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 第57节
又睨一眼容洛:“都想着你及笄一定与他成亲,你这儿没动作就算了,他那边我也打探过几次,偏是一分心思也没有。母亲心里头顾忌着,还说要我多为你引见同僚,幸之是没做这样的事,否则偌大户部,我怎惹得起。”
最后一句是开了玩笑。谢家地位高,六部不敢惹倒是真,谢家不敢惹就是假话了。
虚嗔一声谢攸宁,容洛偏首看宁杏颜,“你们都是热心肠,日日来操心我的婚嫁。却真是有媒婆的心肝,怎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宁杏颜伸手接过春日递来的碧螺春,闻言施施道:“儿女情长有损大业。”
类似的言语容洛不知是听了多少。谢攸宁同一模样,轻轻瞧宁杏颜一会儿,他笑了笑,并未做声。
他对嫁娶没有兴趣,谢家让他见了多少贵女,他从来都是委婉谢绝。容洛问话,他便用了但笑不语作为回应。
两人的回答都太无趣。容洛用纨扇扇了扇风,又叙了一会话,提起正事。
“哥哥已经答应此事,他虽不喜欢参与争斗,但好好求一求,他还是会同意下来。”提起查处,宁杏颜颔首,“且向氏的事他其实也有所知悉。你要他帮忙将那些东西放进去,他念着是帮扶正派,心里不会有愧罪,做起来也不会露马脚。”顿一顿,她摆摆手,“哥哥大约只是嫌弃麻烦,倒也说不上愧疚。”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宁顾旸前时避开朝斗是为了家中发展,此时宁杏颜长成,他没了什么顾忌,倒是害怕做事啰嗦。不像抗敌那样手起刀落的干脆。
谢攸宁年长几岁,闻言低声一笑。又道:“家里也不必担心。祖父与父亲都做了准备,收网的线头也都牢牢捏在手里,倒是你那边那位庄舜然如何?”
纨扇轻动。容洛让何姑姑收拾了棋盘,眉目舒展:“他是个懂事的,不需要操心什么。齐先生都安排好了接应,后日选试定了官位,他便会立即赴任。晚些时他会过来,届时我会仔细吩咐,就看薛家与外祖了。”
自然,比起助力稀少的容洛,这边浩浩汤汤的幕僚足以弥补计划的不足。
彻底刺杀的命令派下来,大理寺协助宁家查处此事。长安戒备森严。依着偷金钗珠玉迷惑查办的手法,各家都捱了查问,供奉江湖人的几家都受了大查处,向氏更不例外。但这一番动静并未有回响,稀稀落落的捉了几个蟊贼,事情就滞在了某个地方,再无进展。唯有容洛与亲近之人才知,目的已经达成。
转瞬七月流火。秋时来临。事过一月,公主遇刺的消息渐渐也平息下去,向氏看时机合适,将一位江湖人推出来顶了罪,只说是江湖组织接了刺杀的命令,多余的字都不曾吐露一个。戛然而止的结果让百姓不大满意,皇帝却决定就此结案。索然无味的日子渐长。百姓们吃喝玩乐地到了月末。终于瞧见了新的热闹。
占据一半朝堂的谢家受了向氏弹劾。这回向石瑛不再躲避,呈上的奏疏中不求藏匿检具,也无一分废话,言辞犀利地直指谢家宗亲庶一支、云州长史谢实同收受商贾贿赂,官商勾结抬高当地物价,牟取暴利,收刮民脂民膏;谢琅磬友人上府果毅都尉吴秦春僭越礼制,娶十二位妾室,并以妾为妻,冷落正室,视王法于无物。皆为大不敬之行。
【作者有话说】
昨晚来了个紧急的工作,作者君熬了一宿折腾完了,八点多睡下来,现在才醒orz
本来这两天是在放假的,一睡睡过去一天,简直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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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来就看到消息真的好开心啊>3<
第92章 11.9晋|江独家发表
◎买官。(已替换)◎
大世家总是在战战兢兢地维护声誉。谢家骤然被向石瑛上书弹劾, 百姓们立时翘起耳朵,朝中那些从来不作为的老狐狸也一改往日懒散的面貌,精神抖擞地打探此事。
士族之大, 内里的龌龊事外人也不是不晓得。只是这长安宗族林立,人人都在谨小慎微地图谋以后,没人想得罪大族获得灭顶之灾。便是亲眼、亲耳瞧见大族宗亲家臣在眼前办坏事,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当做从未得见。如今谢家中的九九被向氏抛上了台面,诸人稍一斟酌就晓得这两家的龃龉, 顿时也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当然, 有这般心思终归是一部分人而已。精明的猎隼们依然在料峭处站定, 偶尔舒一舒翅羽, 凌冽的双眼直视下方, 到底没有一分入场的愿望——谢家在大宣名声盛大,是庞然大物;向氏依靠皇后发展家业, 名声虽不中听,手段却还是有几分。弹劾仅是初次的博弈,究竟如何还得看以后。
奏疏呈到皇帝眼前,不求皇帝匿去名姓,向石瑛握着刀枪下了场,此事自然也压不下去。以妾为妻的上府果毅都尉吴秦春违背大宣律法,未满四十、并超额多娶十位妾室, 必定是逃不过惩处。但让谢家难为的,到头来还是因为那位庶一系的宗亲。
谢家在谢玄葑父亲时期子嗣丰盈, 除谢玄葑及其他两位嫡子外又生了三个庶子。可大半都是命薄的, 三个嫡子一家主一早夭一大病而亡, 三个庶子里也只活了一个, 正是谢玄葑的庶兄谢玄禾。
谢玄禾年长谢玄葑十岁,早谢玄葑成亲,现今算是四世同堂。那宗亲谢实同正是他的嫡孙。平日里瞧着听话知礼,谢玄禾对他亦尤实宠溺,在他入朝为官后求了谢玄葑多多提携,后去中州云州做了长史,没想却做出官商勾结残害百姓的事来。让人不得不多想——是否此事有谢玄葑授意。
但无人可知。事情曝出皇城,皇帝私下召见了谢玄葑,安抚了他一番,刑部便受命查办了此事。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刑部这厢查到一半,向氏的第二封奏折又交到了皇帝眼前,直指谢攸宁与霖荣郡主私有贿赂,把控盐地。
嫡系一支出了岔子,又关乎盐地。直直打了谢家一个措手不及,谢玄葑携亲人入宫面圣,不多时,宫中下了旨意——谢玄葑与谢琅磬二人为朝廷贡献丰盈,多年未曾得返乡探亲,皇帝特准告假,放二人归乡探望。
可当真是谢玄葑与谢琅磬请的旨?谢家上下乱做一团不说,谢家族人几乎都在长安,谢玄葑父母祖辈早已过世,哪来的“探亲”一说。
彼时向石瑛正巧入宫,听闻消息,面上喜得开了花儿。脚步飞快地赶到选德殿,当头撞上谢玄葑便是好一番遗憾的说辞。谢玄葑承了他的“好意”,反让向石瑛觉得是谢玄葑故作镇定。一到家中便拉着儿子孙子好生得意了许久。
不过,谢家却是真真的安如泰山。
将狄从贺送来的信件扫阅一遍,容洛让何姑姑取了匣子把信安放妥帖,耳旁谢玄葑同徐云之说着话。颇有赏识的意味。
晓得谢玄葑的爱才之心。容洛呷了口茶水,唤了一声:“外祖。”
轻轻柔柔的两个字,夹了些嗔笑在里头。谢玄葑忙收了脸上的笑意,面目肃然地沉首,以表达自己对徐云之才干的认同。
徐云之不在意祖孙二人之间的小心思。翻了翻手上的账簿,他继续道:“前度支迁任之时已将账面做得万分干净,出入皆做了调整。只是大约离职过急,故而没有全部顾到。乍一眼上去确实没什么问题,但错也错在太过干净。且这些账目条列全是前些年的,大多数户部度支也不会仔细地翻看,他们做账时大抵也抱了些偷空得闲的心思。”顿了顿,又笑道:“确也是如此。若非大殿下来信要微臣查阅前些年的账簿,微臣约莫……也是不会看的。”
户部每年都有审查,账目明细会有尚书确认后贴上封条收起,故而每一任度支到任时并不会去看这些旧账。最多查到年前两月左右便会收起。容洛早前去了信给徐云之,明明白白地坦诚了关于向氏及边界买官卖官一事。徐云之早前答应过容洛有所求会尽力帮忙,此下得知此事,明白风险,但也动了心。
向氏是大,也是他惹不得的存在。可谁人没有私心?风险后的巨大利益,徐云之亦同样看在眼中。
“吴海蓬送来的名录里有那位前度支的名姓。本宫也是托了名录的运气才察觉此事。”徐云之晓得名录存在,容洛说的自然也是实话。轻轻莞尔,容洛看向一旁顾自照着棋谱下棋的宁杏颜,指了指下错的角落,朝徐云之问道:“舜然近日在襄州颇为顺利,看他信中所言,似乎是托了你旧识的帮助?”
庄舜然赴任已有两月,三元里他是唯一外放下州之人。各人对他这般都颇为奇异,皆是猜测他是否得罪了选试的考官,但若问,他就又是一副神秘的模样,一字也不解释。也亏的是这般情况,襄州的刺史们对他或笑话或宽待,毫无一分警戒。庄舜然亦聪明,很快扮作一副不得志的模样博得了刺史的信任。可到底他与这些人不同,免不得还是招了怀疑。
“李县令同微臣是同僚同乡,微臣与他是一道考的童生,得知殿下欲做此事,微臣做不得什么,只能托请他帮忙照应庄长史。”徐云之温润一笑,“能对殿下谋算有所帮助,微臣便安心了。”
容洛所能用的人很少,过往的部下现今也才入朝为官。她极尽可能将一切安排妥当,免不得也还是要出纰漏。徐云之先斩后奏虽不好,但他本来也并非她幕僚之一,原就不必向她禀明此事,她也明白。
“山南道那边哥哥也让人照应着了,那刺史动不得庄公子。就是不知你打算何时求旨治匪?眼下你‘遇刺昏睡’,还露不得脸,谢相同少师都休假探亲,这一时半会,约莫也回不得朝廷罢?”调动棋子的位置,一旁的宁杏颜轻声疑惑,“蒋主簿同陆识秋几人也用不得,不若让宁家军经手此事?”
宁杏颜对计谋之类的东西感觉敏锐,实施上便露了短。容洛嫣然倾唇,眸里有几分善意的挪揶:“宁将军多征战疆外,近来女真族受创重整,他才得了闲留在京中。如何能得知山南道买卖官职一事盛行,襄州最为恶劣?便是晓得,宁将军也管不得此事。”
宁家清白,不参与朝斗,也是最不怕得罪朝臣的将门。但正因如此,不参与庙堂斗争的人却突然管起不该管的事,最终只能让人起疑,惹祸上身。
容洛现下已将诸事告诉宁杏颜,可一开始的心思并未改换。她要在谢家十族尽诛之前保下谢家,保下谢贵妃,更要保下这些一心一意善待她多年的友人。故而,她绝不会让自己所为牵连宁家。托付宁家的,亦都是些普通寻常的事情,既符合皇帝心思,也符合朝臣心思,绝不会生出一丝异数。
颔一颔首,宁杏颜觉得容洛言之有理。看向谢玄葑,宁杏颜正襟危坐,柔声问道:“那便是让薛家做此事?”
“郡公会偕同文臣一并上书。”谢玄葑颇为喜爱宁杏颜,见她面对自己时换了坐姿,不禁一笑。言语里还是正事:“山南道匪患深重,近两月里又冒出许多匪贼作恶,正是奏疏的时机。”
脖颈轻垂,容洛眼波微凝,“当真委屈了外祖。”
谢家有自己的傲然。向氏在长安中为士族所不齿,如今因为她的打算,却又令谢家受了向氏的刁难。谢玄葑已是花甲年龄,本应巍巍然若泰山坐镇朝中,此厢向氏这些鼠辈给了脸色不说,却又捱了皇帝一次打压。
“不妨。当日你料到向氏打算后,我也同你舅舅商议过。既然避不得向石瑛来偷取名录和消息,不若就留些有问题的给他们利用。”谢玄葑看出容洛心思。宽慰道,“此事一结,你外伯祖也奈何不得什么,郡主那厢的盐地也必定要归谢家。两全其美。”
为得利益总需有些进退,谢玄葑看得开,容洛也安心不少。叙话到了傍晚,各人不好久留,从偏门离去不提。
安排细细布置下去。薛家与文臣上书治匪,意外得到重家支持。旨意一层层发放下去,派到襄州刺史手中。刺史并不当一回事,草草领兵上山攻打,寨中兄弟一气合力打下来,四下官员溃散,庄舜然领兵捉拿刺史,再一鼓作气打上山寨,历时半月余,寻到山寨位置,并缉拿匪徒三十余人。其余者做鸟兽四散,再无法擒拿归案。复命信件传回长安,庄舜然交托职务给襄州李县令,带囚徒返回长安。
最大的祸患得以解决,庄舜然功劳自不必说。皇帝赏赐银钱丝绢万余,提拔官职为从五品下大理正,几乎与状元平朝慧职位相当。而刺史等人菜市腰斩,匪徒押入天牢,待重阳过后问斩。
匪患不比谢家出事来得热闹,百姓听过便忘到了身后。九月九日将近,谢家家臣上府果毅都尉吴秦春杖刑降职,云州长史谢实同待斩,长官连坐流放岩州,贿赂的商贾夷三族,算已结局。但正当黎民觉着乏味时,襄州百姓联名呈书,指山南道民不聊生,甚至有人将妻女卖入青楼,自身为小倌,方得生存——而一切皆源于山南道买官卖官之风。
【作者有话说】
想了想推了一半重写,把剧情推快了。于是下一章……大概有穆夫人。
最近收益掉了_(:3」∠)_
作者君反省了下大概是替换时间和更新的问题,这段时间忙期末和工作的事,来不及折腾,等赶完手上的东西,作者君会加快更新早点写到下一卷(其实也没剩多少章了_(:3」∠)_
今天更冷了,雾霾更严重了,亲爱的们注意保暖和口罩!晚安么么哒!
第93章 11.9晋|江独家发表
◎谋反。(已替换)◎
自山南道兴起买卖官职的风气, 百姓的生活已不同往昔。商贾、官家富贵愈盛,而普通以农田私活尾生的平民则愈加穷困,久而久之百姓连米粟都吃不得, 野菜更是有一顿无一顿。往时因此生出动乱,襄州刺史便伙同道上其他官员以治匪的借口大力镇压,故而消息是有流传入长安,却只是冰山一角,令人难有注意。
如今科举试毕,庄舜然赴任, 治匪时将玩忽职守的襄州刺史捉入长安, 无疑是让襄州百姓看到了希望。庄舜然前脚返回长安, 后头百姓里便有人出声提议上书揭露此事——有人起了头, 有心思恢复从前生活的难免不会动心附和。这斩首时日将近, 襄州一名姓何的老汉便怀揣联名请愿的奏表到了长安,只可惜未能到大理寺就饿昏在城门。幸之, 谢琅磬此日正要出城,见到何老汉倒在路边,善心的将何老汉带回了谢家。奏表亦是由谢家代劳,直接呈到皇帝案前。
奏表是赤字血书。一字字泣泪般描述了山南道上凄惨境况,教人过目动容,不得不重视买卖官职一事。而内中请愿却也不止如此,襄州百姓听闻齐家寨兄擵羯627弟被捕, 十分急切,提及官府不曾分担他们困苦, 只齐家寨义匪善人, 以寨中所得接济县民, 救下了多人性命。齐家寨于他们恩重如山, 故此,百姓希望皇帝免除斩首,不要错怪好心之人。
皇帝对此自然是听了进去,问斩的事情被搁置下来,刑部与内卫府也开始查办山南买卖官职一事。不过一切终归是表象。
请愿书送入宫中时,皇帝正在孟云思处休息。审阅表书后脸色大变,匆匆去后数日没入后宫。连带着皇后向凌竹也古怪起来,告病免了众妃例常请安,却一日一日不断地召见向氏宗亲,某一日还大发脾气。孟云思那时在宫墙外听了一阵,向凌竹是什么肮脏下作的话都用来骂了容洛,待向凌竹幺弟向启文出来,青绿官服上濡湿一片,幞帽上还落着两枚茶叶梗,狼狈至极。
此时已是十月中旬。秋高气爽,河道夹岸的元宝枫已变作通红的颜色,枫叶垂垂落入小河,偶有游鱼稀奇,拱起鱼尾一扫河面,又飞快潜入河底。
公主重伤三月未醒的消息已传遍长安。百姓们倒没了起初的新鲜,不时提上一提,又换做了其他的言语。没想容洛藏于府中,三月来暗下不知做了多少事情,便是这百姓习以为常的时辰,她亦在筹谋着对向氏做出最后的攻击。
七品的青色官服变成了五品的朱色。庄舜然坐在下方,满面掩不住的喜色与感激:“这些日子忙着接任与查处买卖官职,未曾得来面见殿下,殿下万不要怪罪微臣才是。”
数年匪患得除,庄舜然功劳尤甚,敢做敢为与沉稳的性子使他在朝堂中左右逢源,不少不晓得他底细的文臣有意拉拢于他,被他一一寻了借口婉拒。虽然多有惋惜,但容洛交托他的事情他又怎敢忘记?且,依附于文臣与谢家,确实不如亲近寒士出身的清党、谋一个党首来得让人身心痛快。
“你最是懂事,条理先后都分得清楚,本宫也不是那般小气的。”施施倾唇,容洛招手让何姑姑将新送到府上的时令果蔬送一份到庄舜然眼前,“先前你升迁,本宫未能到场祝贺,眼下也无法替你摆布宴席,暂且以这果子贺一贺你平安复命。晚些时本宫让何姑姑取了库房里的《新山初雨图》,再托杏颜将礼带到府上。你可莫要嫌弃礼品轻薄。”
《新山初雨图》出自宫廷画师辛怀瑾的手笔。庄舜然好字画,早是听过这名字的,当下微微抬了眼瞧容洛,内中是高兴的一片明亮。被一旁的谢攸宁轻笑拍了拍肩头,他才反应过来,拱手作揖,叠声道:“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大殿下!”
出手大方亦是一种教人不由臣服的魅力。庄舜然升迁宴时见了不少字画,倒弥补了从前只得远观不得近玩的遗憾。此下容洛又赠了这样好的字画,他喜不自胜,坐立都透着一番激动之情。又连声谢了许多,他想着辛怀瑾,蓦然极其前些日子皇帝对他的召见,忙收了脸色,琢磨道:“殿下……微臣有一事不太明白。因此事关乎陛下,臣不知是否行事有误,想问一问殿下,买卖官职这事……是否有损朝中世家利益?”
容洛早已把事情牵扯利害告知庄舜然。陡然听问,容洛立时察觉他问题的晦昧与敏锐。稍一思索,容洛扬眼,反问道:“是否陛下说了什么?”
庄舜然拧眉,面色略略带了凝肃,踌躇片时,他道:“陛下召见微臣,询问治匪一事是否有大殿下的授意。”又一顿,他望向容洛,“微臣觉着殿下与陛下并非传言那般……世家如何陛下如何,大约也明白了不少。微臣以为此事瞒不过陛下……便告知陛下此事有殿下相助,除此以外,关乎谢家同徐度支等人,微臣一概未曾透露。”
皇帝高坐皇位,为皇位不知付出多少,与世家的周旋更是时时刻刻都在进行。庄舜然治匪可说平常,但庄舜然为她幕僚一事皇帝不是不知。若是否认与她无关,皇帝大约不会相信。庄舜然所答已是非常妥帖。
谢攸宁闻言,与容洛互视一眼,侧目看向庄舜然,询问道:“陛下都问了些什么?”
“问了外放,治匪,民兵这些。”庄舜然如实相告,“以及民众上书一事。”
探向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容洛掀眼:“都应了?”
“都应了。”庄舜然答道。
容洛眉心微蹙。倒不是觉着庄舜然承认不好,这些事便是这一时瞒了,往后皇帝也会发现,与其积压着变成以后的大祸,现下坦诚是最好的措施,过后皇帝再想秋后算账,此事也做不了什么借口。她翛然变了颜色,不过是在疑惑——民众上书由她派人挑唆一事,她瞒得极好。皇帝得知治匪民兵都不是问题,只这一事除她与庄舜然外,便唯有齐四海宁杏颜与谢家知晓,这几人与她一条心,是决绝不会把此事捅露给皇帝知晓。
是已死的皇帝细作告知的皇帝?或是她身边的人出了问题——都不大可能。
“我还想着为何会是此时出现这样的东西。”
正在思衬。旁下扬来谢攸宁一声轻哂,只见他朝外唤了一声小厮叶生,叶生便将一个木匣放到了容洛眼前。簌簌几声衣衫响动,谢攸宁在容洛案前跪坐,细长的手指按在匣盖两侧打开木匣,露出内里数十封夹着三根尾羽的信件。每一封信都标有“尚书亲启”四字,而在信封右上角,还以朱砂标有一个细小的急字。
容洛看了看谢攸宁,拾起一封,瞬时满面凝重的苍白。捻着信纸两侧的指尖揉开数横褶皱,信中一字字落入容洛眼中,谢家崩塌,幼弟当面被人斩首,羚鸾宫满地鲜血种种有关过去的记忆再次扑面而来。崭新得如同就在此时发生。
“你先前要我关注家中有无奇怪东西,我查看过后并未得见。直至昨日。”谢攸宁直起身子,伸手抚了抚容洛后背,语气放轻许多,“昨日我为祖父誊写文书,夜间他多饮了酒,书房未曾收拾便回房休息。我瞧房中散乱,帮忙整理了一番,不想就发现了这个匣子。”
见容洛惊魂未定,谢攸宁取走她手中信件,不再让她看下去,“匣子放在存放书信的大箱里,制式花纹同其他的匣子并无区别,其上也压了许多木匣,看样子是近月放进去的。我本也没躲关注,但匣上五蝠的羽翅里缺了个‘谢’字,并非是族中特意订下的木匣。祖父已睡,我也不好问,就自作主张打开看了……却真应了你的担忧。”
信内是谢家同南阳王的来往。南阳王手下兵力居大宣第三,谢玄葑是文臣,纵使祖上武人出身,如今也毫无可能与什么武家有牵扯。且南阳王情况特殊,他是皇帝兄长,在武恭帝在时便被武恭帝大加青睐,曾与连隐南之子有过夺嫡争斗。后连隐南杀子称帝,南阳王为保命放弃争夺太子,带兵镇守边疆,常年不归长安。
这一大世家同原先有可能为帝的亲王有所交往,本是免不得让人生出心思。而这信中所言,恰恰坐实此事——信中伪造二人勾结言语,字字皆以“当今陛下昏庸无能”筹谋造反。与容洛听过的、诛十族的言论一模一样。
心中滞了一口气,哽得容洛不由皱眉。深深喘息,容洛将信同木匣从谢攸宁手上拿回来,继续看下去。
长久的静默。庄舜然不知情势,在一旁安静坐着。谢攸宁则是颇为疼惜地望着容洛,揣测她此时感受。
袖角金铃砸落蒲席,发出凌乱的响声。容洛将木匣合上,长久,她语气低缓。做了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