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 第44节
被一男子扶稳,容洛无法顾及他声声询问。四下环顾一圈,再见不到那妇人身影。
“姑娘?”
又是一声问话。
言语不绝搅得容洛满心混乱。缓缓沉气,容洛蹙眉看向那陡然冲出来的男子,才要开口。顿时滞愣。
“我方才要你去前边等我。怎地……”清朗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容洛无比稔熟,偏首看去。蓦见重澈眉眼一压:“明崇?”
“我今日出游。”简略解释。容洛睨向男子,宽慰道:“本宫无事。”
听见重澈所言,男子已然知晓容洛身。正欲长揖谢罪。重澈低身拾起幂篱,语气平淡:“舜然,你可是冒犯了大殿下?”
“我怎敢……我方才赶着去见你,出店铺时大殿下便一头撞了上来……”见容洛面色沉郁,他自知失言,赶忙收声。躬身俯首:“请大殿下恕罪!”
声音清响。附近的人听见称呼,顿时望过来。内中还有几家曾经参与开府宴的千金贵女,一眼认出容洛面目。上前便福身施礼。
长安各坊都居住着几位达官显贵。百姓或许不认得容洛,但总认得这几家千金。一见她们唤容洛“大殿下”,合算左右,顿时也明白过来容洛身份。一时百姓拥上。倒教容洛吓了一吓。
这般场面容洛不是未曾经历。但那时是有所准备,眼下百姓毫无顾及的一拥而上,或还有人想来拉扯她。容洛诧异,不禁后退一步。左右揣测如何应对这群好看新鲜的百姓,身后突兀落下一道阴影。
“不必害怕。”双手越过她身侧,宽大的袖袍遮挡面目与视线。耳侧紧贴重澈胸膛,容洛的惊慌在听闻他下一句话时骤然安定。
“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凌晨好~
因为最后一句话,迟了点替换_(:3」∠)_
其实咱蛮想发糖的……但是想了想有点发不起来。过几章大概可能也许会有糖……吧?
大概?
第64章 11.9晋|江独家发表
◎请求。(已替换)◎
眼前光芒黯然。满袖明庭香萦绕鼻尖。手指紧紧攒住重澈袖角, 一瞬神思全部镇定,回归平宁。
“随我来。”
耳畔划过一道轻柔流水的声音。容洛还未曾动作,已被重澈带着往小巷里走去。
重澈幼时同霖荣郡主一同住于亲王府, 后入仕为官,职责关乎民生民计,常常行走于市井。对长安各坊尤其熟悉。这厢领着她穿过羊肠小巷,转而又是一条宽阔长街。
巷口近在是眼前,容洛凝视重澈宽阔脊背,瞳珠追着他腰间晃动的玉佩左右转动。忆及他对此处熟悉, 她想起方才跟丢禁脔一事, 陡时懊丧地顿住步子。眉心紧蹙。
握着容洛手腕, 感受到她停足。重澈回首, 望一望跟在不远处的白鹿, 见他下颔一沉。视线转回容洛身上,眉眼温和:“方才看你行色匆匆, 是在追何人?”
不消说的默契。容洛抬眼看他,满目探究与困顿。
二人之间许多事情都互相知晓,也不该有什么秘密。可早前她已经受过一次背叛,终是这一世有重澈再三示好,她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但今日是她鲁莽。那妇人陡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与她不过几步之遥,她实在无法忍下心中想要抓到她的冲动。
皇后如今失势。若换做他人, 怕是早因谋害她一事废入冷宫,哪会容得隅居道观仍有皇后头衔。向氏是泥沼无错, 可这层层污秽也是皇帝一手促成。前世谢家崩塌, 向氏作为皇帝手中重棋, 在此事里不知出了多大的气力。如今一日日过去, 众人或觉缓慢,但与她而言,却如同一眨眼——傀儡二十七载,她从无一日安宁,这一世更未曾有过妄想。她所想做的便是保下一切,而任何的顺从与故作乖巧于皇帝而言全然无用。如此,她唯有将那处置生死的权利夺到手中。倘如无法争夺……便彻底铲除祸根。
容明辕未曾登基。皇帝在世。祸根当前,她暂且无力直面,唯有持剑劈落所有荆棘。
而第一道荆棘,是为向氏。
向氏内里污黑,换做前世,名录到手时她定然让谢家径直上奏。但这一世她得知过多,皇帝对向凌竹又尤实袒护。再回想何姑姑曾告知她,向凌竹是受高人指点入宫,她便更可以认定向凌竹若不跌落后位,向氏就仍有苟延残喘的机会。再者,向氏不死,向凌竹不死,谢家不会有留存的希望。
所以她需要禁脔。
皇帝费尽心机笼络向凌竹的心思,她无从得知。是为权,为利,为情,抑或是为成全心底的遗憾,她都无处猜想。她亦思及过皇帝不能与禁脔在一起的种种缘由,一一猜过禁脔身份的高低贵贱,但并无答案——她只知道一点,倘若能将禁脔握入手中,向凌竹的脸便不会再值得皇帝顾虑。只要有这么一点的裂隙,只要这么一点……足以让她保下谢家,免除厄运。
踌躇许久,心内对重澈的不安和胆颤如黄昏沉落。轻与重,容洛也在此间分了个明白。
她信不过重澈,但此时的重澈并非前世重澈。他有足够的能力做到她做不成的事情,她决不能让她的一念之差毁掉所有筹谋。
口齿轻张,抬手掀起纬纱。容洛反手握住重澈手掌,语调稍低:“我可否求你一事?”
眉心微蹙,可见多少还是有些违心。重澈目光错过她眉眼,似乎从未发觉。唇际含笑,声音有如流水轻缓:“往时你令我东西跑动,也未曾说过一声求的。”
是在责备她与他生疏。
眼波一滞。容洛莞尔敛目,笑意间夹杂无奈。虚睇向身后跟随的白鹿与男子。容洛低眉,思索一息,言简意赅,“方才我所追的人,是于明辕万分重要的女子。”桃花眸轻扬,与琉璃似的瞳仁相接,容洛瞧见他眼中明澈,知晓他已了然她口中那位女子是谁。帷幔飘动,容洛手下使了几分力,紧紧凝视着重澈,“多谢你。”
没有再请求,也绝非强迫。他用了人情,她也顺水推舟做了要求,一分不容拒绝,隐隐藏着一丝依赖。
诚如她以往的模样。
“应当如此。”与容洛相视久久。重澈浅浅一笑,言语中似乎有些欣慰。未待容洛细究,重澈让白鹿到容洛眼前,“你将衣着容貌告知白鹿,他自会领人去寻。”
被此言吸引所有注意。容洛也不推辞,白鹿照料燕南,又是重澈心腹,一早就知晓燕南与容明辕其中猫腻。三言两语将女子装束形容清楚,白鹿领命下去。退步撤出巷子,其后无多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容洛以为是百姓追了上来,但那张面目从暗处走到光明,面目于容洛犹为熟稔。
呼吸沉沉。齐四海右手按在腰间,五指半拢着横刀握柄。当头唤了一声“殿下”,看见容洛身旁的重澈,声音便随着抿唇的动作霎时消弭。
“坊市拥挤。你是否无恙?”转眼看向容洛,瞧见她幂篱一角的灰黑。齐四海偏转头颅的动作滞止,斟酌少许,他不咸不淡地向容洛问话。
这般的关心是近日来头一次。容洛疑惑抬眼,未几,恍然颔首:“自然无事。”
她应得简洁。齐四海再有困惑也不得不随之咽回腹中。将右手手掌从刀柄移往刀鞘,齐四海低低一应。再无多话。
“听你所言,那夫人对这坊市尤其熟悉,多半是住在这坊市当中。”握着容洛往长街走去。重澈眼神一次未触及齐四海,“白鹿是内卫府出身,搜寻手段熟练。若能寻到,我会差人立时送入你府上。”
“不必。”幔纱晃动。容洛抬手将纬纱覆落下来,当即回拒重澈打算,“那女子身份非同小可,你能帮忙已是恩情重大。若得知女子住处,告知于我即可。此事牵涉芜杂……我不欲害你仕途磕绊。”
最后言语是容洛真心。即便前世曾发生过诸多不愉,她对他胆寒惊惧,亦知不与重澈结党的后果将会是某一日二人又成对立——但是,她仍希图他一时安宁。
纵使有朝一日,她将与他刀锋相对。
或许是她软弱,她却也无法否认自己对重澈确实如此。毕竟前世寥寥冷清,漫长而无趣的年日里,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当然,她愿他安好,平稳,事事无忧。亦从未忘却过她此时目的。
命数无可猜。她不能与他联手,迟早,他将会成为她最大的敌人。无论是本该如此,或她一力促成。
容洛干脆利落将话抛下。重澈回眸看她一眼,沉首答应。容洛见状,安心抖落幂篱白纱上的灰土,恰恰错过重澈一句低笑嗫喏。
但齐四海行走江湖,唇语低语一应能分个明白。乍听重澈气息来去,他脚步一停,又再度跟上。
——“我何曾稀罕这仕途。”
.
明崇大殿下在醋泉坊的事情闹腾过一阵。容洛与重澈行上长街,走了一段路,与容明辕等人汇合。熟悉的几人明白她行动有缘由,并未多问。倒是南阳王好奇。不过与重澈一齐,心照不宣地来往扯谎解释,南阳王也信了容洛所说。虽有疑虑,但也很快被容洛移开了关注。
容洛不知寺庙后山有道观,更不知向凌竹在醋泉坊。醋泉坊、后山之行皆是南阳王提议,又有女道士等候,一想便知他是有意将她引去见向凌竹。南阳王初回长安,对向凌竹受关押事宜应当不能立即得悉。如非是南阳王一早安插眼线,就是向氏族中的事件他曾有插手。
将怀疑问出。南阳王似乎也做了准备,答话称是向凌竹求到他身前,希望能让容洛同她见一面,以化解二人之间的矛盾。可谓是把自己摘除了一干二净。
容洛自然不信。南阳王老谋深算,她也不是白白活了另外二十七年。当下乖巧一应,佯作相信的意态,此事话头自此了结。自相乘车驾马,一众人往东市行去。游玩吃酒,好不快活。
只是夜间归时,禁脔终究还是没有找到。
这于容洛格外扰心。她当时头昏,竟以己力追寻禁脔,倒忘了禁脔与皇帝关系至深,一朝禁脔将她追逐之事告知皇帝,燕南与容明辕都将成为她极大的祸患。
手指按揉眉心,容洛左思右想也不能想出应对,唯有随机应变。
被重澈送回府上。容明辕与他叙话几句,折身回府。
见他入内,容洛眉眼微动,在重澈身际端量一番。吐息缓缓,笑道:“今日难为你了。”
倒不是说找寻禁脔。今时重澈本是同庄舜然约见,以谈论经文。却不想她突兀出现,破坏了他们的打算。
所幸重澈不甚在意。庄舜然是今年考生,他与他结识,也有爱才之意。但比较容洛,这才子也算不得什么。
低笑几句容洛与他疏漠。重澈看她眉心紧拧,不再多言。与容洛告辞,他翻身上马。
公主府马车离去。白鹿控着马匹行至重澈身旁。
提缰抽在马颈上,重澈调转马头从原路折返,声沉而冷:“那夫人在何处?”
“已将她安置在醋泉坊大罗寺中。”紧跟而上。白鹿俯首,唇梢勾起:“夫人一直在等着公子,我也派人在四周牢牢看守。公子安心。”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看了校阅女孩,感觉十元好好看啊好好看!激动着码完这一章,然后一上yys……一个sr都不给我,非酋酋长非我莫属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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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萌萌黄儿投的1个地雷~
晚安么么哒!
第65章 11.9晋|江独家发表
◎交易。(已替换)◎
黄昏朦胧, 醋泉坊明灯高悬。长街上游人不减反增,锦衫布衣交错,放眼望去, 玉冠葛巾、珠翠金钗,满目缭乱。
马匹在大罗寺前顿足。重澈动作流利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白鹿手中后,径直迈入庙中。
大罗寺的主持怀露主持与霖荣郡主是多年熟识,与重澈关系甚佳。至门下三两叙话,他让僧人领着重澈到了妇人所在的厢房。
前殿人迹络绎不绝, 后厢却十分清幽。依僧人带领步过莲花池, 穿越廊道, 重澈便到了厢房门前。
厢房内并未燃灯, 唯有门窗前点着两枚石灯。重澈观量片时, 含笑谢过领路僧人,抬手将门页推开。但才进入一步, 一只匕首就迎上了他的下颔。
并未料到内中人的举止。重澈头颅后仰,退开半步,站回门外。
夜风灌入院中,房上瓦片似有响动。妇人站在房中,与重澈不过一步之遥。她依旧是今日的打扮,连幂篱都未曾摘下,唯一不同, 便是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巧的匕首。刀身细短素净,连刀柄上的花纹都格外稀少单调, 实在让人吝惜打量目光——假使那刀骨上没有轻渺渺的“升泰元年, 容烨康奉爱妻”一行小字。
容烨康是当朝皇帝, 爱妻指的即是他眼前这位妇人。
目光划过匕首, 重澈已经无需再重新确认她的身份。凝视着妇人幂篱下的紫纱,重澈施施而立,眸中有难以言明的深色。对峙沉默一时,重澈掀唇:“夫人约莫很想念十皇子。”
轻笑着地口吻里有森冷的威胁。妇人紧握匕首,呼吸都不曾有过一分动摇。
重澈的名字她十分熟悉。虽往日她没有接触过一次,但因为容洛——或者说是因为容明辕。她对他的身份、出身与经历尤其了解。亦同样知晓他跟容洛之间关系匪浅,更明白他今日是为了谁将她捉到此处。
心中明了容明辕身世曝露。她思索多时,并未发声。只是透着幔帐牢牢盯着重澈,不进不退。
寺庙周围布置着重澈的侍卫。她早前被抓时就试过出逃,没两步便会被横刀拦阻去路。她武艺不精,并不敢蛮横对抗。因而是一直待在房中。
看穿她不善功夫,重澈也并未强行打落她手中匕首。依然笑意温润,“若夫人以为户部事务轻简,微臣的时辰可尽数消于此间,微臣也可将夫人直接送往谢家。”与她相视。他眼中渐渐失却微笑,换之暗涌攒动,犹若毒蟒盘踞林间,“陛下能与谢家较力,但十皇子可抵不过明崇与谢贵妃。夫人如还想考验微臣耐心。微臣是以为自己从来没有过这般好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