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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重生) 第36节

  只这么一句话,容洛已明白他的意味。
  多年前两人曾一同在崇文馆读书。那时她八岁,重澈十三岁。二人相识已有三年。
  那时连隐南还未亡故。每每闲暇,总会来馆内看她念书。有一日清光正好,报信的宦官从宫街一路步入门中,说是连氏的郎君请旨赐婚。要连隐南前去。
  连隐南于连家事务尤其重视,听闻“赐婚”一事,长身离去。那时她对婚事并无概念,只是听宦官所言,心里忽然就对婚事有了好奇。但宁杏颜当时是个愣头脑袋,薛淩月更不是个谈论此事的好对象。她与重澈亲近,素来有话直说,因此趁奶娘瞌睡,先生出外,她便佝偻着腰跑到重澈身旁。
  重澈身世不同,对前路看得十分明确,也是很好学的。看她过来,眼皮未曾抬一抬,直到她用手肘一再的绊他的手臂,他方才老气横秋的低声道:“你且回去。莫等太后回来,看你连字都没写几个。又得挨罚。”
  惩罚自然是背连隐南批改过的奏章。可她彼时性子松快。才不理会。巴着桌子便径直问道:“重澈,你可想过成婚?”
  重澈执笔动作一顿。许久才沉一沉下颔。
  她高兴起来,连问:“那便也想过那娘子应当是什么样貌啦?同我说,同我说。”
  “同你说什么。”岂料重澈满面赤红,当即便要让奶娘捉她回去。但她年幼,虽所知比常人多,却也十分顽劣。重澈捱不过她耍赖,终于吐了点声音。只是细如蚊讷,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听到重澈说的是:“你这样的。”
  她当时愣怔许久。瞠目结舌许久又嗤地笑出来,笃定道:“我也想未来夫君与你一般。”
  闻言。重澈反倒不再脸红。手执墨笔一笔一捺抄着文章,应承道:“那我束冠便向你提亲。”
  昔时她当玩笑。可二人渐渐长大,有些与儿时不同的情愫在暗中滋长,这便成了他对她的允诺。
  前世她封府时他为政务奔波,来提亲时谢家已经落败。她受制皇帝,为保他凛然拒婚。后欲孑孓一生,却又被逼四嫁,终是至死未能如愿。
  而这一世,虽无其他缘由,她也并不愿居于后宅——一个成为妇人的公主,能改变她的将来,可亦等同于谢家与母亲皆被抛弃。
  凝望重澈。不知如何接话。
  “走吧。”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眸中掠过一丝无奈。重澈向容洛伸出手,轻笑道:“今日初一花灯,我带你去看看——记着你很喜欢这样热闹的节日。”
  她未封府前偶尔也偷偷出过宫。出来必是重澈接应。有一次玩闹正巧碰上花灯,她从未得见过这种坊市里的节日,万分喜爱。还曾问过重澈各坊花灯的日子,算着时辰要他带她出宫。
  那两年连隐南才过世,她虽与祖母无多依赖,但毕竟难过。亦担忧父亲的忌惮。可说十分倚靠重澈。
  看着重澈掌中的薄茧。容洛忆及许多年前的种种,略微敛目,伸手握住他的袖角。复对何姑姑吩咐自己晚些回府。方示意重澈前往闹市。
  “明崇大殿下的面目亦有许多人识得的。”稍稍倾唇。重澈将手中的鬼面贴上容洛脸面,双臂绕过她耳侧,帮她系紧面具的两条巾带,“如今不比几年前。各家的公子贵女已经可以随意上街了。”
  “我知道。”透着面具望着他,容洛伸手摸向面具,眨一眨眼,“我不喜欢赤面罗刹。银白尚可。”
  【作者有话说】
  晚了晚了!!我对不起你们qwq!!
  这两天搬家,一大堆东西还要迁网线……作者君不会告诉你们,咱已经差不多两天没睡了otz
  于是更新时间就统一成晚上00:30(如果觉得不方便可以评论给作者君说……然后再改?)
  好了我觉得我要倒下了qaq……
  亲爱的们晚安么么哒=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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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个虫~
  第48章
  ◎好意。◎
  “我来时未见有, 只向摊主买了这一个。”手指抚过面具的边沿,重澈调整着罗刹面的位置。退开一步,眉眼轻舒:“一会儿花市上若有, 你再换一面。如何?”
  这些事情上她向来顺从他。如今更不计较。细软的指尖贴着头上两只凸起的罗刹角一路滑落到狰狞的牙口,容洛回首望一望何姑姑,安心地一牵他的袖袍,抬步行入喧闹当中。
  明灯灼灼,游客不休。坊市长街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容洛与重澈走在当中,一边端详周遭景致, 斟酌稍许。说道:“前些时朱雀门之事, 我听何掌事说了。”又顿一顿, 她抬眼望他, “多谢你。”
  其实她谢的也不止是这一桩。当时她以身涉险, 左右是因为无人能将向凌竹、皇帝与谢家三方相连。她身份特殊,又恰好遇上及笄的日子, 倘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中毒,那皇帝必定不能掩饰此事,亦要给出一个交代——给百姓,给谢家,给他“慈父”的身份。
  而在计划之前,她便令元妃与何姑姑作为推手,将向凌竹与皇帝同时逼入无可奈何的境地, 使他二人对彼此不再如从前一般。
  但她从未想过皇帝会做到那般的境地——他在下令向凌竹“非诏不得出”后一日,便又将向石瑛谪为了从三品光禄大夫。
  向氏以向凌竹与向石瑛为首。现下向凌竹行动受到限制, 向氏已是失去了一只操弄棋子的手。全倚仗向石瑛, 可向石瑛又自从一品跌落从三品大夫, 谓之内外兼忧。而一切缘由, 不过是他在那时提及的、她与向凌竹花朝时的争执。
  “此事亦是你仔细布置。我只是如实告知陛下罢了。”凝视她片刻。重澈丢下一粒碎银,伸手自花灯摊子上挑选出一盏莲灯放入她手中,“但你实不该这般。马缨丹与虞美人毒性之至,虽你不过折了一二只来用,可那日若出意外……”
  言及此。他眸中痛色一闪即逝。唇侧一抿,并不再说下去。
  “我知。”担心神色落入眼中。容洛忆及前世,长睫苦涩一颤,拢一拢手里油纸做的莲灯。蹙眉莞尔:“你安心。”
  这一句“意外”触及二人心底顾忌。宽慰言语落入耳畔。容洛见他再未言语,伸手挡在河灯一侧,让风不能吹到灯中的火苗。移开话锋:“且寻一地将这灯放了吧,坊间风大,不放我也留不成。”
  公主府中东西杂多。莲灯便是此日过后依然能用,她也必会为往后的忙碌遗忘——十六之期尚有数月,她手中能用棋子终究太少。她还需多多招揽。亦需多多打算。仿若今日这般出游花灯的景象,明日之后她怕是再也不能做了。
  微微颔首。重澈见她低眼护住灯火,全然不顾身旁。拧眉几步上前,抬手虚拢在她身侧。护着她向河边行去。
  容洛从不信心愿。曾在花灯会上买了数盏花灯观赏便径直放入河中或分发他人,今日亦与从前一般。只将莲灯沾水推远,便回归重澈身旁。
  抬步上桥。容洛抬眼看到重澈身旁多了一名蓝衫男子。面容秀丽,形容儒雅清减。眉眼、口鼻皆比寻常男子精致许多,如不近看,乍一眼也许会错认成哪家稍健壮的娘子。容洛对这处出现与重澈相识的人没有准备,更对此人万分面生。稍许一怔,她走到重澈身后,疑惑地投去目光。
  蓝衫男子亦不知容洛身份,只瞧容洛脸面戴着重澈早前戴过的罗刹面具,衣衫华贵,猜测是哪位贵家千金。才长身作揖,不想下一时重澈就掷下一句嚇人的话语来:“云之,这位是明崇大殿下。”
  揖首的作态且下去稍许,男子登时听闻,险些一个踉跄跪倒。但看容洛脸上面具,测想是她有意遮挡。赶忙收了作势,躬腰深深施礼,又低沉着声音道:“微臣徐云之,参见大殿下。”
  身份被重澈揭穿,容洛也不避忌。对上徐云之偷瞧的视线,她一刹那间觉得似乎曾在何处见过。缓缓沉首,她招手让徐云之起身,侧首与重澈悄声问道:“我从未听过哪家有姓徐的公子……”
  “你自然未听过。”轻轻一笑。重澈看向徐云之,“云之是从金陵新调任的户部度支,这几日才来的长安。莫说是你,怕是攸宁在此也得问上一问的。”
  了然点头。容洛望着惶然失措的徐云之,只觉那清秀的面目愈发熟悉。左思右想,她与重澈一同踏下石桥。探目再看向徐云之,他讷讷回着重澈问话,俯首间露出耳上一粒红痣。
  气息骤然一止。容洛终于想起徐云之为何如此面熟。
  前世容明辕为帝期间,曾任三位尚书令。一为权臣重澈,二为贵子平朝慧,三为寒士徐云之。尚书令位同前朝相位,因此三人又被称作宰相。她上一世行走深宫与前朝,与重澈来往极深,平朝慧也时常接触,唯有徐云之见也无印象。
  并非他相貌普通不起眼。而是他不知是如何,每见她犹如见到鬼佞之物,撞见便转身疾步跑走。她于此也非常奇疑,曾向重澈求解,却不得答案。数次下来,她也再难看见徐云之面貌,更别提对他熟识。方才如不是瞧见他耳上那粒红痣,她怕是如何也记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将恍然的面色悄悄掩回常态。容洛听着重澈与他谈论户部事宜。心内已经打起算盘。
  徐云之此人为寒门出身,托得中举和州府高官赏识,任了地方府官。后凭一身本事被朝廷看中,调任长安。几年间连连升任,又在容明辕与容明兰做出争斗时押对新帝人选,一举升任尚书令。后九皇子与北珩王争斗,他又居于中立。任凭两方拉拢都不为所动。后成功居于一品太傅之位,功成名就。
  她从未接触过此时的徐云之。亦知徐云之不当是这时入长安。眉眼微凝,容洛扫量一眼形容青嫩的徐云之,又看一眼重澈。缓慢抿唇。
  重澈应当未插手此事。否则徐云之对他不该是这般疏离客气。
  琢磨片刻。容洛顿步,启唇:“重澈。”
  轻眄徐云之,重澈抱袖,倾声含笑:“如何?”
  “今日已晚。我若再不回府中,秋夕约莫要念叨不停。便不再玩耍了。”伸手脱下面具。容洛余光看向徐云之,眼梢一敛,“过几日有开府宴,我请你到府上吃酒?”
  她不在此邀请,他亦会赴宴。但他今日让徐云之在石桥上等候,为的便是容洛“意在沛公”。自然也不会剥了她的内里。允首应下,重澈看着身旁徐云之,向容洛询问:“云之近日才入长安,风俗人情皆不熟悉。宴上应当会有各家公子,不若你看我三分薄面,请云之参宴?”
  顺了她的心,又卖了徐云之一个人情。容洛睇向重澈,发间一只白鹭步摇翕翕扇翅。
  还未多说,徐云之摆首拒绝:“尚书好意。云之不敢受。殿下开府宴上贵人诸多,云之一介鲁莽,怕是会冲撞各位。在此谢过尚书与大殿下。开府宴……微臣就不去了。”
  话说得快。拒绝意味明显,可期待亦昭然。
  徐云之毕竟是当过官的。这为官要通达玲珑的道理他万分知悉。如今初到长安,结交更多身份相当的人便更为重要。假使能去明崇公主府的开府宴,定能免除往后许多气力。为民为国做事,也会轻便许多。
  毕竟谁人不知容洛为当朝帝王宠女,谢家珍贵外孙?这开府宴,命妇与千金是必须来的。再有国子监祭酒谢攸宁与太子少师谢琅磬在,谁人不想趁此结交?哪怕一句问好,日后相见也好以一句“上次我与您曾在开府宴上欢谈”打破陌生。
  他心思有意不藏。容洛唇齿揉开一丝笑意:“重尚书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不请你反倒显我不近人情。”将面具放回重澈手中,容洛舒眉:“三日后开府宴,你来时报一声户部的名头便是。”
  她这般说了。徐云之也有心前往,再拒绝是蠢物之行。稽首敛衽,他揖首应诺:“多谢殿下。”看容洛先行,他又向重澈道谢。不过动身就被重澈拦下。
  发尾垂落臂膀之前,白衣映衬蓝衣色重。重澈凤眸中的深渊似有魑魅魍魉洒下罗网。缓缓勾唇,他对徐云之低声提示道:“大殿下八面玲珑。做事决断。不是我一句请求便会答应的。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个中由头,不必谢我。”
  蓦然怔忪。徐云之抬首望向重澈,一瞬间大抵领悟少许。再想问重澈,他已随容洛远出数尺之外。思索须臾,望着重澈与容洛身形匿入人群内。他总算明白重澈今日为何让他在此等候,更觉着自己应当仔细打听一番容洛,方才是最急之事。
  【作者有话说】
  码字的时候睡着了……醒来赶紧把这一章放出来,觉得自己以后码字大概要设个闹铃才行了囧
  谢谢大可爱 tetsuj扔的1个地雷~
  第49章
  ◎引见。◎
  缕缕金线穿过屏风, 韶光缠绵。树梢一只海棠徐徐盛放。
  在院中铺下蒲席。容洛将插花用的瓷瓶仔细擦拭干净,手底自身旁托盘里白紫颜色交错的花束里挑出一朵琉璃繁缕。望向眼前棋盘,目光一一扫过黑白棋子, 指尖自棋盒里捻出一粒白棋,落入黑棋一畔。
  “平局。”嗑哒一声落棋声音。容洛看着宁杏颜一瞬沮丧下去的表情,眉眼里挽开丝丝调笑,“还需再下?”
  她出宫的消息昨天晌午就传到了众人耳朵里。不似那些听闻便上门拜访的人,宁杏颜了解她的脾性,知晓她会回避风头, 只待今日一早驾马直奔府中, 实实是吃准了她。
  “事不过三。眼下两局都平了, 我才不讨自个儿不痛快。”抱怨似的瞧了容洛一眼。宁杏颜伸手把棋盘拨乱。抬目看见她腕间的一星伤痕, 欲言又止。
  蹙眉看着容洛将花束叠叠层层放入瓶中。宁杏颜来回斟酌, 但着实不知如何措词。探身从托盘里取了枝花茎较长的桔梗,手下两三下编出一只头顶簪花的蜻蜓递到容洛手里, 宁杏颜犹豫半会儿,敛目道:“及笄那日时的事……你应当告知我一声的。”
  苦肉计的事情已经过去有些时日。可宁杏颜依旧记得那日容洛翛然昏厥的模样。如今再提,也不是孩子心性的计较,仅仅是对容洛的担忧。
  她儿时与容洛一块长大,对容洛脾性为人经历了如指掌。亦知容洛之狠心与果决,倘使不是适逢莫大的困难,她永远不会将自己明明亮亮地推到人前。更遑论将自己作为胜出的筹码。
  “向氏已得知你对后位的筹谋。眼下受创, 必定等待一日翻身,甚至是将你作为踏脚石一跃更进。如是此事有一分纰漏, 或是皇后放手一搏将你捅露……明崇。陛下于你多少虚情假意, 别人或许不知, 但我看得分明。”折膝跪坐, 宁杏颜注视着容洛将蜻蜓做了花束点缀。清明的声音沉落几分,眉头微拧:“那日宁家军皆在城下。虽我不是大哥,到底也是宁家的长女。你若告知我一声,不说如何……至少皇后绝不会落得好下场。”
  说得狠厉。却不是指对向凌竹动手。只是借宁家军成为此事暗中助力,让皇帝顾念宁家军功与她和容洛往日情谊,狠下心放弃向凌竹尔尔。
  宁杏颜关心至极。容洛却不愿这样早将宁杏颜拖入这些纷争。前世宁杏颜冒死成为她一分助力,强势姿态令众人畏惧,二十八岁仍未出嫁;宁家上下又为谢家株连四处活动,将逃脱的几个幼子或藏或送离大宣。对她而言恩重如山,她不想将宁家牵扯进来。至少不是现在。
  “苦肉计的最高境界,莫非是‘骗’这一字。你性子烈。如是被你得知,那日你便做不出那样的紧张来了。”用小指把蜻蜓拨弄到琉璃繁缕的紫色花瓣上。容洛抚一抚花叶,莞尔看向何姑姑:“掌事也是这般认为吧?”
  将一碗清水捧给容洛湿花。何姑姑睨向宁杏颜,轻笑颔首:“是如此。宁姑娘对已知之事甚少动容,假使殿下告知,大抵就做不出那般跌滚下马的姿态来了。”
  “便是知道也得吓死。”宁杏颜听不进这话,“我活这般大,流血见着不少,三岁那年亲眼瞧着娘亲教新兵一巴掌打吐一口血的。偏生被你这一出,险些要去我半条命。我那会儿看着重澈搂你,满嘴满嘴地呕血,不过片刻就花了一件衣衫,心下浑快哭出来。就连重澈那镇定不像人的性子见着,都是脸面不急,眼睛骇人要紧。就去太医署那段路,他衣衫前是血,衣衫后都是汗。比我还忧心。”
  容洛动作一顿。方想疑问重澈慌乱是宁杏颜瞎说,秋夕便一路绕着游廊入了院中禀报:“殿下。孟夫人和盛姑娘来了。”
  微微沉首。容洛示意秋夕将怀中一抱扶桑花送去前厅,又让婢子春日将插花放到房中,与宁杏颜一同起身去了前堂见客。
  堂中宽阔。婢子体贴,容洛还未到堂中时便为孟氏二人布下瓜果清茶,因盛婉思吃不得枇杷,又另换了一碗清甜的乌梅豆腐上来。
  “昨夜本宫得了拜帖,原以为夫人午晌才来。”迈步入堂中。容洛扬手免下她们拜见的礼数,与宁杏颜一同在案几后坐下。左右看了看孟氏身上衣裳别致的花纹、耳旁的东珠,饶有深意地舒眉问道:“夫人近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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