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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无为(科举) 第48节

  开源魏氏做不到,节流她还是会的。
  魏氏本就是庶女出身,虽也跟着嫡母学过管家,但是到底眼界窄了一些,她刚入荣安侯府的时候就觉得荣安侯府花钱如流水,早就想削减掉一批开支,但是那个时候府内进益也多,沈锐更是一个讲究排场的人,看不上魏氏节省下来的三瓜两枣,魏氏为了尽快上手管家,便也强撑着听沈锐的。
  如今好不容易沈锐发话了,魏氏索性大刀阔斧地改一改。
  只是这样一来,底下的人不乐意了,原本拿着一吊钱的月例,现在变成了六百文,一下子近乎砍了一半,这哪里能成?
  哪怕魏氏训诫他们,许多府里不给月例都是有的,可那是什么门户?不过是突然乍富的人家罢了,和荣安侯府差不多层次的,都得拿这个数的月例,缘何到了他们这儿就变了?
  尤其是在荣安侯府当了许久差事的老人,更是不忿。
  底下人要闹主人家也是能闹起来的,今儿个这个人不舒服了,没法当差,明儿个他失手摔了名贵瓷器,后儿个哪处角门夜里洞开,差点遭贼,魏氏打了也罚了,可是照样还有人被怂恿着当刺头,人一多,魏氏也品出不对来。
  第50章
  魏氏这边一团忙乱, 但是这是她的一亩三分地,别人轻易动不得,沈锐不管, 那更加轮不到两个儿子去管,再加上兄弟两个第二天都要上学, 就更无从说起了。
  不过,沈江云没忘了要派人去衙门录口供的事情,他拿了他爹的名刺, 让郑全福去顺天府衙门去投。
  沈江云想的简单, 觉着这事定是一些宵小所为,他与二弟在外头向来与人为善, 没得罪过什么厉害人物,想来不会太难解决。
  郑全福拿了名刺便走了, 到了顺天府衙, 自有下面的刑名书吏过来给郑全福录口供,录完又让郑全福看了一遍,见没问题了便让人签字画押。
  郑全福知道大少爷的心事,见那刑名书吏办完事就要走, 连忙拦了下来:“官爷, 这是我家大人的名刺, 还望能否行个方便, 多透露一点消息, 是否找到指使的人了?”
  刑名书吏今儿个一早就听下面的官差说过被打人的身份了,否则哪里会马上接待了郑全福, 他不动声色的收下名刺,看了郑全福两眼,见郑全福无动于衷, 脸上的皮肉笑了笑:“昨儿个刚收押,弟兄们都劳累了一晚上了,哪能这么快就有消息,你且回去等着吧。”
  郑全福一听也有道理,又说了一些好话,千恩万谢地走了。
  走出了顺天府衙门,郑全福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转了个道,去了一条小巷子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这是他自己置办下来的一进小院,买在城北,是达官贵人不愿涉足之地,但是郑全福却喜欢的很,不管如何,这都是自己的私产了。
  郑全福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无人注意到他这边,他才火速进了门,并把门关上、落下门闩,这才匆匆走到了里屋,将笼在袖袋里的一包银两拿了出来。
  这是今早沈江云给他用来打点衙门人的银子,只是郑全福想着不过是一群地痞流氓,有了老爷的名刺,难道衙门里人还敢不经心?大少爷不懂世事人情,郑全福也没出声提醒,反而自己眛下了这包银子。
  打开一看,里头足足有二十两纹银,郑全福心里头一乐,从一处墙壁角扒拉出一块砖头,里头竟是中空的,郑全福掏出了里头的一个木盒子,将银子都放了进去,再放好砖头堵上,见没有什么异样了,才安心离开了。
  这次打人领头的人叫郝三拳,因着姓郝,之前走在街头吹牛说自己能三拳打倒一个人而得的浑名,平日里好吃懒做、靠帮人收回印子钱为生,放印子钱也便是放高利贷,说白了,郝三拳是那群放高利贷的人请的打手。
  只是他这人也有好处,手里头有了钱就豪爽大方的很,就爱结交朋友,遇到兄弟们谁有事但凡求到他头上,他有就给,就连衙门里的官差都有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
  到了牢房里放饭的时刻,方差人过来送牢饭,郝三拳一看到方差人就喊道:“方头翁,此处!”
  方差人走了过去,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哟呵,你小子又来了?”
  郝三拳连连抱拳行礼,让方差人靠近他这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方头翁,我这儿有一桩好买卖,办妥了,您老尽可得个千八百两银子!”
  方差人来了兴致,郝三拳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方差人听罢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捏着自己下巴上那颗黑痣的长毛道:“你这话当真?”
  郝三拳急了:“如何当不得真,我估摸着对方今日就要来录口供递状纸,我们几个兄弟是不经审的,到时候嘴一秃噜,便什么都说出来了。若是头翁您在里面帮我们周旋一二,说不得大家都能得利。”
  方差人将一碗牢饭递了进去,挥挥手道:“我晓得了。”
  郝三拳这才放下心来。
  那方差人是个贪财的,想必他会在里面帮这个忙。
  郝三拳是老江湖了,虽然雇他们打人的,请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传话给银子,可是郝三拳是什么人?
  收了银子后,扭头就叫人尾随着对方,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谭家人。
  谭家要打的人是谁他也知道,甚至于两家到底什么恩怨,他也打听清楚了,不过就是那谭家儿子谭信在科场上舞弊,被沈家小少爷检举了出来,从此以后再无科举资格,还被那学政大人打了一顿板子,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才找上了他们。
  郝三拳可不管他们之间到底什么恩怨情仇,只要有银子拿,只要事情做的不过分,不至于掉脑袋,他就敢做。
  谭家少爷可是出了整整三百两银子,既不要对方胳膊腿儿,也不要他的命,只要打几拳出出气就罢,这等好事是天上掉下来的,哪能往外推。
  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碰上了个女魔头,否则早就得手,兄弟们分银子去了。
  现如今被收押了,若是判的重了,说不得要有些个麻烦,郝三拳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方差人透了底,让他在里头周旋,将他们的案件押后再审,再拿着状纸给谭家送去,就不怕谭家人不拿银子出来平息事情去。
  谭家世代在京中行商,积累下了千万家资,家中又只得了谭信一个嫡子,是从小千娇万宠地长大,惯得不成样子。
  谭信捏不得轻,沾不得重,对家中的生意也不感兴趣,成日里在外头呼朋引伴,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最爱穿个书生长衫假装文采风流,被人嘲笑了后,便想法子必要考个生员出来,给那些嘲笑过他的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看看。
  县试、府试都过了,到了院试却被一个小儿搅黄了,哪怕谭信事后知道了沈江霖的身份,他也不惧——不过是一个侯府庶子罢了,他交的朋友里头,可是有几个高官之子的,人家照样不和他称兄道弟?
  谭信自己挨了打,就也要报复回去,对他来讲几百两银子买一个他开心乐意,再是划算不过。
  况且谭信觉着自己隐在后头,便是那伙人被抓了,也找不着他。
  谁知道,今儿个就有差爷上门,吓得谭信魂都快没了,他娘更是在后院抱着他呼天抢地,谭信这回知道怕了,连夜就带上家仆行李,对外说是帮家里巡视铺子,实际上是逃到外地去了,留下一烂摊子让他老子去料理。
  方差人果然就从谭家弄了八百两银子出来,回了衙门就开始上下打点通气,郝三拳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推了一个顶罪的出来,胡乱编了个和沈家人结仇的理由,签字画押后,便被刑名书吏整理成了卷宗,放到了谢识玄案头,等待谢识玄判了。
  方差人心中想着,这顺天府衙门里千百件事情等着府尹大人去批复,哪怕这次的案子里牵涉到了官宦人家,但是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一砖头下去都能砸到两个家里当官的,这案子说到底苦主也就磕破点油皮,实在小的不能再小,料定府尹大人也不会细看。
  方差人知道谢识玄这个上官是个不贪的,若这是个大案要案,方差人也不敢在里头弄鬼,这种小案子,又正好碰上一头肥羊了,方差人才愿意去做。
  沈江云一连等了几日,都不见衙门有回应,心里头已经是狐疑起来了,本和沈江霖商量着,派郑全福再去打探打探消息,总不能白白被人套了箩筐差点打一顿,再说了,到底是哪个冤家也得搞搞清楚才是。
  兄弟两个在沈江云书房中嘀嘀咕咕了一阵,却听外头有婆子禀报,夫人来了。
  魏氏一进沈江云的书房,看到沈江霖也在,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但是想到那天婆母训侯爷的时候,沈江霖也是在的,底细他全知道,倒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直接屏退了下人,对着两个儿子道:“近日里我裁减了各院里的开支,你们哥两个可还习惯?”
  沈江霖这几日每天早出晚归,去唐公望那边读书,唐公望别看整天笑眯眯的,和蔼可亲,又很喜爱沈江霖,可是真的带着沈江霖读书,那要求是相当的严格,细细问了一些沈江霖的读书情况后,唐公望发现沈江霖很多基础部分的内容还是悬浮的,干脆从头开始带沈江霖捋一遍四书五经。
  因着沈江霖接受能力快,又能举一反三,唐公望给他布置的功课非常多,虽然他是感觉到自己院里的下人变得懒散了一些,但是想到魏氏最近在府内的施为,他倒也是能理解。
  毕竟被无缘无故克扣了工资,还要人和以往一样不带情绪的积极工作,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沈江霖便不曾理会,只要大面上过得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江云院里有魏氏的单独补贴,倒也还好,至于什么一季只做四身衣服,这种枝节小事沈江云根本没放在心上,也就只有几个姨娘不服气,到魏氏那边闹了一场。
  魏氏见两个儿子都摇头,心里头低低叹了一口气,自己就没生个女儿出来,否则如今也有个人商量,儿子到底都是不细心的,成天只管外头不管家里。
  又想到沈锐做的甩手掌柜,魏氏心底原本的两分甜意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只是既接下了这桩事,还得处理的尽善尽美一些才是。
  “府中的下人们如今对我怨言颇多,那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们祖母要银子去施舍,你们爹要面子要排场,我手里又变不出银子来,只能想着节流,我自己四季衣裳、首饰都减了一半了,却没人知道我的苦心!”
  魏氏今天来找儿子,就是想让沈江云帮忙去说动说动沈锐或是卫老夫人,魏氏思来想去,就觉得那三千银子不该给,与其府中过得紧紧巴巴的,倒不如就彻底断了这一笔开支,反正去年也没给,若是要补,就要补上去年加今年的,算上来得六七千两银子,这数额实在太大了,魏氏越想越不甘心,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脑子是被什么糊住了,自己就应了下来。
  魏氏手头有之前的账本,拢共是一百八十来户人家是需要他们补助的,按照情况的不同,补助金额也有不同,不过算下来,平均一户一年得二十两银子,前年光这笔开支就要三千六百两银子。
  去年没了商户们的供给,地里收成也不好,家中又办了几件喜事,大宴小宴不断,又有各种人情往来,这银子就如流水一般淌了出去。
  魏氏再算算云哥儿再过几年就要娶亲,初夏、明冬两个姐妹也快到年纪了,哪怕是庶女,该备的嫁妆还是要备的,这些都是大头,是万不能俭省的,若不精打细算起来,到时候哪里来的银子去填?
  她这几日折腾的够呛,如此紧紧抠抠,一个月刚好能省下三百多两银子,这样一年下来才能填补那笔开销。
  魏氏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大手大脚花钱也花惯了,心里想着不过勤俭些,可是真到了自己头上,她也觉得难捱。
  更别说,今日钱嬷嬷和甘嬷嬷两个奶娘过来到她院子里坐了一上午,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主仆一场,都是缘分,府里开支要缩减,可以想想别的办法,他们那些当奴才的一个月才得几个铜板?
  说的魏氏脸上亦是不光彩。
  “云哥儿,霖哥儿,你们读了那么多书,还都是中了秀才的人,应当见识比娘要多一些,你们可说说,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魏氏说了两个奶嬷嬷的话给两个儿子听,为的就是想让两个儿子主动提出来去劝一劝他们父亲。
  魏氏思来想去,要么还是说服婆母别管那个补贴的开支了,否则她这边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沈江云从没插手过庶务,听他娘这样一说,沈江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他看来,祖母说的那些他是认同的,可是他娘说的为难处,他也不能说看不见。
  沈江云习惯性地将目光看向沈江霖,魏氏也顺着沈江云的目光看了过去,她微微一顿,对着沈江霖也道:“霖哥儿,你有什么好主意,也但说无妨。”
  这外头都将沈江霖夸上天去了,魏氏倒也是想看看,这霖哥儿究竟有几斤几两。
  若是他能主动请缨,劝服得了侯爷和婆母,解了她这桩烦心事,那也不枉她教养他一场。
  沈江霖把刚刚他们说的这些信息拢了拢,虽然魏氏的动作是急躁了点,但是她的出发点是没错的,在没有办法开源的情况下,想要多拿出一笔银子,那就只有节流。
  只是甘嬷嬷和钱嬷嬷说的沈江霖也认同,他们那些当奴才的一个月才得几个铜板?
  大丫鬟每月一吊钱,小丫鬟五百文,粗使婆子六百文,外间出门小厮一吊钱,几个管事和积年的老嬷嬷拿的多一些,一月一两银子的份例。
  这个工价,在沈江霖看来,若是这些仆人没有弄虚作假、欺上瞒下的话,着实少的可怜。
  如今荣安侯府内外仆从大约有一百多号人,看着是挺多的,但是要想一想荣安侯府的院落有多少个、占地有多广,虽然主子不多,但是要维护好这些庭院,都够有的忙的了,甚至于有些院落因为人手不够,如今就荒废在那里,譬如沈江霖现在居住的“清风苑”,之前只落了锁,许久不曾有人进出了。
  虽然是渣爹要讲排面不愿意卖人,但是人继续少下去,确实不像样子了,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守着大宅子的破落户,沈江霖是无所谓人家如何说,但是渣爹和魏氏两人,估计就是把脸打肿了,也不愿意担这个名声。
  人的名,树的影。
  一旦给人留下这种印象,确实对两个姐姐说亲事,都难了一些。
  很显然,从仆人身上弄不出什么来,但是整顿一下日益松散的下人,给他们立一立规矩,倒是应当的。
  沈江霖看不惯有些下人奴大欺人许久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借着今日魏氏来问,他倒刚好有个主意:“儿子是有些想法,只是若说的不对,母亲还请见谅。”
  魏氏来了精神,挥挥手,让他直接说。
  “母亲既然已经下达了指令,说了这个月例要改,那就必须得改,若是被底下人一说就回到了原来,那母亲的威信势必会减弱,以后再说什么他们不乐意的话,他们那帮子人就会照原样来为难母亲。”
  魏氏听进去了,不住地点头,这分析的很对,完全说到了她心坎上,否则她也不必如此为难了。
  沈江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两个嬷嬷说的也对,在他们身上也榨不出二两油水,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改一改以往的月例规则。”
  “母亲不是说了月例要砍半么?比如一个大丫鬟一个月原本一吊银子,现在变成了五百文,这五百文就叫做底薪,剩下的五百文若是这个月做的好,无一错漏,那就照常发放,若是有错漏,那便错一处扣一百文;若是一年十二月,每月都是拿全额的一吊钱,那到了年底,再另给两个月的月例,若是有一个月被罚了钱,到了年底便没有这奖励了。这里头谁做监管,谁来记录,都要母亲费心筹划,这样一来,那些人必不能再说母亲有何不好。”
  沈江霖这般说完,魏氏和沈江云的眼神都亮了起来,沈江云一拍双手,赞叹道:“这样很是!既没有多发钱,又让他们勤谨些,那些做的好的,年底多发钱,更是应当。我院子里有两个惫懒婆子,总是使唤不动,若用这招,估计就能好了。”
  魏氏来不及去问沈江云是哪两个婆子,此刻她听入了神,急着追问:“霖哥儿,你这主意确实不错,可若是这般,咱们不仅仅没有节俭下银子,反而可能还多花出去一些,难不成让底下仆人照旧,做主子的自己反而缩衣节食起来,这成了什么了?”
  沈江霖想着,就得主子缩衣节食啊,自己少花点怎么了?只是这话不好当着魏氏的面说。
  于是沈江霖换了口吻道:“倒也不尽是如此,儿子知道府中有一处开销,是可省的,也不影响什么,一个月省出个五百两,不成问题。”
  五百两!倒是比她费尽心思想到的节省的还多!
  然后魏氏便听沈江霖说道:“咱们府中有七八个清客,这些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作什么的,成日里哄着父亲开宴设席,包船游湖,这么些年养在咱们侯府也没做出什么事儿来,若是将他们给清了,不知道母亲每月账上能否多出个五百两来。”
  魏氏管着总账,哪里不知道多不多的出来!
  何止只是多五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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