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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无为(科举) 第60节

  沈江云满眼期待地看着沈江霖,想从这个机智聪慧的弟弟那边寻求到一丝可能的答案。
  沈江霖没有意外沈江云的纠结,这便是沈江云的好处。
  你可以说他是软弱天真,但是你也可以说他心怀恻隐之心,拥有与人共情的能力。
  所以很多时候,一个人的缺点背后会包含一个人的优点,端看你如何去看待了。
  沈江霖和这位兄长相处了这么多时日,是真心将他当兄弟看待了,打动他的,正是沈江云的一片赤子之心。
  若他是个善于钻营、算计之人,沈江霖本就多智近妖,哪里看不透?必然不肯与沈江云深交,更会防备他、小心他。
  可是沈江云只要认定了一个人,他是完全不设防的,将一颗柔软真心捧给你,你哪里还狠的下心,对他施展什么手段?甚至很多时候,沈江霖已经下意识地去保护一下自家大哥柔软细腻的内心,免得他太受伤害。
  这种感觉,除了前世全心全意信赖自己的小表妹,他只在沈江云身上体会到过。
  所以,对于沈江云的话,有些人或许还要嘲讽一番他无病呻吟、装出一幅悲天悯人的姿态,沈江霖却是认真地去思考,然后给出回应。
  “大哥,我认为想要救一个人两个人很简单,就像我们祖母做的那样,坚持给那些从战场上回来的将士家人持续发放补贴,一直到他们可以顶门立户。这是确确实实帮到别人了。只是,若是你想“大庇天下寒士”,那实在是太难了,除非……”
  “除非什么?”沈江云身体前倾,十分迫切的想要知道办法。
  “除非有朝一日,大哥你可以身居高位,一呼百应,一道政令下去,可以让大周朝从朝野到乡间,都能听令,到了那个时候,大哥你才有了改变这个世间的底气。”
  沈江云原本前倾的身体,直接往后倒去。
  颓丧,不甘,却认同。
  这是帝王将相的本事,沈江云看的清自己,他不是那块料。
  有心,却无力。
  沈江霖却继续道:“但是大哥,这是最厉害,最顶尖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古往今来,从商鞅变法开始,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历史上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就算是这些伟人下达的策令,在当时当刻,都受到了许多的质疑和不满,那些想要改变世间法则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沈江云深深吸了一口凉气,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志向,更没想过自己会成为那样能够名流千古的人。
  “二弟,算了,当我没说过这些话吧。”也就是在二弟面前说傻话了,拿到外人面前,说不得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沈江霖却认真地摇了摇头:“大哥,你这个话说的不对,虽然改变不了一切,但是就不能从身边的小事做起吗?等我们这次的话本卖出来了,我们可以主动提出分润出一笔银子奖励那些替我们印刷做活的人;等我们以后若是能科举做官了,哪怕是做一个小官,一个县令,我们也可以让治下的县民过的更加安居乐业一些,或是让朝廷有利于民的政令推进的更加顺畅一些,这些不都是我们能做的吗?”
  “救一人,与救天下人,有时候,一样重要。”
  沈江云呆呆地看着沈江霖,心头震动,喉结滚动了几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屏了几息,他才失声道:“这便是先生说,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啊!”
  沈江云第一次觉得,自己悟了。
  这便是弟弟书中写的“悟道”,沈江云觉着自己悟到了自己的道。
  成日里跟着秦先生摇头晃脑的读书,将那些先贤之语记在脑海里,却从来没有记在心中,他的科举之路,是为了家族希望、为了先生教导,甚至模模糊糊中为了个人前途,但是沈江云其实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那就是真的中了进士,当了官了,他要做什么?
  像他爹一样,做个清闲衙门的官员,每日里吃酒看戏、吟诗作赋?
  这便算是功成名就了吗?
  沈江云知道这不是,但是他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可值得去奋斗的。
  但是在这一刻,他放佛捅破了那层天花板,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原来他可以做的会是那么多,只要他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在精神层面上,亦是可以和先贤比肩的。
  沈江云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沈江霖看着大哥的成长与反思,十分欣慰——很好,荣安侯府下一代的主事人,终于找到了人生目标了!
  一个人必须要有内驱力,才能真正去投入做一件事,反复让人催促、鞭策,压的越紧往后弹的越高,只有让他自己找到了方向,才能矢志不移地往这条路去奔跑。
  今年的夏季格外炎热,冬天却来的更加早,一进入十一月,西北风就开始呼号,寒风平等地肆虐每一个路人,顶风而行的人,无不双手插在袖中御寒,头缩着往前走,以此减少自己暴露在寒风中的皮肤。
  俞凯中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儒生棉服,进了“勤儒书肆”,到了书肆里头,才觉得暖和了许多,将怀里抄好的书,小心翼翼地给到柜台后的金掌柜:“金掌柜,还请您过目。”
  金掌柜正在柜台上盘账呢,闻言抬起头一看,是俞秀才,连忙笑着道:“好,你放这里,我这笔账算完就看。”
  俞凯中和金掌柜合作许久了,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将自己抄好的书放在柜台一侧,见金掌柜在忙,就自己在书肆里溜达闲看起来,想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时文选本,若有好的,买回去一部,自己比照比照自己的文章,用以学习致用。
  金掌柜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俞秀才,就继续忙着打算盘,俞秀才家中虽无甚银钱,但是人却是个老实的,没必要让小厮盯着人家看。
  俞凯中走到时文选本那一排,抽着看了几本,见都是自己看过或是买过的了,便有些兴致缺缺,准备回到柜台那边看看金掌柜账清完没,结果目光往另一排书架一扫,就被一本书吸引住了。
  那本书取的名字一看,显然就是一本话本,叫什么《求仙记》,正经书谁叫这个名字?
  俞凯中是个正经读书人,从来不碰这些话本之流,只觉得这些话本都是低俗不堪的读物,只会让人沉缅其中,荒废学业。
  只是这本书的封面太有冲击力了,他还第一次看到这种彩绘的封面,且上面的少年人竟是脚踩一柄巨剑,正在腾云驾雾,远方崇山峻岭之间,隐隐露出宫殿庙宇,雄伟又神秘。
  哪怕俞凯中一直对话本是不屑的态度,也难免被吸引住了,手不受控制地拿过那本书翻了起来,心中想着:我倒是要看看,这到底是写什么的话本子,如此故弄玄虚。
  只是,当他翻开了封面之后,脚步就没再挪动一下,整个人就像被钉在原地一般,一动不动,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动静。
  过了许久,俞凯中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唤自己,他茫然抬头四顾,才发现是金掌柜在向自己招手。
  俞凯中手中握着那本《求仙记》走到了柜台前,等到听完金掌柜给自己算的抄书钱,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书肆里逗留了这么久了。
  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册《求仙记》,不曾松开。
  “俞秀才,可是要买这本书回去?”金掌柜看了一眼俞凯中手中的书,和善地问道。
  俞凯中面上一僵,颇有些羞惭,但是书已经看了一些的,再放回去面子上更是过不去,故而小声道:“这书多少钱?”
  这本话本一点都不粗制滥造,甚至称得上印刷精良,想来这个价格肯定不会便宜,前两日的书恐怕是白抄了!
  俞凯中心中微微有些后悔,但是他向来要面子,这个时候已经做不出将书放回去的举动了。
  金掌柜仿佛看透了俞凯中的内心一般,笑眯眯道:“不贵,这册书就六百八十文。”
  俞凯中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倒是比他以为的要便宜点,以往这种彩绘的书,至少得八百文以上,更有甚者,需要一两银子。
  见俞凯中点头,金掌柜心情愉悦地抵扣了话本的钱,将余下的五百文给俞凯中递过去。
  俞凯中接过铜板,仔细地收回荷包里,将书往怀里一塞,冲着金掌柜拱了拱手,便撩开毡子,往外头去了。
  金掌柜心情颇好的唱着小曲,让小厮将新的一册《求仙记》摆上去,想了想,又让小厮多放上去三本——今儿个这书卖的实在是好,才上架三天,就已经卖出十几本了,原本“沈记印刷坊”非要让他进五十本,他还有些不乐意,如今却觉着自己是不是进少了?
  连俞秀才都被迷住了买下来,这话本恐怕还有不少人要买。
  第二日,金掌柜就叫人去“沈季印刷坊”再进五十本回来,结果人一走就是半天,气得金掌柜骂骂咧咧,都想辞退这个偷奸耍滑的家伙!
  第61章
  金掌柜心里骂了那伙计好几遍, “沈记印刷坊”就在京郊,一来一回坐驴车不过是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哪里就要这么久了?
  眼看着到了中午, 金掌柜自己去后头弄了个小炉子烧了两道菜,平时这事都是伙计做的, 今天是倒反天罡了,竟是要他这个掌柜的来烧菜给他吃了。
  “瞧着吧!等回来了,就让他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这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伙计, 真是滑稽了!”
  金掌柜经营着这家小书肆, 这个书肆小,房租便宜, 书肆里就金掌柜和这一个伙计,自然忙碌的很。
  正当金掌柜将饭菜弄好了, 正准备挂个午歇的牌子, 把店门关了,等吃过饭休息一阵子再开门,却正好看到自家伙计从驴车上跳了下来,背上背着个包袱, 正在给赶驴车的付账。
  金掌柜忍着气, 等他付了账、进了店, 这才虎着脸骂道:“一去去一个上午, 这个“沈记印刷坊”是开到了南疆去了是吧?躲懒也没有你这么个躲法的, 一上午你知道我忙成什么样了么?”
  伙计知道自家掌柜是刀子嘴、豆腐心,早就习惯了他说话的腔调, 闻言也没生气,反而帮着金掌柜一起挂了牌子关门,然后才将包袱皮打开, 一边从里头拿书,一边好脾气地解释道:“掌柜的,您可是不知道啊,今天我本来也以为去进那《求仙记》的话本子,应当耽误不了什么时间,结果等我下了驴车一看,好家伙,咱们满京城大大小小的书肆伙计、掌柜都等在“沈记印刷坊”门口呢,我是挤也挤不进去。”
  金掌柜眼皮一跳,有些不可置信:“难道这些人都是去进《求仙记》那本话本子的?”
  伙计将五十本《求仙记》整整齐齐摆好,放在货架最显眼的位置,长松了一口气道:“可不是怎的!咱们这个书肆地方偏,来买书的人少,但是也就几天时间,已经卖出去快二十本了,”
  金掌柜直接打断了伙计的话:“不是二十本了,今儿个上午你不在,又卖出去了六本。”
  伙计一拍大腿:“这就难怪了!那个“金源书肆”的王掌柜今天亲自来了,他一口气要八百本!”
  金掌柜“嘶”了一声,有些不可思议:“真要八百本?”
  “这还有假?我听的真真的,只是“沈记印刷坊”听说暂时拢共就印了一千本,根本拿不出来那么多,也就我们要的少,就要五十本,这次倒是先尽我们这些散的先拿,否则咱们可能一本都拿不上呢!”
  “金源书肆”是京城比较数的上名号的书肆,除了“沈记书肆”之外,他们家可以排上第二了,连他们都要进八百本,恐怕这册话本是真的火了!
  这本话本他们卖六百八十文一册,实际上他们进过来的价格只有六百文,一册书就要挣八十文,如今一共拿了一百册,就是净赚八两银子。
  更加可怕的是这本书的售卖速度极快,才三天半就卖出去二十六本了,恐怕剩下的,不够卖几天的。
  这话本,现在是谁进货进到了,那可就是赚到了!
  之前是“沈记印刷坊”硬是要他们进货放在他们书肆代卖,如今风向立即就转了,变成了他们去求着“沈记印刷坊”多给他们点货。
  毕竟多拿一册书,就是多挣八十文,这是在给他们送钱啊!
  “不行,一会儿下午这边还是我顶着,你再去一次“沈记”那边,看看能不能再进五十本,哪怕三十本也行!”金掌柜想到柜台后面去拿钱,却被伙计拦了下来。
  “掌柜的,别费劲了,“沈记”那边所有的库存全部被卖空了,让我们三日后请早。”
  这也没法子了,金掌柜只能想着这几日再看看卖的情况,若还是卖的好,到时候就进个一百本回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种时候,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吃过饭收拾好,将书肆大门重新开了起来。
  门还没开多久,几个年轻人就冲了进来。
  “你上午真在这里买到了?”一个年轻人穿着书生的儒服,问旁边打头的年轻人。
  “这还有假?这家书肆偏僻,门脸小,平时生意不佳,又在城南街尾,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这里还有家书肆,肯定还没被扫荡过,说不定就还有!”
  金掌柜和伙计看着这一群旁若无人说着他们这家店各种不好的五个书生,面色不佳:你们礼貌吗?
  “真的有!”
  一个人惊呼,另外四人“呼啦啦”围过来,果然看到还有许多册《求仙记》摆在书架上。
  “哈哈哈,我说有就是有吧!”
  几个人把书架上五十册《求仙记》全都包圆了,又问还有没有,他们一并买走。
  见掌柜的有些吞吞吐吐,其中一个华服年轻人直接大手一挥:“七百文一本,我们全都要了!”
  店里一共还有七十四本,这些人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直接买了个干净。
  金掌柜看着再次变得空空荡荡的书架,简直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么卖完了?
  金掌柜哪里知道,这本《求仙记》率先就在国子监众学子中引起了轰动,这帮人都是不差钱的二世祖,先有一人将书带到了国子监去看,然后便争相传阅,看了还不过瘾,又去京城各大书肆去买,拢共才上架了一千册书,哪里够这帮人霍霍,再加上其他平日里本就喜欢看话本的人,经常有个什么新话本,都是让掌柜的给留着,发现了这本《求仙记》后更是惊喜不已。
  这些人都是有圈子的,一传十、十传百,马上就都知道了,一千册书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刚刚从金掌柜那边扫荡《求仙记》的人,是国子监的监生钱安,他平时里在国子监中是个一呼百应的人物,这人又爱钻营,知道这本书在国子监中一书难求后,就发现了商机,干脆来个囤积居奇,反正国子监中的那些监生都不差银子,二两银子一本,别人急着看后续,付钱那叫一个爽快。
  沈万财得知这个消息后,原本只计划每天印三百册的,如今干脆把别的单子往后挪,先印刷《求仙记》,并且两班倒昼夜不停地印,不过三天又印了两千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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