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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无为(科举) 第73节

  与其大把大把的银子被沈锐败了,倒不如积攒起来,留给儿子。
  这是魏氏心里头最真实的想法,哪怕知道儿子如今手里头有钱,可那是儿子自己小家的钱,魏氏的心态已经变了,她如今干的这么起劲,不是在帮沈锐打理内宅,而是尽可能地帮儿子多留一点。
  因着这个,魏氏给沈锐的账上预留总是不多的,荣安侯府明面上只能说是开支平衡,没有太多结余。
  沈锐一直以为家中砍了一条财路,还要咬紧牙关继续补贴那些人家,确实没钱,如今周家豪掷一万两,想要沈锐不要计较此事,沈锐思来想去,觉着他家二姑娘只是个庶女,而且周家也答应了,虽然是平妻,但还是让沈初夏作大房。
  沈锐便想着,这般一来,面子里子都有了,不过就是多一个平妻之位,谁家后院里还没个三妻四妾了?就算没有平妻,以后周端就不再纳妾了?
  如今离成亲还有大半年时间,周家还没放出风声来,却被沈江云捷足先登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沈江霖同样沉着脸,思忖了半晌,才道:“大哥,这事咱们先不要与二姐姐说起,许多事只是侧面打听出来的,尚且有疑问处,”
  沈江霖顿了一下,才道:“先将那个周端叫出来,明日我就去会一会他!”
  沈江云亦是点头,确实如今二弟都到了,必得当面说清楚了,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才能走下一步的路。
  兄弟两个一起回了荣安侯府,沈江霖突然结束了游学回来,府中的人是又惊又喜,只有沈江云知道内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府中多了一人,沈江霖却没见到,等到用过饭后,沈江霖才道:“大哥,怎不见大嫂?”
  沈江云低咳了一声:“你大嫂怀了身孕,这几天身子不大舒服,闻不得油腥味,如今单独给她弄了吃,估摸着这个点且歇着呢。”
  沈江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但是转念一想,他们成亲也要两年了,如今他大哥都二十一了,这个时候有孩子,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那先恭喜大哥了,今日天色也晚了,本来还想给大嫂见礼的,那便明日再见。”沈江霖真心诚意道。
  沈江云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低声嘱咐沈江霖:“二弟,你大嫂如今月份还浅,她又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听不得这种事情,如今她与两位妹妹交好,若是知道了,恐不得了。”
  沈江霖点了点头:“理当如此,事情解决前,不能让大嫂跟着操这个心。”
  钟扶黎如今是个孕妇,在沈江霖心里,孕妇就应该当国宝一样照顾起来,一切以孕妇的心情和身体为重。
  第二日一早,沈江云要上职,沈江霖摆摆手说没事,让他大哥先去忙,昨日他已经下了帖子给周端,将他约到了东大街上的一座茶楼里。
  周端不傻,两年前他就知道沈江霖外出游学了,会试要在明年,沈江霖突然回来,回来之后马上又下了帖子给他,必然是为了他姐姐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要娶平妻的事情,这位未来的小舅子恐怕已经知道了。
  周端一时有些踌躇,但是他也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将来总归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况且当年他与沈江霖相谈甚欢,这才促使他当初想要求娶沈初夏,而且自从与沈家定亲之后,沈江霖没有少给他出点子,甚至还想到了让他售卖那种便于携带的小铜炉与酒精块,因为有了这门生意,周家没少在里面挣钱。
  周端是真心喜欢和沈江霖相交,拿着帖子犹豫再三,他最后谁也没说,咬了咬牙自己出来见沈江霖。
  周端一露面,沈江霖已经在茶室内端坐了,茶室内茶香袅袅,沈江霖正在倒茶,见到了周端,他既不起身相迎,也无任何寒暄的意思,掀起眼皮看了周端一眼后,放下茶杯直接开门见山道:“听说周兄准备一次娶两个妻子,娥皇女英都要?”
  周端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爹说沈大人已经是应了下来,为什么听沈江霖的语气,竟然不是如此?
  周端脸上的少年气已经渐渐散去,只是尴尬笑起来的时候,两个酒窝已经若隐若现,以前沈江霖见他还觉得他是那种理工男的纯粹,如今心态发生了变化,只觉得周端面目也变得可憎了起来。
  周端犹豫再三,还是剖心说了实话:“江霖贤弟,其实我表妹十分秀外慧中、知书达理,绝不是那等蛮不讲理的女子,她家世虽比不上荣安侯府,奈何对我痴心一片,我已说了绝不负她,故而……”
  沈江霖直接抬起手,打断了周端的话,面覆寒冰:“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是与不是,其他无需多言。”
  周端被逼的没办法了,只能点头,然后又找补道:“只是令尊已经应下了这门婚事,而且我以后也一定会对初夏好的,我……”
  “住口!”
  沈江霖长眉皱起,豁然起身,几步逼近了周端,如今十六岁的沈江霖,已经比周端还要高了,立起身来站在周端面前的时候十分有压迫感,沈江霖俯视着周端,一字一句将曾经他说过的话悉数奉还:“江霖贤弟,往后我必定一心一意对待令姐,绝不让她伤心难过,若是待她不好,我悉听尊便。这话,是你在永嘉十五年十一月十五说的,你可还认?”
  周端瞠目结舌,那时候他不过才十六,如今五年过去了,许多想法和见识都不比从前了,当时他少年心性,十分爱跟沈江霖玩到一处,说到激动的时候,就许下了这样一番诺言,可是大丈夫在世,怎么就必须得守着一个女子过了?
  难道他堂堂一个大男子,还要为一个小女子守贞不成?这不是成了笑话了?
  “我是说过这个话,只是初夏是个温柔性子,定不会如此霸道的。”周端心中思忖着今日还是将话说开,否则这个小舅子以后要记恨他了。
  沈江霖退后了一步,抱臂冷嘲:“就因为家姐温柔,所以你就准备欺她、辱她?准备背信弃义,做个无耻之徒?”
  沈江霖声音不高,但是字字诛心,周端被沈江霖说的满脸通红,怒不可遏,恼羞成怒道:“沈江霖,你这般说就过了!都是男人,何必说如此伤人之言?况且这事就算你再如何生气,令尊已经是应下了,两家姻亲已定,断不能改的!”
  虽然周端喜欢沈江霖的聪颖,与他谈天说地时觉着他对万事万物都很有一番自己的解答,是周端认可的朋友,可是今日沈江霖如此咄咄逼人,周端平日里是个不发脾气的人,但是一旦生了气,那也是很倔的性子,半点不服人的。
  沈江霖听到周端如此说,却是不怒反笑,他深深地看了周端一眼,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周端被沈江霖看的毛毛的,但是转念一想,沈江霖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虽然是解元,但也只是会读书罢了,身上又无官职,再说了,连他父亲都同意了这门婚事,他一个做弟弟的,是否管的过宽了?
  周端走下楼的时候,小二迎面走了过来,对着周端笑道:“这位公子,刚刚那位少爷的茶费是二两银子,您看?”
  周端脸一黑,从荷包中找出二两碎银递了过去,心里暗骂:茶没喝上一口,倒是茶资要他付,还挨一顿教训,今日早知道如此,他就不来了!
  周端气呼呼地回了家,正好和周母何氏撞上,何氏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今日是怎么了?
  周端心中憋着一股火,见到了母亲正好有了撒火的地方:“还说怎么了?沈江霖回京今日就把我叫了过去一顿臭骂,若不是您非要我娶了汐芷表妹,哪里有今天这事?!”
  何氏一听这话不对,连忙屏退了左右,将儿子拉到内室,问清了前因后果,这才松了一口气,搂着儿子劝道:“那沈解元是个心疼姐姐的,只是他不了解我们家的为人,他姐姐嫁了我们家,那是掉进了福窝里,哪里就有他说的那般不堪了?”
  周端听了母亲的话,心里头的火气稍缓:“我也是这般意思,只是那沈江霖只是不听。”
  何氏笑了笑道:“他还是个小孩子心性,不懂这些,等他姐姐入了门,回门的时候你们琴瑟和鸣,他姐姐又夸上你几句,他还能有什么怨气?好儿子,如今沈家门庭眼看着是要起来了,你可别真和沈解元生了嫌隙。”
  周端知道母亲的意思,他也不想和沈江霖置气,毕竟在周端心里,沈江霖是他第一个真正认可的朋友,只是:“母亲,若是我不娶汐芷表妹,也就没那么多事情了,何苦来哉?”
  何氏扬眉:“难道你不喜她?”
  周端脸上飘过两朵红云,有些不好意思道:“喜欢是喜欢,但其实沈家姑娘也是极好的。”
  周端分辩。
  汐芷表妹如弱柳扶风,柔弱纤细,声音娇婉,少年人朝夕相处之下,说不喜欢这个表妹是骗人的,但是也没有到非君不可的地步;况且,因着和沈家早早定了亲,沈初夏周端也接触过几次,再是温婉贤良不过的性子,长得还端庄貌美,想来只要是见过沈初夏的男子,都很难拒绝沈初夏这样的贤惠的女子。
  沈初夏是这天下所有男子成亲前的梦中妻子的模样,貌美、温柔、贤良、勤快、德才兼备,再是挑不出错来的人儿。
  何氏摇了摇头,叹息道:“儿子你不理俗务,我本不愿意拿这个事情来同你说道,只是你如今问起,我便和你说一说。你汐芷表姐是你外家人不错,但是其实也是隔了房的,算不得什么,只是如今你所有发明的那些东西,小铜炉也好,酒精块也罢,还有那会走路的时钟,都是汐芷他爹在帮我们打理,有了他的帮忙,才将生意做的那么大,每年得那么多的利,否则光靠你爹那点俸禄,也就保我们娘几个吃喝不愁,别的是攒不下来的。”
  “你两个哥哥好歹都在衙门里混了个一官半职,我的儿,就你自小最令我心忧,当年汐芷他们家将她送进京城打的就是与你做妾,攀附上我们家的意思,只如今生意做的大了,利也多了,难免他们家心中没有别的想法,让汐芷做平妻,是我提出来的,虽然说在沈家面前她只能叫沈初夏姐姐,但是我也给足了汐芷面子,她先入的府,和仆人管事都熟悉,如今我也给出去了一部分管家权给她,如此她在身份上受的委屈,我也给她补回来了。”
  何氏慈爱地给周端正了正发冠:“世人皆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么多年娘也劝过你了,你只不将心思放在读书科举上,如今给你聘下两家好亲事,前有荣安侯府保你不受人欺,后有汐芷家供你钱财利益,往后哪怕是等我和你爹去了,你只要守好这个家,必是不用再发愁的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
  周端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意思,他眼中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端母子算计的是方方面面,处处妥帖,只是奈何沈江霖并不准备按照他们的剧本走。
  回到府里之后,沈江霖到了徐姨娘的院子里,徐姨娘原本还想着儿子一走两年多,果然是想她了,先到她院里来看她,结果沈江霖又让下人将两位姐姐请过来。
  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等到沈初夏和沈明冬姐妹两个到了,沈江霖让周围的下人出去,关上了房门,这才道:“有个事情,我必须现在就和二姐说清楚。”
  徐姨娘和沈明冬心中一凛,还以为是姐弟两个吵了架,气氛如此紧张?
  “可小弟不是昨天才回的家吗?什么时候和二姐吵过了?二姐这样性子的人,还能吵架?”沈明冬十分不解地看向沈江霖。
  沈江霖没有停顿,接着道:“都是至亲的骨肉,我也不饶圈子了,我刚刚见过了周端,他承认周家准备一娶两房,除了要娶二姐,还要娶一个他们家的远房表妹,视为平妻。”
  沈江霖是平铺直叙的语调,沈初夏手里原本揪着一张丝帕,闻言手一松,丝帕就晃晃悠悠地掉到了地上去。
  沈明冬犹自以为自己听错了,拔高了声音惊呼道:“什么?!”
  徐姨娘也是被惊住了,只是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她这一辈子,吃够了做妾的苦,她已经认了命,年轻的时候是她自己爱慕虚荣,不想做那苦力活,借着年轻貌美,果然被侯爷看中,买进了后院。
  只是因为是妾,她这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来,叫儿子不能叫儿子,要叫少爷,唤女儿不能唤女儿,要唤姑娘,儿子女儿要对着别的女人喊“娘”,这是徐姨娘一辈子心里的难受处。
  可是她女儿是谁?
  哪怕是庶出的,那也是荣安侯府的女儿,堂堂二小姐,如何能只做一个平妻?
  徐姨娘没想过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十分的现实,便是以后沈初夏的丈夫有了新欢,那沈初夏的尊荣也是头一份的,她才是正头娘子,田地、铺子、孩子,都是她的!
  平妻是什么?那是可以分掉沈初夏一切的人,这如何可以接受?
  沈明冬是个暴脾气,惊呼过后拍案而起:“这婚事我们绝不同意,姐姐,我们退亲!”
  徐姨娘面上也全是愤怒之色,只是到底她在沈家后院那么多年,别的事情或许她说不上话,但是妻妾之道、后宅生活,她是一清二楚的。
  周家定是故意的,之前死死瞒着,如今距离成婚还只有半年多时间了,这才被霖哥儿知道了,若是霖哥儿不去问,或许就要等到婚期快要到的时候,她们才会知晓这个事情。
  沈初夏已经二十了,若是把这门亲事退了,一时半会儿的,哪里有好男儿给她挑拣?
  况且又是因为这样的事情退亲,难免不被人说一句“善妒”。
  顶着这样的名头,又如何去找好人家?
  徐姨娘左右为难,心里又很奇怪着急,不敢随意吱声恐说错了话,只能看向沈初夏,不知道初夏心里如何想。
  沈初夏弯腰将掉到地上的丝帕捡了起来,揉在手心里,低垂着头思忖了一会儿才道:“既然已经定下了婚约,就不能言而无信了,那就这样吧。”
  沈初夏低着头,旁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从她声音的颤抖中便可知道,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根本没有她的语气来得那般云淡风轻。
  “姐姐!”沈明冬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沈江霖就坐在沈初夏的对面,他的语调依旧很平静,仿佛已经预料到她的回答:“二姐,我刚刚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里都是骨肉至亲,我有话就直说了。我当二姐你是骨肉至亲,二姐可当我如是?”
  沈初夏霍然抬头,眸中泪水已经一滴接着一滴掉了下来,如同珍珠坠落,快速而干脆。
  “我自是当弟弟为手足的。”
  “即是手足,你心中如何想便如何说,你只告诉我一句话,你听到了这件事,还愿不愿意嫁?”
  沈江霖的目光紧紧看着沈初夏,不错过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第73章
  “即是手足, 又如何能叫弟弟你为我操心至此?你千里迢迢从徽州赶回来,想必就是为了这个事情?自古婚姻嫁娶,都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既然父母尚在, 又何须弟弟你如此劳心劳力?”
  沈初夏终是平静了下来,说出了这样一段话,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声音只如往日一般温和, 仿佛是在安慰弟弟,又是在劝服自己。
  或许徐姨娘和沈明冬一时没有听明白沈初夏话中的深意, 但是沈江霖却是已经心领神会了。
  沈初夏的意思是,周家敢这么做, 她到现在也没接收到任何通知, 那就意味着父亲母亲是同意了的,既然父母同意,她还能如何?
  难道还要让弟弟去违抗父母之命,为了自己和家里人闹翻不成?
  大周朝重孝道, 便是永嘉帝自身也是侍母极孝的, 太后娘娘有了身体不适, 永嘉帝自己都要去亲自侍奉汤药, 最高封建君主都已经表率了, 作为下面的人,如何敢不孝?
  贱民不孝可告官, 官员不孝毁仕途。
  沈初夏如何都不愿意叫亲弟弟背上这样一重罪名。
  她宁愿自己闭着眼嫁了,反正嫁谁不是嫁?日子总是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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