。”
  老太太大方承认了。“金玉是没错,我认了,所以她活着的时候,我再也没有进过巫山。”
  桑绿整个人钉在原地,面色发白,忘记了反应。
  老太太:“五十年过去了,我想知道,你现在是怎么看的?”
  姜央红唇微张,坐姿是熟悉的巫女做派,很不客气地说:“这是乱..伦。”
  老太太看着她这副肖似金玉的姿态,不怒反笑,笑声癫狂,充斥着狭小的厨房。“乱..伦!”
  “好一个乱..伦!”
  姜央微眯着眼,似乎在看桑绿,脸色暗沉不已,仿佛已经知道了结果,就等着对方挑明。
  “我和金玉,是亲姐妹,你又当如何?!”
  桑绿脑子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嗡嗡的响。“那…我和姜央是…”
  “哇哦,我学过这句诗,有情人终成姐妹!”阿木没心没肺,只当个热闹在看,嘻嘻笑着。
  “啊不,阿札玛是桑小姐的小姨玛嘞!”
  首都
  国大某部会议室,标配的桌椅板凳,与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今儿的面孔偏向年轻,但也不乏以往常来的老教授们。
  会议室上方挂着一条横幅:研讨12.25巫山杀人案。
  “许教授,你是搞昆虫的,对现在的这些证据,有没有什么意见?”乐清低垂着眼帘,藏起了连日奔走的疲惫。
  许宁翻翻鉴定报告,其实也没什么好翻的,20多年前的鉴定简陋得离谱,单单就只有两页,而且还用的是复印件,一张a4纸就囊括了。
  她沉声道:“只有两条未孵化的蛆虫,从这个角度很难下手。”
  很难下手,也就是说,不一定没可能。
  乐清眼睛亮了。“许教授的意思是…”
  “也许可以得出一些可能性,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出结果。”
  许宁一句话倒腾着说了两遍,自己也很是不确定,却依然说了后面的话。“但如果真的能出结果,形成的证据在检察院那边…”
  乐清轻哼一声,漆黑的桌面在她的眼前反了一阵光,什么都看不见,好一会儿她才颔首。“你先做,不管做出什么结果来都是好的。其他的不用管。”
  许宁有了乐清这句话,眉间的喜色溢出。
  一张老态的面孔皱巴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顺子啊,再审是很困难的,何况是二十多年前的案子。”
  随机立马有人附和。“国家现在实行慎用死刑,少杀慎杀,也是为了和国际上接轨嘛,现在就算再审了,判到死缓也是顶天了。”
  “就是啊,而且证据也不足,拿不出新证据来,怎么推翻,最高检那边都过不去。”
  乐清润了一口水,没接他们的话,反而道:“左老师呢,你怎么看?”
  左盈歌脸上堆起温柔的笑,眉眼柔美,是一副好商量的面相,一出口也是如沐春风的御音,却和乐清唱起了反调。“我给当年的犯人做了心测,他在我这里没有问题,要是申请再审,我可能没办法给您提供帮助了。”
  乐清微微点了一下头,笑着道:“左老师,你那些东西准不准的?”
  准?还是不准?都不是乐清想表达的,但话语中的挑衅意味,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左盈歌自然也听出来了,笑意如水般包裹着乐清的挑衅,脸上的温柔更加熨帖。“心测的实质就是对嫌疑人的微表情、行为动作进行的一种推测,只能起到辅助作用,适用的范围很有限,当然无法在这起案件中提供正或反的论证。如果还有新的证据予以编题,说不定心测的作用会更加大一点。”
  乐清点点头,笑着靠回椅背上,歇了一口气。“疑点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大家都能看得到,这中间肯定有问题,各位都是现在国内刑侦行业的顶级专家了,案子还是需要各位再费费心。”
  ……
  散了会,专家组的人少见地没有聚在一起走路,各自快速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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