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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重生) 第11节

  “你若想与向氏的臣子一同请旨,厉宝林决然不能回宫,也不能加封。”
  伸手格开宁杏颜偷棋子的动作,容洛一字一字笃定地对容明兰:“只要牵连向氏,此事便不会是你的功劳。”
  拒外戚入朝,自觉消减宫中银钱充作赈灾银两……皇后向凌竹素来美誉丰盛,堪称贤后。但容洛自小就见识过向凌竹在幕后操控妃嫔与母亲相斗的手段,岂能不知她美人皮下的蛇蝎心肠。
  表面上向凌竹国母宽仁,不提携母家。但细看向氏一族中为臣的男子,大到户部度支,小到地方布政,无一任的不是通达南北的肥差;而贤惠的削减宫中银钱充作灾银,转手还不是交到了户部度支的手里。
  向凌竹精明。如是这计策被容明兰拿去与向氏族臣分享,转眼大概便会被说成是她的主意。功劳落到她身上,厉宝林的回归与否还是兜转了回来。容明兰便是白忙一场。
  提醒敲中容明兰最大顾忌。他也明白容洛所言。向凌竹贤后名号多年,在外朝无人心疑。但他终究是她膝下子嗣。
  这被抱养的五年,他不说事情得见巨细,至少向凌竹私护母家、不折手段争夺宠爱二事,他是自己亲眼瞧见了的。
  “本宫并非护着谢家。只是在这一事上,谢少师是能与你请旨的最好人选之一。”容洛捻着棋子在棋盘边缘敲了两下。笃笃声揉在容洛温和的劝说当中,颇有些不容拒绝的意味,“外祖从前游离人世,得宠于皇祖母的手下,所通达的世事非寻常人得知。将其经验教与谢少师非怪异之事。且谢少师是你先生,如为你完善计策是为平常。但换做向氏书香门第,提出这般旁门的管制,即使功勋归于向氏,父皇也一定会起疑。”
  向凌竹出身文官家世,父亲是正二品特进。家族是科举入仕,最不屑市井。如果容明兰说向氏族臣共同出计,皇帝思及这一条,一定疑心向氏的清白家世,认为向凌竹与江湖勾结。
  但换成谢家,则毋须忧心。谢家四朝为臣。元祖是草莽出身的谋士,跟随先帝东征西战,为先帝出谋划策,招揽天下义士。贫贱富贵只要有才学能力,皆一视同仁。
  而现今谢家家主谢玄葑,曾受连隐南重用,替她款待江湖人士。又数次任会试考官,市井贫贱的人士广为来往。有这样的父亲,要说谢琅磬为容明兰计策提议用地痞流氓制辖犯人,可谓司空见惯。
  在座皆是狐狸。容洛草草两句话吐出,他们立时获知利弊。
  顾念皇后疑心而伤害向氏一族,这样轻重倒置的事情险些发生。容明兰听完,只觉寒冰彻骨,愧疚万分。
  他本想容洛提议谢少师一同之事是她护佑谢家。可她坦然将好坏与他分析后,推翻了他所有的料想。坦荡荡的大方模样,立显他小肚鸡肠,不识善恶。
  “是明兰以小人之心度皇姐君子之腹了。”起身移后一步。容明兰在蒲团上跪下,对容洛长身一揖,满脸惭愧:“还望皇姐恕明兰无知之罪。”
  太子只拜天地、父母与先生,如今他拜了容洛,已是极大的礼仪。谢琅磬当时一惊,伸手便欲扶起他。没想容洛全无动作,他亦不能僭越。只得收手。
  轻笑一声。容洛没有伸手去挽他起身,言语中柔意款款:“你亦是本宫弟弟,偶尔对本宫撒娇,与本宫述论所想自然是好事。我为何要怪你?”
  容明兰与生母分离,即便得收养,到底皇后也不是他生身母亲,哪能全心全意地关爱他?容洛此话暗含关怀,无一丝怪罪,与皇后处处想要操控他的模样乍然生了对比,意外叫容明兰心中一暖。
  扬首注视容洛许久,容明兰沉眼下去,羞愧更深:“皇姐海涵。”
  容洛笑意温柔,不再说话。
  大雨如注。容洛来回又跟宁杏颜下了两盘棋,宁杏颜知她难赢,索性在窗外勾了竹叶进来,教容明辕编蜻蜓。容明兰在那之后与谢琅磬又商量许久。确保计策可行后,二人便身披雨蓑,一齐去面见皇帝。
  太傅失了棋友,神色有些恹恹。陡见送大氅来的燕南在看礼记,顿时摇头晃脑的笑话笑话了两句。没想燕南对答如流,让他吓了一跳。与燕南左右再考了两题,他又恢复了精神,在前座指点起燕南来。
  容明辕手巧,编织蜻蜓他学得极快,其他大家公子见此新鲜,也想玩耍。一来二去,几人与他熟识。在叶子用完后,竟然打着伞成群结队出去摘竹枝了。
  容洛本想提醒容明辕雨水冰冷。可他原来无病,只要打了伞遮雨,她也懒得多舌。
  “明崇。你今日为何算计太子?”
  与宁杏颜在窗边看着少年打竹枝。容洛骤听宁杏颜低声而直白的询问,手指间棋子绕动。也不瞒:“我要太子与皇后生嫌。”
  二人对彼此信任至极,容洛如实相告,也不惧宁杏颜转口说出去。
  果然,见她坦诚,宁杏颜并不做诧异。只是颔首问道:“有什么是我能替你做的?”
  不问缘由,不猜她心。宁杏颜前生今世的态度都让她铭感五内。
  “倒真有一事求你。”镇定下满心感动与酸涩。容洛环顾四遭,对宁杏颜拜托:“前几日我巧合得知明辕无病,是有人下药所致。恻想来去,我觉着他身边的林太医着实奇怪。我不能出宫,你如能有闲暇,还请帮我查一查他的来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一更。
  咱感觉有点昏昏的。只能懒惰一天了_(:3」∠)_
  明天会恢复双更。
  谢谢亲爱的们体谅,心口比哈特~
  第14章
  ◎相助。◎
  雨珠自宮檐上接连不断的汲下,一点点打在青铜宫灯上,清脆的声色连成一片。
  几日的大雨终于得以消停。苍天乌云散去,晴空万里。
  轿辇摇摇晃晃而来。容洛坐在其上,神色乏味的看着辇夫往崇文馆行去。
  那日容明兰与谢琅磬去了选德殿。晚间她便从容明兰口中得知了皇帝大喜,令他与谢琅磬共同监办此事的消息。
  容明兰自当上太子以来,还未为家国社稷出过力。这一次上来就是操办西南防洪抗涝的大事件,惊喜过望之余又颇为小心谨慎,生怕出了差错,落下督查不利的罪责。因此他得了旨意,与同负责这事的官员们商议完后,便趁夜来寻了容洛,希望得由她辅助。作为他暂时的谋士,替他在大小事上出主意。
  后宫皇后不合。他也知晓作为皇后的子嗣寻求容洛相帮实在不合常理。但民生在前,他自觉身负重任,已然顾不得许多。不过为了彼此周全,他也想好了计策。找好了两人相见,却不会惹人生疑的地点崇文馆。
  容洛有修仪的旨意,常去崇文馆是皇帝强制。他来年束发,在崇文馆刻苦读书亦不稀罕。且崇文馆学生众多,若非落雨狂暴,至少都会有大半学生在。倘如皇后突来,他们也会在第一时被参拜的声音惊动。足以安全行事。
  捏了捏眉心。容洛看向重重拱门。
  换做前世,她一定会因二人政/党不合,干脆拒绝容明兰。但她已经知悉前世众人结局,反而不能退避。
  连隐南死后,三大家五大族里的连氏被诛灭。相互制衡的局面遭到外力窜改,朝堂被重书,皇帝更有意对朝局进行清洗。各大族氏探知皇帝态度,对剩余六家族虎视眈眈,头破血流的争抢皇帝的亲信位置。想如现长安六族那般手握辉煌,成为新的大族。
  皇后身后的向氏一族亦是如此。
  前世向氏在向凌竹的辅佐下,成为了皇帝斩除谢家的主要助力之一。向凌竹一直嫉恨谢贵妃受宠,在谢家崩塌之际,仍觉家族破碎不足解愤。特地联合钦天监向皇帝进言,说她有“女主”之相。让皇帝留下谢氏幼童,再将谢贵妃削为人彘,以来震慑和胁迫她,为将来新帝所用。
  那时东宫太子容明兰已摇摇欲坠。说为新帝所用,当然指的是容明辕。
  十六岁一天一天在近,她目前已不能再优柔寡断。倾力铲除皇帝迫害谢家助力,将母亲扶上皇后之位,才是当务之急。
  而在这前,她还需离间太子跟向凌竹的关系,把向凌竹逼入绝境。
  桩桩件件的事在脑海盘桓,容洛深深吸气。踩着太监的背步下辇乘,看着崇文馆高大的宫门,端正脊背。
  .
  朗朗读书声下入了太子用的书房,容明兰和谢琅磬早已在此等候许久。
  西南灾事由户部和谢家负责,如今太子出了计策,便是由三方共同谋划。
  谢家党臣在朝中众多,负责此事的不在少数。容洛虽是大公主,却也算半个谢家人。个中原有反对她参与此事的声音,但因着这一点和太子的护佑,又被谢琅磬告知计谋与她有关,再不满也只能收声,瞎睁眼假当她是个男子。
  而户部参与商议的官员,皆闭口不言,在他们不满之时还对他们大加嘲讽。全然不在乎容洛女子身份。明明户部这次监办的人老少分半,该是最迂腐的才是。对他们的行为摸不着头脑,谢家党臣已将他们作为异类来看待。
  “皇姐。”看她入内。容明兰从蒲席上起来,对她揖礼。
  容洛回礼,又免了其他官员的行礼,在容明兰下座的第一个小案后坐下。
  她的到来官员们习以为常,静默了小半片刻,又重新说起赈灾的事情。皆是仪态彬彬有礼,语气和缓。
  捧起一翁新茶,温热捂暖手心。容洛轻轻扫一眼众人,低笑一声,呷茶含在舌尖。
  茶水还未褪热,左右就传来了争吵的声音。接着愈演愈烈。如同之前一样。
  前两日她答应容明兰的请托,来听议事。才来的时候众位官员都顾念她公主的身份,温声和气的彼此提议。但文官本性,这样的态度维持不了多久,各自便这一句那一句的吵了起来,话里引经据典,都说对方是井底之蛙,不懂大局。
  两派一以谢氏家臣,上州刺史李元成为首,一则以户部度支主事迟忧选为首。
  “陇右匪贼众多,尽是不受管束之辈。应让长安钦犯等候,待他一队来此,再让宁将军带兵一齐下南!”李元成拍案,与迟忧选面对而坐,“山南道亦该等候河北道众到时,由山南留守一同带领前往!”
  “蠢笨!”迟忧选拢袖,对李元成的想法嗤之以鼻,“陇右与河北地势艰险,长安山南道众若等陇右河北到来才走,西南大约已成不可控之势!刺史顾惜管束钦犯,可想大水会否受你控制?太子殿下,微臣认为,还是实行原计,十方道众接旨一日后立即出发,前往西南!”
  容明兰微微拧眉,犹豫不决。
  赈灾之事原不由容明兰主理。而是宰相谢玄葑亲自。但在听闻计策是容洛所出,让给谢琅磬和容明兰时,谢玄葑突向皇帝告病,还称赞太子有大能之才,请皇帝将主理权交给容明兰,而谢琅磬辅佐。
  这事容洛思索来去。觉着是谢玄葑以为她想帮助谢家将烫手山芋脱手,从而“配合”她演了一出戏。此事如成,那么谢琅磬辅佐太子成功,是为良师,于往后太子即位有好处。若是此事不成,那也是太子的罪责,与谢家无关。
  浅扫容明兰一眼,容洛忆及此,忽然有些苦笑不得。虽然会错她意,但外祖还是老谋深算。不过也正托了他不接主事的福,她的计划才得以继续下去。
  待容明兰功成……向凌竹便再不能控制他。
  杯盖轻轻摩挲过杯缘。容洛将注视从太子脸上收回。
  容明兰仍在踌躇。以往没经历过大事,一直活在帝皇庇佑下的惊惶失措在此刻暴露。谢琅磬与容洛都不说话。一个品茶,一个在看天牢钦犯的名录。
  太子书童打开了门。雨声从外活泼的踏入这方寸格局。
  黑色锦履迈进门中,而后是绯色的衣袂。
  容洛的视线从低滑往高处,在看到来人面容时沉眼。
  “臣重澈,参见太子殿下、大公主殿下。”
  重澈突来,但书房内众人一点不奇怪。容明兰更是大喜,几步迎上去将他扶起,指着容洛身边一个空位催促道:“重侍郎快坐!”
  容洛微微一愣,才注意到她身边不知何时多添了一个案几。与她不过两步之距。
  长揖谢礼,重澈遵从容明兰的示意在她身边坐下。他向她拱手:“大殿下。”
  容洛从愣怔中回神,放下茶水,对他微微颔首:“重侍郎。”
  再也无话。
  书房安静了片刻,又像方才那样吵了起来。都是要容明兰采取自己的提议。
  前边争吵他难以下决定,是因为两个都有理,他难以抉择。他不想求助于谢琅磬,是不愿臣子以为他幼小无能,尽靠先生。而有意询问容洛,又不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不过如今重澈来了,他便有了知人善用的借口,将话头丢给他计较:“重侍郎,你如何看?”
  重澈温润如玉,足智多谋,更善解人意。他那日去拜托重澈相助于他前,已做好了被拒的打算,但没想重澈却答应下来。不为难他,亦不为他年岁幼小对他不屑一顾,还知他处境,实是善人心肠。能招揽到重澈与他一同辅理西南涝洪,是他幸事。
  “陇右道与河北道的匪徒不按常理,确实是一大祸事。用残忍的条理管束仍难免枝节。刺史所言不差。”重澈斟酌,言语轻缓,“但迟主事所言亦不虚。西南灾事确不待人,数方齐动对赈灾亦是有益。”
  重澈出声,谢氏家臣一片低语,而户部则鸦雀无声。
  容洛看了一眼户部,转眼看向重澈。眼底略有疑惑。
  “依臣所见,两相有利取其利,两相有弊舍其弊。”重澈思谋,对容明兰轻笑:“殿下不如用刺史与度支建议的益处罢。”
  他话未说尽,容明兰却顿时明白。抚掌一笑,赞扬重澈:“英雄所见略同。”又看向下座:“刺史与度支提议都好。但本宫想,陇右道与河北道的钦犯不如全聚集到长安再出发,而河东、关内、山南道等较近的部众接旨即行,各位认为如何?”
  重澈没直白教他如何做,他的方法说到底是他自己所想。没有偏颇任何一方便化解矛盾,他这样年轻,却能这样通达,已属不易。
  朝臣乃是精明之辈。当下李元成与迟忧选二人也不再争辩或为难他,领着各自的手下,对容明兰恭敬揖首。呼声如雷:“殿下英名。”
  蹙眉长长凝视重澈一眸。容洛拾起案上的名录,才翻开一页。一只节骨分明的手将一封信推到她身边。
  容洛不解看向他,见他倾唇。
  “是殿下拜托宁姑娘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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