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 第55节
方才出了气。向凌竹算是心绪平宁不少,闻言面上一凝一白,再同惠妃互视一眼。她唤过近侍公公陈业槐,让他传口信到向氏,让向石瑛及兄弟二人妥善安排名录之事,又写下一封信交到陈业槐手中,让他嘱咐向氏送去崔氏。
陈业槐伺候她多年,裘掌事死后,大多事情都转由陈业槐接手。向凌竹亦对他无比放心。堂下吩咐完毕,陈业槐又将斛珠送进向氏的信件呈到向凌竹眼前。内里是一张公主府路线图,并附有容洛插花,用膳,沐浴,休息等时辰。向凌竹看过后仔细收起,再问过向石瑛是否誊录,复又与狄从贺及惠妃细细打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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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处留了多时。容洛与皇帝皆对崔妙仪如何心知肚明,但明面上仍要摆出戏来。容洛到选德殿时,南阳王及几位文臣都在。容洛在多数臣子和百姓眼中都是宠誉万千的皇长女,入内端庄柔婉受了礼,皇帝便搁下折子来与她叙话,俨然一个爱女心切的慈父模样。容洛心内讥诮,仍得顺着他唱戏,顾自说了对闺女们的看法,容洛对崔妙仪夸赞甚多。引得有心思的臣子连连觑眼盯着她。
她是替弟弟相看的,左右臣子也不能说什么。况崔家民心颇丰,一看数年推行体育风气,并成功引得百姓爱好、帝皇喜欢便能知晓。崔妙仪又非凡人,管家手腕极强,聪慧机敏,虽性子过刚过淡,也难以否认她最为合适辅佐储君的太子妃。
一番赞扬让臣子多有心思,回头朝臣里是必定要有消息流传。皇帝召了臣子这时候觐见,是早已决定利用百官之口促成此事。容洛洞悉,不言不语地按着他打算做下去。一腔白脸唱尽,容洛也不多留,提了去看谢贵妃及容明辕,便福身施施退了出去。
被皇帝利用并非心甘情愿。她此时羽翼未丰,皇帝高高在上,名头说是虚实对分,也有极大的威力,她还需明修栈道,方才有未来暗度陈仓。
一路与何姑姑几人没什么话好说,容洛心情也不大愉快。这厢在羚鸾宫里坐了一阵子,陈掌事从库房里取了捶丸和月杆给容明辕,他欢天喜地地拉着一众宫奴到旁边玩耍。容洛与谢贵妃、元妃坐在亭里,看紫藤花愈开愈胜,抬了手捻下一朵,丢进杨梅汤里。紫花红浆液,是颇为好看。
“你外祖送信到了宫中,信中说名录丢失,有问题的卷宗也一并给了向氏。”谢贵妃用白布拭擦手中的黑色长弓。瞧容洛神色恹恹,犹豫多时,还是提起了谢家,“你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容洛原以为谢贵妃又要劝什么,陡听她不是这样的打算,稍稍木楞一下,下颔连着点了四五下。又一顿,道:“能顾及到的,明崇都已尽力安排。只是仍是年岁经历不足,还得多见机行事。”
略有闪避的话语,教谢贵妃心中十分愧疚。凝视容洛半晌,谢贵妃俯首擦着弓,轻轻应了一声好。良久,她低声道:“翡翠之事,母亲会替你安置妥当。你要小心着向氏女,她易怒自负,却极善阴损招数,平日里膳食衣物,钗簪步摇,熏香等等,你都要请人相看着。母亲晓得你心思大胆,不怕用人,好的坏的都任意的使着,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能散的,你都让人报了殿中省散了最好。缺的人让你外祖安排着,不够的,母亲与你元妃娘娘宫里多的是人……”
絮絮一堆叮咛,旁下都没了声。谢贵妃察觉不对,扬眼看着元妃和容洛,也晓得自己从未这般冗冗啰嗦。连忙收声,臻首一沉一抬,她衬度少时,说道:“母亲在宫中已久,做不得太多什么。但如何都有母亲在——你定要平平安安的。”
她的变化并不奇怪。早前她与容洛有了不愉,听了容洛直白拒绝,又得了元妃劝说,是头一次了解到容洛的苦处。她一直都觉得容洛太聪明,在连隐南宫中游刃有余,在皇帝的忌讳下也总能巧妙避开,万分令人安心。也就是这样的安心,让她忽略了容洛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可如今的容洛已经不需要她弥补什么,被丢下悬崖的幼鹰已经羽翼渐丰,她有利爪,有尖喙,有勃勃的野心。已不是此时的谢贵妃可以弥补的了。
沉默许久。容洛亦不知该如何回应,微微颔首。二人再无话语,谢贵妃后头又问了些事,容洛一一答了,也不怕她转口告知皇帝。反让谢贵妃深感亏欠,未几,她让陈掌事将弓箭放回房中,出了小亭,同容明辕玩起捶丸来。
母子二人其乐融融。元妃瞧了半晌,又细看了容洛片时,见她神容寡淡。伸手替她扶正步摇,悄声道:“你母亲是心疼你的,就是陛下打算多年,心上蒙了蜡。你也别怪她。待她得知一切,这虚假的情分也就到头了。”
是在问她何时告知谢贵妃,容明辕并非她亲生一事。
微微掀眼看向元妃,转首往谢贵妃方向。容洛手指摩挲腕间佛珠,敛下眼帘。
“再等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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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11.9晋|江独家发表
◎山雨。(已替换)◎
为皇帝做事还是惹了心中不痛快。容洛与元妃叙了一阵子话, 叮嘱容明辕多多用功后便出了宫。路上遇见赶进宫中见她的春日,容洛听着她传来的消息,自下做了一番计较。待回到府中时, 齐四海已等候许久。
齐四海如今已全心归顺。因是错过了这一年的武举,容洛只能让他暂在府中做侍卫,等过后山南事毕再做打算。自然他是她亲信,身份敏感,是决计不好差遣府里头里那些卫兵的。但好在他本身是匪首,前时又有了兄弟寻上长安来, 故此, 可以用的势力不必重新招揽, 也不会与皇帝的爪牙重叠, 没那么多担忧。
在座上折膝坐了, 齐四海临着下座回话。言语里指郭庆几人在坊市中替人捉贼,被向凌竹三弟向启文瞧见, 此下已经有了接触,互相都颇为喜欢对方,关系大约可以发展。
诸如捉贼一类的行径是谢家安排下去的,郭庆几人更是有心接近向氏。向启文最爱江湖人士,府中早有传闻豢养武学人才,郭庆是齐四海师弟,武功不低, 有意在向启文眼前晃荡一二圈,不怕他注意不到。
微微颔首。那厢斛珠又进来复命, 说已将信传送给向氏。
“交过去便好, 向凌竹本对本宫有诸多不满, 合该再添添柴火。”眸里生了点笑意。容洛让何姑姑将案上的一枚折子取来, 交到斛珠手中,“这是府中的巡防时辰。早晨,午时,傍晚及深夜,何时换班,何时空闲,都写在了里边。内中还有一页纸,有名录及备份所在,两样东西你分着时候交给向氏,勿要一次交个干净,最好是在离开公主府前交上去。”
向氏已经盗取了谢家的所有名录,连带着还有几份卷宗。谢家与她都明白此事是向石瑛一众人等指派冯吼所做,但并不急着借此对向氏做什么,只让谢琅磬谢攸宁及一干家臣在朝堂里找向氏的麻烦,弹劾有,针对亦有。虽起不得什么大风浪,到底是按着常理、按着向氏“谢家不敢得罪名录中人,仅能如此”的常理想法在打算——这是让步无疑,却也是以退为进。
斛珠接了折子打开,细细看了一遍,颔首应承一声,晓得容洛已在准备着将姐姐翡翠扣留。轻轻带了感激呵腰:“多谢大殿下。”
“你所做比托付本宫的难得多,为了你安心行事,翡翠那情郎倪肖本宫也让元妃娘娘多多照应着了。”容洛莞尔,再同斛珠说了些话。斛珠便持信退了出去。
公主府里一共有三位向氏细作。徐福已死,斛珠用徐福被发现的借口瞒过了向氏那边,还有一位奸细是洗衣婢子,平日里进不得容洛的院子。可谨慎起见,斛珠必要时时刻刻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不能与容洛过多往来。容洛也明白这个道理,也就由着斛珠去了。
望着她离开,容洛也被炎夏闷热弄得有些疲乏。自去沐浴更衣,容洛吩咐恒昌去谢家问话,又让何姑姑去拿些冰凉的食物来。不多时,一切完毕,何姑姑也入了室内。
“今日探花郎在琼林宴上应付得极好。平家公子身份贵重,那罗榜眼又太死板,贵人们都不好为姑娘们选夫婿,是齐齐瞧上了探花郎。”在府内听人回了消息,何姑姑端着冷淘到了容洛眼前。替容洛将书案放到一旁,多摆一张干净的案几,何姑姑将冷淘移到这张案几上,“探花郎也懂事,巧用父母之命,以他父母不在此地的借口挡了过去,颇得了些重孝道臣子的喜爱……席上重尚书同他那位兄长也在,听过去看消息的人说,重家二房的大公子重游心得了传胪,眼下春风得意,但似乎和尚书起了争执。”
容洛清点信件的动作一顿。掀眼看着何姑姑,“他得了传胪?第四或是二三甲第一人?”
语气有些冷。何姑姑被她言语里带着的不满搅得一怔,回道:“庄公子之后便是重大公子。”
鼻息一嗤,容洛目露鄙夷,端起冷淘道:“什么重大公子,重家大公子唯有重翰云一人。重游心区区二房妾室所出,算得什么大公子。”
容洛鲜少对人有这样明显的偏见。何姑姑不明就里,疑惑地望了容洛半晌,心下计较了一下重家子嗣的排行,终是顺着容洛的意思道:“奴婢往后便唤他重三郎。”
何姑姑不明白容洛讥诮的来由,自然是因为她从未参与过容洛幼年。
容洛与重澈相识甚早,也是互相依靠扶持着到了现下,许多事在容洛年幼时发生,也随着年岁渐长而不为人所知。今时今日纵使容洛与重澈生了嫌隙,但彼此的情意还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着。
重澈出身坎坷乃众人皆知。他不喜重家,容洛则更厌恶重家。不只是因为重家抛弃重澈,更因为重家人对重澈从无宽待。碍着名声明面上对重澈好,私下里全教唆着同一辈的孩子将重澈当做“弃子”看待,更有甚者,在重澈变作皇帝重臣之后,变着法子地想要利用重澈。其中,以重家二房最为恶劣。
重游心是二房妾室所出,因整个二房仅他一个男丁,是将他捧在手心上疼爱。他在京中享有风流盛名,既能在花月春千金一掷为美人,亦能文章生骨血,是绝好的名声——但也是这样的人,在重澈年幼归宗时,拿下了哑药的食物给重澈吃下。听闻重澈失去味觉,愤愤希望重澈变作哑巴。尚指着不愿为他谋求官位的重澈,大骂重澈应该感恩戴德替他安排前路,而不是笑着赶他出府。
双面罗刹这四个字,最为适合重游心。容洛亦格外憎恶于他。此下听何姑姑说他得了传胪,与重澈起了争执,容洛立时明白他是又在席上给了重澈脸色。为的,大约就是重澈不将探花一位给他之事。
捂了捂冰凉的瓷碗。容洛看着碗中的白面,问道:“舜然是否也挨了他为难?”
何姑姑的话方才就没说完,见容洛猜到了,她沉了沉首:“探花郎受了点气,但重三郎也没讨到好。宁姑娘随薛都尉去琼林宴瞧了热闹,宴上与平公子吵了一阵,看重三郎惹事,帮了探花郎一把。不过那重三郎看宁将军不在,对宁姑娘冷嘲热讽了一阵,后来平公子出了声,才消停下来。”顿了顿,“此后事情也没了结,重三郎在后边的投壶,射箭,赋诗上都被平公子给了好大的难堪,贵人们也都与重尚书站在一块,甚少理会重三郎。”
琼林宴原是单单在礼部宴请新科进士的。但大宣形势不同,宴请时多有官员一同参与,新科进士也能借机多多表现。重游心生事,被平朝慧压了一头不说,重澈也领着其他文官不给好脸,他可说是传胪中最境况凄惨的一个。
不过这话里倒有事情引了容洛注意——平朝慧性子乖僻,是极少为人出头。再一想他前时提起宁杏颜的事,容洛忽然觉着,他对宁杏颜大约也没有“冤家”这么简单而已。
心下琢磨片刻,还不待她做深思。外出的恒昌回来了。
当头免了他礼数,恒昌起身,道:“谢相要殿下安心,谢家已经拿到了向氏作为的证据。殿下大可放手行事。”
早前容洛是要他去给谢玄葑送信,告知谢家她已将自己诸事送去向氏,让他们有个准备。如今得了回复,两相便是没有异议。容洛颔首,让何姑姑将案上信件交给恒昌,再唤了春日秋夕二人入内,“你三人把信送到各家府上,不必多留便可去往下一家送信。只是崔令二家,必要确保主人家看见信了再离去。”
三人分了信,叠声应了,提步出了门。又被容洛拦下。
“崔家……”沉吟片刻,容洛握着筷箸,微微蹙眉,“崔家的信便留下来罢,确定令如城看到信就是。”
六家分了阵营。崔令二家她本可以借机拉拢,可事有变化,崔家已与皇帝共谋。她如是做了这事,已崔家人大胆的作为,约莫会将此事告知皇帝,反而是坏了计划。
信中内容正是向氏名录中的东西,送去各家的,都是他们在向氏得到的好处。谢家怕得罪这些人,容洛恰恰就直接联系上了他们,将她已得知他们所为之事坦陈相告。这是生路,却也是死路。全看他们愿不愿意接受她这份好意。
崔家的信不能送。恒昌三人大概也明白缘由,在信中翻找了一遍,春日取出信留在容洛案头。而后便与另外两人赶往各家,夜间时回来,各自都是怀中空空,未留一封信笺。
又平宁了数日,翡翠落入了谢贵妃手里,斛珠怀揣着写有名录的纸张回归了向氏。郭庆受了向启文的招揽,被奉为座上宾,与向氏其他几位江湖人士来往火热,偶尔传了消息回来,说在向氏见到了斛珠。容洛阅过,立时投进了煮酒的小火炉中。
亭外大雨如瀑,每一滴雨水都在小河上打开极大的涟漪。亭外一片雾气,放眼望去景致朦胧。容洛取了挹酒的竹木觚盛了笠翁雪倾倒在白瓷杯中,下座,秋夕为七位来客的酒盏添了温温的清酒。酒盏边俱摆放着已开封的信笺,信上行楷流利,正是容洛的字。
酒水从尾一位位倒到前边。秋夕挪了膝盖,提着酒壶正欲为左手第一位倾倒。便被一只苍老的手掌格去了动作。
摘去蓑帽,令如城看向容洛:“酒水老夫便不喝了,大殿下还请告诉老夫送信而来意欲为何。”
“都督爽快。”目中暗潮涌动,容洛冁然一笑,“本宫请各位来,是想让各位帮本宫一个忙。”
【作者有话说】
六世族出现完了,崔家令家挺重要的……当然崔家也不可能帮渣皇帝
剧透我就先打住了嘿嘿嘿
冬至亲爱的们要记得吃好吃的么么哒!
第89章 11.9晋|江独家发表
◎刺杀。(已替换)◎
此言一出, 旁下几位心绪揣揣的也扬了眼来看她。
名录中的消息,原本众人都觉得只有自家和向氏里的人知晓,故而得到信的时候都颇为慌乱, 以为是谢家或皇上借了容洛的口传达此事,作为警示威胁,还召了家中的幕僚来仔细商议——但显然与他们所想不一,送信的举动仅仅是容洛一人的打算。
这位大殿下的性子如何,在座众人多少有所耳闻。平日瞧着容洛端庄和善的模样,也全当她只有这一面。殊不知她表象皆是为了韬光养晦, 更没想到她心机至深, 比及朝中的老狐狸们丝毫不多逊色。
令如城刹那明了容洛的心思。浑浊的双眼看向容洛, 令如城身上的雨披挲挲作响:“令家不干涉纷争, 亦不会与谢家联手。若大殿下是想卖老夫人情, 老夫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令家在六世家中排行最末,也是最会明哲保身的睡狮。令如城携领令家几十年, 于武恭帝、连隐南乃至现今的皇帝,无论朝中有多么大的动荡,他总能在及时避开波及的同时,让令氏更上一阶。这厢容洛一句“帮忙”出口,他登时晓得容洛没有恶意。她把握秘密,却也在仔细的保密着、用它们来向在座的人做一场巨大的交易——她会保下他们的亲人及权势,也并不是不会用这些东西来杀了他们。
故此, 令如城在不知道容洛所为为何的情况下,亦不得不迅速做了抉择。自然也留了一线, 使容洛的话变作了一场有来有往的人情债。而非无底大洞。
大丈夫不拘小节无错, 但于博弈而言斤斤计较则为必需。容洛双眼微扬, 轻笑道:“从前太后总说都督行事利落, 今日得见,果然属实。”
连隐南代皇帝管理朝政,奏章传到省里立时就转入了隆福宫,私下里有些事要召见臣子,不是在选德殿便是在隆福宫中。因此容洛也有见过令如城的时候。不过彼时皇帝夺得大权,容洛便住于明德宫,面见皇帝的地点也成了选德殿,二人自此也算是再无得见。
听她丝毫不避讳地提起连隐南,令如城稍许一怔。似有回忆地笑道:“太后谬赞。”
连隐南看人极准。当年重用多人,只看心性不看喜恶。令如城颇为敬重于她。此时从容洛口中得悉一点过往,免不得想起些旧事。
这朝中有人忌讳连隐南,自然也有人喜欢于她。令如城佩服连隐南的胸怀,一丝一毫的言语都足以让他怀念连隐南为帝的时日。容洛看在眼中,心中宛若明镜。还未言语,左右的官员们也尽数表态,都不再像令如城的说辞一般精明——学令如城言语并非不可,只是他们都明白何谓“东施效颦”。
这些人里也有几位胆大的。明知容洛心思,偏又要明白问出来,生怕容洛出尔反尔。容洛并不啰嗦,既然这几人要个明确的答案,她自也不消再客气。
“名录中所有,谢家,谢贵妃,薛家及本宫都会替各位隐瞒,以来换各位安然无恙。”将酒觚交到春日手中。容洛一字字都在无异于告知他们没有多余选择。瞧着众人眼神渐深,容洛拂袖,袖角一枚金铃叮当落地。“自然,本宫不是善人——作为交换,本宫要向氏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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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氏带给谢家及容洛的苦痛都是日久弥新的。无论是谢贵妃被削做人彘,抑或是谢家十族尽诛,这一事一事都有向凌竹、向氏作为推手。被向凌竹强带着前往谢家、羚鸾宫,更是让她数万个夜里噩梦缠身。至今仍无法安然入睡。
室内只留了两盏烛火。牙床前的烛火蒙了罩子,在帐幔下虚虚渺渺。塌前十步的地方落了一扇折屏,屏后放着一方蒲席。恒昌值夜,此时枕着软枕,右手盖在蒲席边沿,遮住了匕首导致的凸起,双眼半闭着留了一条隙缝。室中光芒稀落,不仔细看是决然瞧不出来他藏了刀刃,更看不出来他仍旧清醒的。而在房梁上,齐四海抱着长刀,一身黑衣,袖口用了细布条紧紧扎起,乌发高束在脑后。呼吸极轻,视线偶尔扫一扫容洛所在的床榻,便又瞧向屋门。
现今已经寅时下三刻,快到朝臣起早参朝的时辰。夜空方才停了雨,这会儿又下起来,庭外海棠树被雨打风吹,发出窸窣微小的声音。
东院没剩下几人。恒昌值夜,又留了三位皇帝派来的细作在廊下守着,其余的,便是外头巡视公主府的兵卫了。
室中三人都醒着,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容洛靠在榻上,身上是素白的亵衣,长发披散,锦被只盖了一角,身躯似弓箭一般弯着,内侧抬了一点,准备着随时动作。她吐息小声,双耳微微偏着,仿佛在注意着什么。
安静多时。雨声外终于来了些声响。齐整的脚步声迎上一个沉稳的声音,伴随着“交接”“辛苦”“寅时末”之类的言语,屋外的那些士兵提步离去。留出位置让下一人交接。而后又是长久的寂静。
齐四海抱刀听着,在梁上坐正了身子。耳际先是抚过一声碎裂的声响,不一时便做了清脆地踩踏房檐的声音。随即——
十余道黑影陡然出现在门外,烛火在窗棂上映出细长的身影。廊外守着的三人当头喊了一声“谁”,又似乎看到了几人。那些黑影自然不懂这三人乃皇帝细作,提刀便想抹杀三人,岂料三人起身,启步就扎进其中,与他们扭打一起。
窗外人影交错。容洛起身,只听外头一声震天地嘶喝。
“有刺客!保护殿下——”
话尾拉得极长,高声呼喊到最后便变了调子。人影轰然倒地,院中住着的奴仆也听到了这一声叫喊。不知是谁出了门看见这一幕,立时大声府里出现了刺客,满院昏暗瞬间明亮。引得院中黑衣一身的刺客们翛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