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 第46节
感激地望一望薛幼元。容洛也不多说感谢,她此时年岁不大,积累不足,确实多时都要依靠谢家资源人手,与谢家一条心。现下便是谢了,来日大约也谢不完。纵然说将来或许得以保全谢家,她对谢家,抑或是谢家之于她的恩情都很难扯平——毕竟谢家的存在足以替她威慑太多的东西,更足以让她好好活下去。
收敛思绪。容洛理正衣襟,态度端平,与四人一一看过文章。又询问起关乎入仕为官,阴险光明之类难以细辩的话题。瞬间也知晓了旧部熟人以外的两位举人是何本性。
刚正不阿;老练圆滑。颇为不同的两个人,是各有优劣,倘若入仕为官,必定也能进入不同的党羽。容洛斟酌多时,让何姑姑拟了帖子递到二人手中,允诺帮其营造名声,又吩咐过二人不可外露来见她之事,得到保证后,这才让下仆送他们离去。
剩下两人为庄舜然与陆识秋。陆识秋是她旧部,品行诸事不消多说,她必是安心的。而庄舜然虽然熟悉,但她于他不是极其了然,只记得前世他曾是寒士党中之人……似乎曾犯了什么错入狱,又被一众寒士联名上表救了出来?
记忆久远。容洛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与陆识秋论述文章,稍稍指出他缺一分中庸之气,陆识秋坦然接受,不顾他人眼光,在旁下修改起文章。事毕,他倒也注意到容洛指点里带了点儿偏心。疑心二三,他也不好问话,再听容洛祝他前途宽远,只当容洛是爱才之心,接了拜帖,他郑重其事长长揖首。又被容洛唤住。
“郎君心思活络,十分稳重。风范与本宫相识一人颇为相似。”望着他抬手掀帘,容洛思索良久。从何姑姑手中取过纸笔,将那人的名姓府邸写在纸上,递到他手中,“此人是户部度支徐云之。户部掌民生民计,度支与朝中多人都要打交道。倘若郎君得空,也应当去拜访拜访。”
买官卖官一事她一直都记在心里。此事事关天下万民,她格外看重,亦有所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将此事揭露,想方设法让徐云之打理。
她于此毫无经验,前世徐云之手段拨弄油滑又雷厉风行,便是这一辈子年纪轻不老道,她也觉着他适宜查办这事——非士族家臣,非皇帝党羽,他是初到长安,孑然一身。此事重大,功成则仕途亨通,功败则一败涂地。她赌他敢得罪这之后的所有人为他自己谋一个远大将来,亦打好了算盘为他增添助力。
陆识秋性子稳,多思善谋,做事向来倔强,过程里从不顾及他人眼光。如事发,徐云之一定会用得上他。
况且,她需要徐云之欠她人情。
未来的三位相国里,她已不愿与重澈联手。平朝慧又城府极深,难以把控。唯徐云之势单力薄,足以让她乘虚而入。为他送去陆识秋是一招,借陆识秋替他在一众考生里打开名声又何尝不是一招。
当然,这些事情徐云之不知,陆识秋更不知。接过纸张,陆识秋看着未干的墨迹,是颇为感激。同容洛道谢,他退出门外,轻快的脚步直白昭告他不会逗留谢家。
堂下仆童替谢琅磬将薛幼元唤去。内堂里也就剩了庄舜然与容洛及两三名奴婢。
与庄舜然是第二次见面。容洛扫他一眼,品饮茶水,话头单刀直入:“那日听重澈所言,他应当是阅读过了你的文章。他如今是父皇眼前红人,有他为你造声名已经足够,你现下何故?”
“尚书是考官,同我言明不会偏颇,也不会为任何人造势……我只能另寻他路。”庄舜然讪讪一笑。微微拱袖,“舜然已托人打探过消息,长安中谢、重二家为大,其余令、萧二家众人争抢,薛家旁支嫡系培养了一位公子,崔家已定了人选。重家重武举,对文人不大理会,我听闻谢相公允,便打算来试一试……方才门前对殿下不敬,还望殿下恕罪。”
这话让容洛觉得诧异。重澈昨年寒食节还同她说探花他可左右,现下却告知庄舜然他为了不失公允,不为任何人造势,根本就是在欺骗庄舜然。
思及重澈年纪,又看庄舜然一副较真的模样,容洛唇侧笑意若隐若现。忽而又猜测,他对庄舜然如此说的缘由,是否是因为他已允诺将探花人选交由她拟定,故而——故而才不打算为私心牟利?
心中略有松动。容洛敛眸品茶,脑中飞纵过许多关于长刃斩来使、赐死、毒酒的记忆。兀然就觉得眼前这一盏茶水如当时那杯鸩酒一般烫手起来。
屏神静气,容洛只能以今生今岁重澈并非当年那位三十二岁的权臣来暂时定稳心神。又与庄舜然叙话。不多时,谢玄葑差人将她请去书房,她便让何姑姑发了帖子与银钱给庄舜然,起身去见外祖。
一路思索,容洛在书房见到了谢玄葑。
祖孙二人不用太多虚礼。在房内崭新的案边坐下,容洛看着仆从将饭菜端来此地,瞬间明悟,笑问道:“外祖是何时开始阅卷的?”
“昨夜在宫中陪陛下处理政务,卯时就到了家中。一直到这时才得下闲来。”将手边一碟乌梅豆腐放到容洛案上,谢玄葑让妾室韦氏去伺候夫人贺春华用午膳。韦氏应诺一声,带着下仆退下,又遣几位宗亲在门前把守。谢玄葑看着她将事事办好,无其他神色,与容洛吃尽小半碗米饭,问道:“向氏之流,如今时机如何?”
“明崇来,为的就是此事。”停下筷箸。容洛敛眉,“前几日随容明辕出游,我见到了皇后。她被禁闭在青云观,同南阳王串通引我前去,假意示好。我听她言语,家中大约是有向氏细作。向氏听闻吴海蓬投靠,惴惴不安,估计没几日便会有所动作。我望外祖不要拦阻。”
向氏若对谢家下手,证明心中有鬼,谢家如要揭露向氏也会变得名正言顺。谢玄葑懂她用意,颔首:“此事因你而起,你也该多多小心。”话罢。盛半碗鱼汤,谢玄葑记起前时朱雀门一事,不由眉头紧蹙,“族中与江湖人士多有来往,过后我让攸宁派几位武艺高超的给你做护卫。这些时日长安开科考试,人员多杂,你亦少些出门。往后再有事,且让人传告一声,让攸宁过去便是。”
【作者有话说】
感觉一章的篇幅应该再长一些,但是越长越想动手修……完全控几不住记几qaq
下章准备让所有人开始搞事情~
顺便收后宫(划线x)乱说话是因为幕僚团都是美人xd~
晚安么么哒!
第68章 11.9晋|江独家发表
◎娶妻。(已替换)◎
容洛哪里会听。近些时日科考, 长安来了不少人,胡人商贩,清流学子, 三教九流之徒,当得起一个“杂”字。谢玄葑念及她种种有担忧,可容洛却无比喜欢这般热闹的长安——多得是能被她招揽的人才。
但心中所想绝不能说,谢玄葑对她关怀,她纵使心口不一,也不能拂了谢玄葑好意。况谢玄葑愿为她动用族中资源, 证明如今他已愿多多支援于她, 是好事一桩。脖颈一低, 容洛含笑谢过:“明崇明白。”
她语气乖顺, 谢玄葑自然也不会全信。他这些孙子孙女哪一个都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谢攸宁年纪轻轻就任国子祭酒,人脉亨通无极。而眼前的容洛虽是外孙, 到底是皇帝和谢贵妃的女儿,二人的先谋后动和敏锐力容洛是全全继承,又得连隐南一力教养了九年,对他人对自身的狠辣是如出一辙,相像得可怖。回望这半年多容洛的举动,哪一点不是直取要害?当年谢玄葑押准皇帝,与皇帝里外接应使皇帝夺回大权, 让谢家一举翻身,自然是最会细查人性。当下略微沉首, 他也不多说什么, 顾自用起膳食。毕竟现今谢家愿意将筹码压在容洛身上, 他必须要相信容洛。
注意到他一瞬间的犹豫。容洛将一片乌梅豆腐细细切做四块, 恍若未曾得见谢玄葑的滞顿。待豆腐切成,容洛用素白的帕子拭去银濞子边缘的梅汁。启唇:“与明辕去醋泉坊时,我在大罗寺前见到了他的生身母亲。”见谢玄葑扬眼,容洛继续,“未曾见到面貌。只是前些时入宫,在父皇案前见到了一串手串,我多留心了几分。没想那妇人戴在了手上,被我瞧见了。”
容明辕非谢贵妃亲子的事情谢家早已知晓。谢家上下未曾将此事告知谢贵妃,怕的便是她一朝打乱全盘。但燕南同为谢家外孙,谢家自然也不会放任他在外流离失所,年前便已安排了族中亲信寻找蛛丝马迹,查探十年前的事情,以待为燕南立一个应有的地位,使他得以光明正大。而所查,便是容明辕生母究竟是何人,在何处。
“醋泉坊?”捕捉到关键。谢玄葑停箸,“确是他生母?”
“正是。”垂一垂首。容洛耳际上的东珠滚出乌发,露出些微的一点雪白,“她初时跟了我与明辕一路,我以为是父皇派来的探子,便无多留意。后来往大罗寺求签,见着那一串手串,才晓得她是在看容明辕……我当时顾念她身份和父皇,一人追了上去,此时想来实在不该。只好说清一切,求外祖帮明崇寻到那妇人,且是越快越好。”
请求中字字表意急促。但容洛语气、神色格外冷静,并不曾惶急。谢玄葑凝视她许久,沉声:“活捉抑或如何?”
“望家中切勿打扰那位妇人,只消是拿到她居住地方,告知明崇即是。”被洞悉心中有所筹谋。容洛面上毫无异样,谢家寻禁脔的打算与她不同,她本不该告知谢家有关禁脔的线索,以免生变。但此一时彼一时,她必须为自己的失误负责,也要做更大的准备。与谢玄葑相视,容洛唇侧一倾:“明崇需要那位妇人——来让向氏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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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乎禁脔,谢玄葑不明白容洛的打算。那妇人与皇帝关系至深,按谢玄葑的意愿,是握在手里,作为来日燕南成年后封王正身的一枚筹码。诚如谢贵妃时常记挂的“君臣”二字,谢家偶尔也会害怕百姓悠悠众口,记起君臣纲常。不敢逼胁君王,只能退而求次。
可容洛对此不甚在乎。皇帝是为她生身父亲,但帝王家谈什么感情。手刃手足尚可为,胁迫君王又算得了什么。要当真理论,当年皇帝刺死连隐南,又何尝不是违背伦常,毒害母亲?
托请谢家将一切办好。亲眼见着谢玄葑嘱咐谢攸宁让亲信去醋泉坊寻人,容洛一道与谢家一众用过晚膳,方回归府中。
春日是乍然而短的时节。转过五月,炎夏初生。
从谢家离开后,得了帖子的四人都寻了一日到公主府来。庄舜然陆识秋二人容洛自然厚待。答应投靠的井翼忧虞望舒二人,容洛也不曾偏颇,一应托了谢攸宁同蒋文朗二人为四人营造名声,又让孟氏与盛婉思母女在命妇千金里提起此事。外有官宦,内有闲语,足以为四人打开通榜的大门。
容洛借力并不如世家,谢家里有重要的几位举人要造势,惟有谢攸宁可帮一帮容洛。真正令四人在长安得名的,到底还是内闱闺中的力量。
孟氏有一副好口舌,盛婉思知书达理,都讨人喜欢。只消多多与命妇、怀春千金多言语上四人的模样才学,便足以令这些人向自家夫君父亲提及。而这些为官者得知,难免会多多留神——毕竟会试在即,殿试亦不遥远。这某一位举人或许就是将来的状元。如能及早将其拉拢,不说乘龙快婿,能像三年前的重澈一般成为皇帝眼前重臣,阖家上下大约睡梦中都能笑醒。
眼见官员与四人走近。容洛知他们所为为何,不曾在官宦间走动,亦不插手四人与任何人的往来。仅仅让秋夕私底下为四人打点衣食住行,使四人能够有一副好相貌,有足够的精力应付这些别有用心的达官显贵尔尔。
不过如此也有缘由。向凌竹与向氏沉寂许久,终于在庙堂中有所动作。容洛一心在上,着实无法分身活动。
五月初,会试第一日,长安凛凛肃然。容洛于府中插花,皇帝安卧英华宫,孟云思在汤泉里服尽一碗避子汤,崔公公将一纸奏折端到皇帝的桌案上。当头第一本,便是向凌竹托向石瑛上的请安折。
惯例的问候,间或插几句关于向石瑛领着家人春游的闲言碎语,至最后——向凌竹借向石瑛之口,向皇帝请旨,为太子容明兰择选世家嫡女为正妃。
这是良久安分后的蠢蠢欲动,也是向氏对谢家做出反击。容明兰只要娶妻,成婚时“母亲”必要到临当场。厉美人虽已回宫,但无权无势,终不会是容明兰“母亲”。而向凌竹一旦走出青云观,会再难令她进入这样的境地。
然此事不能由任何人左右。向凌竹依旧是皇后,她有关爱她子嗣的权利。况且向氏本是皇帝手中势力,皇帝更不愿向氏一分作用都未能发挥就沦落。倘如向凌竹的回归能令向氏制衡谢家,他是求之不得。
召容明兰问过心意。旨意在当天颁布。
选秀为三年一选。本太子选妃应与皇帝选秀时辰一致。但皇帝登基只五年,太多不确定他亦心中有数。选秀分心,容易混进更多士族党羽,皇帝无多大兴致,御史台与百官一旦提议,他也会立即驳了折子。故此,容明兰选妃时辰不当,也无人多言语。只有成千上百的官员催促正妻为嫡女打点,忙着去请出宫的女官或知礼的女先生为女儿教习。可说是上下乱做一团。
向凌竹的作为是意外,不过反击却是意料。容洛不曾急促,待会试完毕,她便让春日去请了孟氏母女到府上来。
庄舜然四人会试毕,不论结果如何,于情于理都得到容洛府上道谢,多多亲近容洛府中人士,为后路打算。这日孟氏与孟婉思来时,井翼优与虞望舒二人已经回去,陆识秋也正要去往徐云之处。几人在门前碰见,孟氏母女只与其点头致意,无多言语。
孟氏母女为几人造势最多,本该道一声谢。但陆识秋四人也从容洛处得知过太子对孟婉思的喜欢,为避百姓口齿闲碎,四人必要同孟氏一家人做疏漠姿态。一句话不该多讲,一个字不该多说。
府中人对孟婉思都极其熟悉。见二人来,恒昌径直领了她们去容洛所在的空月亭。
亭上有三人。盛婉思走出回廊时,就见着庄舜然与容洛面对而坐,齐四海则坐于亭角,以一碗清水清洗长刀。刀柄纹着一只梅花鹿,鹿角上有一只飞舞的蝙蝠;细长的刀身泛着森冷的银光,水柱淋上去的时候不像是它自然落下,倒像是被刀刃猛然劈开。
齐四海对原先配戴的横刀不甚喜欢,手下这柄,听何姑姑说是容洛请了一位极其厉害的匠人特地为他所造。当时盛婉思听闻,也不由同秋夕一样,对齐四海此人多了些奇异的想法。
余光瞧了在齐四海与容洛之间打了个圈。盛婉思与母亲一道走到前头,还未福身,立即被容洛摆手免礼。
“不必多礼,坐下就是。”看二人上到亭上。容洛让春日将怀中的蒲团放下,指尖在柔软的蒲团上轻按一下,“三娘来本宫身边。夫人也坐。”
容洛语调略沉。孟氏听出深意,知晓她今日为的是前时皇帝选妃的旨意。伸手缓缓撑在盛婉思身后,孟氏轻推着盛婉思前行,落座在容洛身旁。
此举逃不过容洛眼睛。勾唇一笑,容洛抬手拦下庄舜然欲离去的动作,看向盛婉思,直截了当:“你可想让洪家从此见你如见罗刹?”
并非好话。但于盛婉思而言,她自是憎恨洪家。虽从未经历过母亲从发妻沦落为外室,但洪锦绣对她与孟氏的轻贱,她是一直记在心中。当下听容洛问话,她明白过来。稍稍凝眉轻笑,她躬身福礼:“殿下于婉思大恩大德,婉思必不敢忘。”
“即使是做侧室?”盛婉思言语认真。容洛却无往常那般一口赞赏。她前世四嫁,嫁的不是所爱所喜,不知多么难过。容明兰与盛婉思相识来往,却也绝非盛婉思良人。嫁入东宫或许荣华富贵,但将来争宠,维系母家光耀,种种都将是艰辛至极的一条路。
盛婉思躬首,毫无犹豫:“婉思尘土之躯,得殿下青眼才塑得泥身。不敢多做奢望。”微微抬眼,秋水双瞳中一派认真,盛婉思温柔笑意里晦昧莫深:“况且……殿下为婉思一早就铺好了路,婉思怎敢辜负?”
这是盛婉思第一次在容洛眼前流露出锋利。容洛凝视她许久,轻扫一眼孟氏,付之莞尔:“夫人教导有方。”
犹豫只是一时。容洛从来分得清势态。向氏要容明兰娶妻,换向凌竹回到后宫朝堂继续放肆,她不能拦阻,可决计也不代表她不会在其中有所搅弄。盛婉思既然决心前行,她也安心将她这枚棋子放到容明兰身边,以替她牢牢看着容明兰。
相信盛婉思也能做得极好。
孟氏柔笑道谢。容洛还欲言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转眼望去,何姑姑从廊外疾步迈至她身前,迅速地向几人福身,未等她问话,已俯首贴近她耳际。
——“殿下。那位夫人……谢家寻到了。”
【作者有话说】
删删改改一章……终于把剧情君推倒了!
作者君这里又冷又下雨,差不多是缩着改完这章的,各种腰酸背痛,一会儿就去躺着刷剧hiahiahia~
亲爱的们晚安!
第69章 11.9晋|江独家发表
◎清浊。(已替换)◎
双瞳稍稍一顿。容洛的视线缓缓偏到何姑姑的面上。何姑姑轻而稳的一颔首, 脸上虽无异色,但眼中的喜悦和急促的呼吸都在明说她此时有多么激动。
自容洛将燕南的身世告知于她,她便知容洛对她已经完全信任。她母亲妹妹均受惠容洛, 她也并非不知感恩,在得到容洛重视之后,容洛吩咐于她的每一件事她都牢牢记在心上,尽心尽力去完成。也将容洛当成了真正的主子,处处为容洛着想——容明辕是容洛不可避免的痛苦。如是禁脔的出现能令这样的苦处消弭,她自然格外高兴。
互视半晌。容洛接过她递来的一枚小指细的竹筒, 将内里一卷细长的纸页抽出, 在眼前徐徐展开。纸页上字体刚劲, 一瞧便是谢玄葑所写。
目光滑过遒劲行楷肩脚上的几分绵滑, 容洛逐一扫过内中消息。面色由寻常渐渐变作晦昧莫名。
纸是巴掌大的水纹纸, 放入竹筒内时折过一次才卷起,因而内中所写下的消息绝不稀少。禁脔的名姓, 住址,母家,包括经历均列于其上,一字不落。
她脸色愈发沉郁,旁下庄舜然盛婉思几人也都停了视线看来,何姑姑瞧着齐四海滞顿下擦拭的动作,面容的喜色一点点消弭。微微凑近, 担忧地轻唤:“殿下?”
脸面贴近。容洛一吓,猛然避过身子。停顿的呼吸也在这一时回复。
满目的诧异登时曝露。四下诸人也被她这番模样吓了一挑, 纷纷望过来。察觉目光附上身躯, 容洛紧紧撰着那一张消息, 将其收入袖中。旋即不无尴尬地倾笑:“谢相送了点东西给本宫。一时入了神。”将消息悄悄地往衣袖里推一推。容洛唤过秋夕, 让她去重新沏一壶清茶,并将厨房的红豆牛乳糕与一应冰镇的瓜果拿上来,复又看向孟氏。
“本想留三娘在本宫这儿,让掌事亲自教导。但思索过后觉着几日或许不能安闲,便也不好做这打算。”望一望盛婉思。容洛留心到她被珠钗压皱的鬓发,抬手替她抚平,“但本宫会托贵妃寻一位可靠的姑姑去你家中。不过考量到你母女身份,本宫会托元氏在族中为你等安排住处,直至选妃落幕。”
孟氏是盛太医发妻,却不是正妻。长安人多口杂,生活安逸,对事物从不愿探求真相。孟氏一介外室,若仍住于原本府邸,盛婉思参与选妃期间,定会被人诟病,大大落于下风。倘若回到元氏,元氏族长与其妾关系谁人不知?如有人敢在他们眼前论妻妾二字,大约是活腻了找死。
元氏那厢容洛也不担忧。容明兰在皇子中年岁最长,便想有夺嫡之事也需等个三五年。元氏与谢家合作,但未尝没有点雄心壮志。如小小一个盛婉思能成为元氏压的宝,元氏定会甘愿扶一把。若是不愿,容洛也不会顾忌。谢家不能用,薛淩月与宁杏颜同她关系极好,名门义妹,也足以压下盛婉思“外室女”的名头。
孟氏应诺。又同容洛说了一阵子话,恰至午膳时分,秋夕领着奴婢摆了案几碗碟,让人将菜肴端上桌来。
案间并不在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容洛用饭时与孟氏及盛婉思又说了诸多。食毕,孟氏携盛婉思去往五品命妇夫人的府上,与其一道郊游,容洛让春日将二人送出府门,又交代恒昌的自己的打算,让他带着宫牌入宫面见元妃。方与庄舜然说起话。
庄舜然她不甚了解。她本以为他前世身为寒门清流宦首,对世家应当非常不喜。可他与她交流中却从未流露过一分不满,提及谢家或某一家,评价亦从无偏颇,文采心地更都是极好的。唯一不足,大约就是对认定的事情太过强硬。
庄舜然原先是不认得齐四海的,那日在醋泉坊遇见也只当齐四海是个侍卫。后来他持着帖子到府中的时候她正巧在外,恒昌念及她午晌会归府,便请了庄舜然到书楼中吃茶小坐。没想齐四海正在屏风后打盹,他被吓了一跳,当头就喝问齐四海是谁人。齐四海见他一副质问贼子的语气,也报了名号。这下倒好,庄舜然认得山南道匪首名字,立时同他争吵起来。还要扭齐四海去官府。恒昌被这架势搅得头疼,让人请了容洛回来,总算镇住了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