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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无为(科举) 第31节

  在众人各方心思下,县试的第二场马上又要开始了。
  第36章
  第二场基本上和第一场的流程相似, 只是幸运的是,最近几日天色放晴,不再下雪, 温度也有所回升,等到发放卷子的时候, 太阳也升起来了,照在人身上还有一丝暖意,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连四场, 日日都要去考场报道, 虽然越到后面,搜子搜捡的速度越快, 但是依旧每日受冻,好在沈江霖自从穿越过来后, 每天都有坚持锻炼, 后面领了月例后,又额外问大厨房每日点一碗羊奶喝。
  大厨房得了利,倒是这方面很是殷勤,日日来送, 从不遗漏。
  沈江霖的身体素质算是不错的, 但是考场上更多的还是文弱书生, 一连四日考下来, 名次如何暂且不知道, 沈江霖只发现身边考着的人,不时就会消失几个, 恐怕就是因为身体撑不住了,无法来应考了。
  看来,科考从另一方面来说, 不仅仅是考学识,还要考身体素养。
  不知道这一条算不算上头的人有意为之。
  但是想一想,却是很有道理。
  若是朝廷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去选拔人才,结果选中的人是个身体不好的,一年到头大病小病不断,又如何能够治理国家、辅佐君王?
  沈江霖对于揣摩人性很有一套,后四场他甚至还押中了两道题,谢识玄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般,出题四平八稳,四场考核中并未出现过任何怪题、偏题。
  谢识玄出身世家,三代书香门第,少年成名,二十五岁中的进士,步步高升,如今三十七岁便任正三品顺天府尹,仕途坦荡,流传出来的文章诗词,气格开阔,基底厚实,自有一番风骨。
  沈江霖曾在给沈家子弟的手稿中道,谢识玄一生顺遂,其出题如做官,讲究一个四平八稳,但是我们答题不能太过老成板正,其心中藏有猛虎,自有一股意气,不要被表象迷了眼睛。
  京中很多人都道,谢识玄这位顺天府尹,是个左右逢源、长袖善舞之人,否则坐不到这个顺天府尹的位置,可是沈江霖从他多年来的施政手段、经手过的案件手札中却品夺出,谢识玄此人的雷厉风行之处。
  譬如之前的商户科举之争,谢家人作为世家名门,站的其实是反对派,但是谢识玄在其中却没有任何行动。
  要知道谢识玄如今是谢家一族中官位最高者之一,他没有任何表示,便是最大的表示——他与谢家持的是反对意见。
  许多人只看表面文章,只看一个人做了什么,然而很多时候,一个人没有做什么,亦是表明了一种态度。
  一个敢于和整个家族站在对立面,持不同政见的顺天府尹,会是人们口中说的那种只知道圆滑世故却无自己立场之辈吗?
  基于沈江霖对于谢识玄此人的判断,后面四场科考中,沈江霖的文章便更加凸显少年之气,格局远大、胸有抱负,文采精华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要将文章写出与谢识玄的共鸣之意。
  人有百种,文有千等,便是千古词人,亦分派别,婉约有之,豪放有之,孰高孰低,只是见仁见智罢了。
  故而,自古以来,人们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便是这个意思。
  谢府尹一个人要阅三百余人的卷子,每个人因为他所受的教育、生长环境、所见所思不同,写出来的文章亦不同,或有辞藻华丽者;或有文风平实但言之有物者;或有气象万千、不拘一格者,不一而足。
  在大家基本功都差不多的情况下,如何能让阅卷官眼前一亮,单纯的溜须拍马人家已经见惯了,根本触达不到内心,只有真正能用文字引起其共鸣者,才能稳当取中。
  沈江霖不觉得揣摩监考官的心思来修饰文风有什么不妥,毕竟科考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等到谢识玄将所有考生的卷子一一批改完成后,终于到了拆卷之日。
  为了以示公平,每一张卷子都是用白纸糊掉名字,等到阅卷官确定好每一场的前五十名后,再通过每一场的评分进行排名,若五场考试中,有排名异常者,则会再找出他另外几场的卷子出来重新审查,以免有错漏。
  等到典吏将白纸一一拆封,名次进行了统计完成之后,便呈给了谢识玄。
  谢识玄入目的第一眼,便是“荣安侯府沈江霖”这几个字。
  谢识玄长眉皱起,若是没记错,沈江霖便是那年岁十一的小子。
  谢识玄为官十几载,眼光何等毒辣,第一场沈江霖在他面前行礼唱保的时候,谢识玄就注意到了此子,一来他是此次科考中年纪最小的,比较引人注目,二来沈江霖眉宇间气度不凡,搜子抖落那件雪貂毛大氅的时候,谢识玄也瞥了一眼,这样的大氅便不是一般人家能拿得出来的东西。
  京中一块上好的硝制好的雪貂皮,至少得上百两银子。
  故而唱保的时候谢识玄就留神听了一下,自然也很快知道,此子是荣安侯沈锐之子。
  让谢识玄有些愕然的是,五场科考,他有三场点了他为第一,按规矩,沈江霖便是此次的县案首。
  谢识玄有些踌躇不定了。
  顺天府尹这个差事不好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若是取一个十一岁的小儿为县案首,难免不会引人瞩目,尤其此子还出自荣安侯府,若到时候,有人认为自己这是在给荣安侯府面子,故意为之,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况且,那沈大人去年刚还被陛下斥责过,虽然后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有惊无险过了关,但是谢识玄还真不想与一直在走下坡路的荣安侯府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谢识玄已经有了将沈江霖这个案首换掉的打算。
  第一名太打眼了,往后挪个几名,也算是磨一磨少年意气,养一养心性也是为了他好。
  谢识玄心中如此想着,再次拿起了沈江霖的五份卷子开始看了起来。
  越看,谢识玄越爱不释手!
  他是分了几天去看这些卷子的,每一场考完之后便看一场,所以他也不记得沈江霖到底答得如何,现在将他的卷子整合到一起去看,才发现竟都是他看了欣赏不已的卷子。
  这一篇写的极好,那一篇真真是少年意气风发、合该如此!第三篇更好,所思所想如此成熟,简直不像一个十一岁小儿,比他有些蠢货同僚还要有见地!
  第四篇、第五篇……
  谢识玄挑不出毛病了。
  无奈,他只能捡起前十名的卷子再去看,期望能看到比他答得更好的卷子,但是已有珠玉在前,十分符合谢识玄的心意,再往后看,到底是不如的。
  谢识玄闭目沉思了些许时间,最后点点了那份最开始的名单,长叹一声,对着下面的人道:“明日,就按照这份名单公布名次吧。”
  “是,大人。”底下人应是。
  若只是在伯仲之间便罢了,但是明显沈江霖的卷子更高一等,他又何须如此瞻前顾后,不能取中他心中真正的案首?
  科场从不以年纪论英雄,官场之上更是能者居之,端看你是否让人心服口服。
  谢识玄原本想省事些,奈何沈江霖答得太好,给了谢识玄取中他的充足理由。
  第二日便是县试红榜发布的日子,早早地就有许多人在顺天府衙门口等着了,沈江霖原本不准备自己去看,却被沈江云拉着一起到了顺天府衙门附近的一家茶楼等着,秋白和知节两人等在衙门口放榜,好第一时间知晓名次。
  既如此,沈江霖便喊上了另外一起科考的四人,他们一行六人在茶楼落座,其他人都在翘首以盼,唯有沈江霖平心静气地给众人洗盏斟茶。
  沈贵生沉默,沈越口中念念有词,沈青禾与沈万吉分析着自己这次到底能不能中,两人越讲越紧张,恨不能站起来来回踱步。
  沈江云心中也紧张,二弟毕竟年少,科举之路人才济济,一山还有一山高,如今看他如此信心满满、气定神闲的样子,若是到时候结果不如人意,可别伤心太过啊!
  沈江云是经历过这种心路历程的,他很懂那种满怀希望到失望至极的感觉,甚至做好了万一没有过,一会儿该如何安慰弟弟的话语。
  沈江霖确实是认为自己能过的,但是能不能得第一,他倒是头一回没有了准数。
  文科考试太具备主观性了。
  隔了一条街,沈江云听到外头锣鼓之声传来,心道:来了!
  果然,衙役们拿着一卷红纸,一人在木板上涂上浆糊,两人将红纸徐徐展开贴上,围着来看名次的人一拥而上,生怕自己看慢了、漏看了。
  知节和秋白身量还未完全长成,他们到的晚了一点,被挤在了后面,踮起脚尖跳起来,也看不清楚红榜上的名字,顿时急的不得了。
  挤在最前面的人,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不时大喊:“中了!我中了!”
  红纸尚未贴到最后,已经有人眼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顿时欣喜若狂起来!
  看到名次的人急着回去报喜,没看到的人还在往里挤进去,红榜前的人群你推我攘,混乱成一片。
  知节仗着自己年纪小,个头灵活,就在缝隙里挤来挤去,最后成功被他挤进了最里面,甫一抬头,赫然看到自家少爷就在头一个名字,连找都不用找!
  知节心跳地老快,害怕自己看错了,又死死盯了一会儿“沈江霖”三个字,往下看年岁、籍贯,全部都对得上,这才高兴地大喊:“中了!中了!我家少爷是头一名!县案首!”
  知节开心地不知所以,没想到这般一喊,许多人都朝着知节看了过来,甚至有人还围过来朝知节搭话,想问问这个县案首到底何等样人?
  秋白在外头听到知节在喊,连忙高声提醒道:“还有其他几位少爷的名次,知节,别忘记看!”
  知节本来都想挤出来了,闻言连忙一拍脑门,继续往后看,果然又在第十五看到了沈贵生,第二十三是沈青禾,第三十六是沈越,越看到后面,知节暗道不好,沈万吉少爷悬了!
  谁知,好巧不巧,就在知节已经快放弃的时候,最后一个名字,赫然就是沈万吉!
  “中了!中了!都中了!”知节奋力挤了出来,带着秋白一路狂奔到了茶楼,还没走到近前,就高喊道:“少爷,你们中了,都中了!少爷,你是第一名,是县案首!”
  沈江云闻得此言,豁然起身,睁大双目道:“此言当真?二弟果真是案首?”
  知节点头如捣蒜:“是的!小的看的真真的,年岁、籍贯都对得上,再没有第二个同名的。”
  就连沈江霖听到自己这次考了第一,也是心中一动,面上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还好,上辈子的积累、这辈子的刻苦与努力,一切都没有白费,他依旧可以靠自己走出一条道来!
  今天的案首,就是对他这一年多以来努力的认可与回报。
  同桌的其他人听到自己等人都中了,纷纷喜笑颜开,就连沈万吉,知道自己是最后一名中的,非但不见颓丧,反而连连直叹,自己运气太好,这样也能中!
  一桌子人欢腾起来,互道恭喜,就连茶楼的店小二都出来贺喜,沈江云直接拿出准备好的喜钱散了出去,知节和秋白二人,更是一人一角银子的赏钱。
  沈江霖手头拮据,没有多少富余,更没想到这一层,眼见着他大哥帮着他乐呵呵地做着散财童子。
  “嗤!十一岁的案首,真是当世罕见啊!”茶楼角落里那一桌,一名书生打扮的少年人出声,只是语气阴阳,一听便知不是好话。
  整个茶楼内,刚刚的热闹恭喜声顿时一静,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名少年。
  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浓眉大眼、器宇不凡,一身儒生棉袍,虽不华贵,但也针脚细密、不见补丁,举手投足间一股书卷气,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很有几分刻薄之意。
  沈江云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是谁,闻言想都没想,直接对嘲了回去:“怎么?忍到现在才下场,结果还是被我二弟压着没取得案首,心中不服气了?”
  沈江霖不认识此人,沈江云却是认识。
  两人年岁相当,都在京城中行走,各种宴会雅集上总有碰面的时候,沈江云见过几次此人,他乃是翰林院从七品陶检讨之子,陶临九。
  只是陶临九与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人家是清贵翰林之子,而他是勋贵侯爵之子,两人的圈子不同,从来没有相谈过。
  但是没相谈过,不代表沈江云不知道他。
  他的老师秦勉之兄秦之况便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是陶检讨的顶头上司,秦先生曾言,陶检讨之子陶临九,与他一般大年纪,但是文采斐然,颇有先贤遗风,之所以前面没有和他们一起参加科考,便是想夯实学识后一飞冲天,恐怕意在小三元。
  结果压了这么些年,头一回考,居然还被他二弟压了一头,估计此人是咽不下这口气吧?
  沈江云虽是猜测,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陶临九比沈江霖他们先一步知道自己的名次,原本他这次信心满满能夺魁,谁知道小厮报回来的成绩只有第二名,陶临九当即就沉下了脸。
  小厮亦是苦着脸,人家只要中了便欢欣鼓舞,可是他家少爷听到第二名还不高兴。
  陶临九心中不舒坦,也没心思问谁得了第一名,正准备结账回去了,却听到了知节高喊的“案首”之声,忍不住扭过头去看,却愕然发现,对方只是一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小孩儿。
  陶临九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再一看,那小孩儿身边坐的是沈江云,从两人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不难猜出两者的关系,顿时更加的不信。
  就沈家这样的勋贵门第,还能教的出一个案首?简直就是可笑!
  陶临九瞬间就想到了其他的一些可能性,忍不住就出言讥讽出口。
  听到沈江云得了便宜还在那边卖乖,陶临九更是不爽至极,本就绷着的脸,此刻黑沉地要滴出水来,双目之中也满是讥诮:“别人十年寒窗苦读,抵不上你们沈家人读个四五年就能上场拿案首,果然是豪门世家,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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