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你们要那么聪明,怎么现在才抓到我?”
秃顶旁边还有一个年轻些的警察,一扶眼镜。“哎,你注意你的态度啊!坦白从宽,抗拒——”
“抗拒你敢给我从严?”
眼镜警察:……
那确实不能,这句话不知道从哪部电视剧里搬出来的,居然真的写到了现实的基层单位中,但却实打实的只能用来吓唬人。
男人切了一声。“全华国最会吃干饭的,不就是你们这群人。”
“哎,你别太嚣张了啊!”
秃顶警察拍拍眼镜的胳膊,让他别说话了,悠哉起身,替男人解了讯问椅上的锁扣。“老曲啊,你说你大小也是个干部,干嘛自毁前途,现在搞成这副样子,多难看咯。”
坐在讯问椅内的男人,正是江淮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也是这次考古队的一员,曲靖。
曲靖活动了一下手腕,浑身瘫软下去,是什么都无所谓的那种瘫软,把讯问椅当成自家沙发了。
“是那小子倒霉,也是我倒霉。”
隐瞒了三十年的真相,不敢和任何人说的真相,现在犹如竹*筒倒豆子,全部都倒了出来。
“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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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曲,你把那一箱先搬上去,咱们队里没几个年轻男孩,这几天辛苦你了啊。”
“钱主任您说哪的话,这活不就是给我干的吗!”
曲靖个子不高,在不宽敞的墓道里反而有优势,两步跨上台阶,麻溜地去搬东西。
说是一大塑料箱,其实并没有装满,怕文物相互挤压,只搁了最底下的一层,还留有空隙,重是不重的,就是把塑料箱从古墓搬到考古队在巫山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有一段长长的路。
考古队的人大多中年往上,确实跑不太动了,这份讨好的苦力活,当然的落在他的头上。
“嘿,这孩子肯干活,还不错。”
曲靖出了墓坑,吹着口哨,大摇大摆走在路上,余光却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正是寂静无人的好时候,脚步拐了一个大弯,钻进一处隐蔽的灌木丛中扒拉,将绑在裤腰带内的匕首用抹布包好,埋了进去。
手法熟练,动作迅速,不过几秒钟。
曲靖像个没事人似的,又重新端起塑料箱子,走回两点一线的既定道路上。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对面的枫树林倒挂下一个小男孩,疑惑地看向那处微微摇摆的灌木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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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杀他。”
曲靖无所谓的躺姿流露出一些莫名的情绪,很快又消失了。“我确实也没杀他。”
“把孩子关在鸡笼里两天两夜,不给吃的不给喝的,你是一个聪明人,你知道检察院会怎么起诉。”
“我的目的是求财,他拿走了我的东西,我从他那里拿回来又有什么错?”
“那是你的东西吗?”
秃顶放光的脑门愈发刺眼。“那是巫女世代传下来的陪葬品,你还不如一个孩子有骨气,他能硬扛两天两夜,自己从笼里挣脱出来。”
曲靖仰头笑道:“可惜他运气不好,那个贼运气也不好。”
砰——讯问室的门关上了。
“林所,曲靖的律师说想取保。”
秃顶警察:“取个锤子。”
眼镜警察跟着骂了一句。“臭不要脸的,真以为自己犯的罪很轻呢?”
秃顶斜了他一眼。“你觉得不轻?”
“当然!前脚非法拘...禁,把孩子弄得不人不鬼的,后脚碰上个小偷,不小心给孩子推死了,巫山的孩子都跟小牛犊子似的,如果没有他前面的非法拘...禁,这孩子就是从三楼上扔下去都不一定死。”
秃顶摇头。“人不是他杀的,阿辉的死亡结果不能归到他的身上。”
“咋就不能归了,我看咱们就这么定,反正还有检察院那一道。”
“归到他身上,现在正在坐牢那个该怎么办?”
眼镜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差点成众矢之的了。“那非法拘...禁呢?”
“非法拘...禁就算定格判,诉讼时效也就是十来年,这狗东西谨慎得很,事情过去快三十年才敢出来作案,现在什么时效都没用了。”
“完了完了,这次咱们趁他偷东西的时候才抓到,顶多就算个盗墓的未遂犯,真得给他搞取保了。”
眼镜绷不住了,这操作也太狗了。
“林哥,咋办啊,乐书记之前特意交代了,怎么都得弄出个结果来。”
秃顶:“办法也不是没有,除非…”
“除非什么?”
晚霞下,一个高大的女人怼在山坡上,拿着锄头死命刨地。
“我真是欠你们的!还不如当时就下山去,去审那个老东西也比在这刨地好!”
清明的午后,当黄昏真正降临的时候,过于热烈的罂..粟花,在光晕的叠加下扭曲出黑黄的漩涡,一踏入就会被卷进黑洞似的,虞美人却恰到好处地热烈起来。
那抹女人脸上的淡胭脂,于悄无声息之中,染得无处不在。
也染在桑绿白皙的脸上,是让人一眼就惊艳的妆容。“你准备了很久?”
姜央轻哼。“我早说过了,我现在很懂风情。”
风情的另一头,罂..粟的黑色漩涡中,穿着白衬衫的女人异常渺小柔弱,却又顽强地钉在其中,一锄一锄地挖去世间的毒瘤。
铃——
“喂!这么快审完了?”
“书记,你背景大不大啊?”
乐清一身泥巴,两指夹着手机。“什么玩意?”
“现写个法条行不行?”
第132章
现写法条,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我是说,咱们就对法条进行那什么司法解释,怎么样啊!”
信号不稳定,乐清几乎是用吼的。
传到听筒那头的体验感就不太好了,时而尖锐,时而夹杂着电流声的尖锐。
“最高法是你家开的啊!且不说你这个方法可不可行,就算人家真的要进行司法解释,整一套流程下来,怎么也得一两年的时间,你关人能关那么那么久?”
乐清来精神了。这听起来好像有门路。“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拘留着,他愿意取保就取保,取保完了就监视居住,实在不行再拘留,再监居,总能挨到那时候。”
“哇,你去江淮是不是没人管你了,在左阳搞公...安改...革搞得红红火火的,去江淮当土匪去了?”
蒲葵那头的背景音满是烟火气息,叮叮当当的碗筷敲击缀着孩子的奶声奶气。
乐清忽地有些怅然,望向满山坡刨也刨不完的罂...粟花,怎么就自己落了这么个田地。“差不多吧。”
“天高皇帝远,你现在比我自由多了。”
蒲葵的声音渐渐清晰,背景的孩子奶叫声远了。
“师姐,我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我该做的都做了,丧..葬改..革也好,江淮这边的公..安改..革也好,收拾都差不溜了,现在问题最大的就是这起案子,你让我这么白白的放掉他?”
“这就是法律现阶段的弊端,你要遵循程序正义,每年有问题的又不止这么一起案子,怎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上头?”
“二十多年前,我姥爷没做到事,隐患埋到了现在,二十多年以后,轮到我了,我要是还没做成这件事,这个隐患会埋到我们的孩子头上。”
像有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电话里骤然响起清脆的奶叫。“姆妈!”
蒲葵叹了一口很麻烦很麻烦的气,安抚了女儿几句,软了声线。“搅和进这种事里,至少要脱一层皮。”
“师姐,你帮我想想办法。”
乐清的每一句话都存了十足的小心思,请蒲葵帮忙是假,请蒲葵的妻子颜渊出面才是真。
颜渊背景强大,师从法学届泰斗,随便写两句话,可能就会重写法学届的一些观点。
青年时期好吃懒惰、广交狐朋狗友的好处,终于在中年的时候慢慢显现出来了。年轻时她最不屑走关系,可人活在这世上,总有自己看中的东西,再刚正不阿的人也逃不过姻亲关系、血缘关系。
乐清越来越明白这个道理。
“好吧…”
蒲葵还挺喜欢这个小师妹的,这么多年了,从之警院走出来的那帮孩子,没几个还有乐清这份初心。
乐清喜还没上眉梢。
“我过来一趟吧。”
蒲葵:“改口供总比改法条要容易。”
乐清:“啊,就你过来吗?”
“不然呢?”
蒲葵曾经在公..海上做过卧底,那可是杀人都没人管的地方。
一旦只有她过来……
那有点太不文明了。
乐清:“师姐,江淮还是一个有法律的地方的。”
蒲葵语调奇怪的哦了一声,摸出她的小心思。“看来还是师姐没本事,这通电话不是找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