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 第59节
轻声打断向石瑛,容洛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摆在案上。迎上向石瑛因震惊而睁大的双眼。模样依旧十分平宁。
笑声戛然而止。向石瑛显然是认得那些信件的——因为那信件正是由向氏经手伪造,借向氏放在谢家的细作放入谢家。
“你怎么可能知道!”向石瑛趔趄一下,看看信件,复又看向容洛,“此事,此事……”
“本宫不但知道,还晓得你向氏与父皇的打算。”冰冷倾唇,容洛目中似有悲戚,“本宫不会放过你向氏,也要借此让父皇再不敢动谢家。”
后一句藏着什么心思,向石瑛得知浅显。颜色大变,向石瑛眼神从惊异换做警惕。步子微微一动,向石瑛猛然朝容洛所在奔去。
“抓明崇!”
一声高喝令身后族人纷纷起身,然而,还没等向石瑛碰到容洛衣角。容洛身后的室中迈出衣着华贵的女子,生生吓得向石瑛面色畿白,连连撤步。
牙关打颤,向石瑛抬目看向女子,几欲失声:“穆夫人——”
【作者有话说】
先决条件什么的真是一个非常难解决的问题……
修改癌什么的最终还是咱更新的时间还是回到了半夜(笑哭
第96章 11.9晋|江独家发表
◎扫除。(已替换)◎
含笑双眸扫过向石瑛惊恐的面目, 穆夫人提裙在容洛身旁落座。
与向石瑛曾见过的样子不同,如今的穆万华未戴斗笠,身上也不再是普通的锦衣。惊鹄髻上装点着金钗珠玉, 横刀似的双眉斜入鬓角,而身上的黛色十二幅襦裙金线银绣花,一眼便可知其贵重——不复旧时的面貌,光光明明的出现在人前、出现在公主府,向石瑛就是再没脑子,此下亦明了穆夫人同容洛已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浓白色的雾气从半张的口中腾腾冒出, 向石瑛一时惊得话都吐不出来。其身后的族人虽不知穆夫人身份, 但同样被穆万华的面目吓了一跳, 动作滞顿在原地, 不敢再上前去抓容洛。向绫罗则是个中情绪最为强烈的一个。
一眼认出穆万华并非向凌竹, 向绫罗伸手扯了扯向石瑛的衣袖,疑问道:“穆夫人?”
向石瑛被这动作唤回了神。看着向绫罗, 向石瑛又望向台上的穆夫人。口齿嗫喏两下,避开眼不再去看向绫罗。
显然向石瑛十分明了穆夫人与向凌竹之间的联系,只是这许多的私心和贪婪,终让他选择将亲生女儿送入宫中做了皇帝真爱之人的替身。而向石瑛也同样清楚向绫罗对向凌竹的憧憬。故而,面对向绫罗略微崩溃的质问,他是一句也答不上来。
可向绫罗也不蠢笨。隐隐约约地从容洛的言语、向石瑛对穆万华的惊惧里察觉了些微边角,向绫罗手上使了力, 一声声的“祖父”下去,从高声到无力, 剩余的只是向石瑛的次次闪避。
恍惚间又下起雪来。容洛饮完一盅茶, 也对这嘈杂的问话感到了乏味。
轻轻搁下茶盏, 一旁候着的盛太医及时的将杯盏收拾下去。何姑姑瞧着容洛手里空了, 递了个温热的手炉让她暖着,一边替她拢了拢大氅。
“大夫答不上来,那便让本宫来给娘子答案。”眉眼微扬,容洛略有些恹恹的疲懒。忽视向石瑛恼怒扫来的目光,她虚睇向身旁的穆万华,“穆夫人乃是陛下青梅,因桓滕亲王一见钟情,并以手段强娶为妃,陛下多年求而不得。后桓滕亲王病逝,陛下顾惜彼此声名,并未让穆夫人入宫,只令夫人率领‘麒麟残军’游走江湖——你觉着她同向凌竹相像,实则是向凌竹与她肖似。而一切也非巧合,向凌竹存在,不过是陛下布局多年,预备随时以夫人换下向凌竹成为当今皇后罢了。”
“荒唐!”容洛一席话的确属实。但在向绫罗眼中,向凌竹成就了向氏,她的后位之于向氏是最大的护佑与荣光,此下容洛告知一切不过只是一场利用,向绫罗又怎能轻易接受。面目煞白地呵斥容洛,向绫罗语气愤怒,“姑母是孝敬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太子妃,怎会能按陛下的计划行事!且那年姑母才随祖父升迁不久,看这妇人的年纪,若当真如你所言,桓滕亲王那时还未曾亡故,陛下彼时亦被太后牵制,哪来的心思人力做这样长远的打算!荒唐!荒唐!”
火气中有几分底气不足,向绫罗约莫也在自己不假思索吐出的话中发现了些许异样。最后一字滚滚落地,向绫罗面目上的狰狞缓缓收起,脸色愈加苍白。
“听闻向凌竹当年是受了高人指点,才得以坐上太子妃位置。而大夫则是因仕途不顺,才动了让女儿参选太子妃的心思,信了高人的话。”倚着案几,容洛视线从向石瑛滑到向绫罗身上,唇角勾起几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本宫瞧小娘子伶俐,一下就发现了个中的关键。此厢听了本宫这话,约莫也看清了罢?事有巧合无错,可是关于你向氏,这一切都巧得太过蹊跷。”
不论是桓滕亲王的病逝,抑或是仕途的不顺、高人指点,一切其实都源于皇帝。当年的皇帝人微言轻,身为太子却不能登基,身份着实尴尬,但,这并不代表皇帝毫无手段。一环环的算计使一切都按着他的所想在进行,关乎向氏的棋局也早已布下,向氏或许一早觉察,可为了权势、为了地位,向石瑛与向凌竹都选择了对此缄口不言,甘听吩咐。
但人心易变,向凌竹深爱皇帝,心中却也多有不甘。她一厢听皇帝托付行事,另一厢却用发展盛大的向氏悄悄干起贪污之类的勾当,更是监视太子,意图将太子把握手心,在将来谋一个太后之位——孰料事发,一切苦心都在瞬间付诸东流。
向绫罗如何还看不清?自小活在士族之中,她也看过不少争斗。当即领悟,她不敢置信地连连摇头向后退去,没两步跌坐在地,双目空洞。
憧憬被颠覆,向绫罗自然受不了。向石瑛恨铁不成钢地翕了翕鼻子,望向穆夫人:“老夫只问一句,夫人与大殿下联手,不怕十皇子被废么?”
“怕?”穆万华轻笑着看容洛:“大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有什么要怕的?”
容洛抚了抚手炉,并未搭腔。呼吸里似有一声微弱的轻嗤。
向石瑛得了回答,认命一般地点了点头,在不经意间对族人使了个眼色,而后神色忽地一变,朝容洛扑去,其余族人也在一瞬间纷纷动作,一半冲向容洛,一半去捉穆万华。
向氏确实穷途末路。向石瑛此下的举止已是狗急跳墙。他深知容洛对谢玄葑与谢贵妃的重要,也晓得穆万华可以要挟皇帝放向氏一条生路。不过,他终是想得太过简单。
银光脱鞘,齐四海手上长刀一翻,锋利的刀刃便直直挡住了向石瑛的去路。向石瑛死到临头也不怕,伸了脖子迎向利刃。
公主府不宜见血,齐四海反应迅速地撤回长刀,左手握着的刀鞘抵在向石瑛脖颈上,生生逼他后退了一步。然扑来的人不止向石瑛一个,齐四海侧目看着众人扑来,反手扬刀,檐上的一串铜铃登时落地。沙沙泠泠作响一阵,院中各处现出数人围在容洛左右,动作流利,一看便是准备多时。
来人都是襄州来投靠的寨中兄弟。多数以流民百姓的身份入了宁家军,只有二十人被齐四海挑选出来,作为容洛侍卫留在府中。此下各位兄弟都现了身,容洛也不废话。
“都抓了。一会儿本宫进宫,让执金吾一同押了随本宫去见陛下。”
应声而动。向氏族人见武人扑面冲来,赶忙后退朝外跑去。院中混乱一时,来不及跑出去的侍卫们都捉了,跑出去的,容洛也不让人追。毕竟向氏如此境地,如何已是一望可知。
向石瑛被五花大绑丢入牛车,一连还有十来位族人。容洛拢了拢大氅,同穆万华一齐走向另外一辆车架。
“本宫不知你与父皇是否做了什么打算。”容洛有些困倦,嗓音中略有沉绵,“自然你也休想耍些什么心思,本宫要了向氏的命,也不缺容明辕一条。”
这算是最后的警告。穆万华听出容洛话里的意思,笑问道:“殿下是觉着妾身舍不得麒麟军的军权么?”
“不。”容洛扬眼,漂亮的双眸凛冽如这十一月的寒风,“依照父皇对你的宠爱,此行如何都是本宫的不是,父皇绝不会将麒麟军从你手中取走。本宫只是信不过你。”
“妾身这样的人,说为孩子,大抵许多人都不会信呢。”穆万华依依笑着,言语里有些许失落,“但不管殿下信或不信,妾身确实是为了明辕而已……当然,妾身也不保证将来如何,只是妾身既然答应了殿下,殿下也同意了妾身的条件,废后一事,妾身必然会帮殿下达成。殿下安心就是。”
很诚恳的语调。容洛凝视她片刻,敛目入了车厢:“你记得便是。”
.
入宫的消息一路到了选德殿,穆万华用幂篱遮了脸,对外只说是桓滕王妃入宫。因还有宫牌,宫门的守卫认过就放了进来。但崔公公的眼线何尝不是遍布皇城,这厢消息送入殿中,皇帝龙颜大怒,容洛便已到了殿中。
领着穆万华在殿中拜见,容洛直言穆万华无夫无子无母族,厌倦军权,希望将权利归回朝堂,以换住于宫中,安养年岁。穆万华与容洛串过言辞,这厢顺着容洛的话说了,皇帝忍着怒,再三问过她意愿,得到依旧是一样的回答。
虽不知穆万华为何会与容洛联手,但皇帝确实不会对穆万华动怒。收了军符,皇帝让崔公公暂且安置穆万华,留了容洛在殿中。
殿门紧闭,四下的小太监都被崔公公带了出去。大殿内一时只剩下容洛与皇帝二人,一个满面愤怒,一个面目平和,彼此都不做声,静得吓人。
“明崇。”皇帝盯着容洛,头先开了口,“你做了什么。”
“女儿只是应父皇心意作为罢了。”感受到皇帝的怒气,容洛语气不疾不徐,“父皇要明辕当太子,女儿作为明辕胞姐,理所应当替他扫除障碍。向氏奸佞,皇后野心勃勃,若是留了这样的人在,明辕便是当了太子也难免不会成为第二个明兰。不若除之痛快,使明辕当个名正言顺的嫡子,直接废长立嫡,免了那许多的麻烦才好。”
【作者有话说】
怼完向氏怼皇帝xd
于是下个阶段也快来了~
感谢大女神初凝么么哒投的1个手榴弹~
第97章 11.9晋|江独家发表
◎父女。(已替换)◎
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而不加掩饰, 容洛几乎是将所有面目与野心直接袒露。纵使皇帝也从未信过容洛以往的说辞,也知晓容洛与其他公主十分不同。但此下亲眼见到容洛这番模样,还是不免面色一瞬铁青。
手掌气怒地按在案上, 皇帝起身,高大的身形立时在容洛眼前形成了一片乌黑的影子。声音低沉,皇帝的愤怒中似有试探:“这是谢家与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意思?”
威严的气息灌入鼻息。容洛未曾注意皇帝话里的怪异,温润地福身:“是女儿一人的打算。”
可皇帝又怎会相信?容洛及笄前长居于深宫,所有的助力都极其有限。封府在外后她身份贵重, 又是没有婚嫁之人, 臣子们岂能随意出入她府上?庄舜然、齐四海、陆识秋等人, 若无谢家, 容洛又怎可能随意拉拢麾下——说谢家没有让谢贵妃为后、没有称霸朝堂的心思, 便是白丁九流也要笑掉大牙。
“但朕才是皇帝。”居高临下地眄着容洛,皇帝眼中浑浊恍然明澈, 乌色的瞳中似有万千鬼怪,“这朝堂不属于谢家!只属于朕!”
厉斥声砸在容洛耳边,一字一字震得容洛耳际嗡嗡作响。但容洛脸上连一点儿异色都不曾出现,桃花眸含着哂笑,容洛下颔微昂,迎上皇帝愤怒的双目。
“明崇从未说过谢家会独占朝堂。”冷淡的嗓音在殿内响起,容洛依旧保持着一副的端庄大方的模样, 施施立在原地,“明崇要的只是打破僵局罢了。只要向氏死, 长安寻常士族的地位又将再次重整, 向氏党羽空出的位置也足以使父皇放上任何一人。这些人不从属于士族, 唯独属于父皇, 是免了许多诸如向氏以权谋私、心生反骨的麻烦。两全其美。”
长安以六世族为首,下方又有许多普通士族,这些士族不断发展谋权,最终会得到一定的回报——这些报应有跻身上层世家,有在朝中得以重用,亦有美名于外等等。向氏原是此中最低微的一支,但随着向凌竹皇帝被封为皇后,向氏便得了飞速的发展,如今诚是普通士族中最出色的世家之一,更是最有望填补连氏空缺的候补。
亦是这般,向氏手下家臣众多,所掌职位更都是肥差中的肥差。如是向氏崩塌,臣子一一被查出,空缺出来的位置便只能由皇帝安置。当然,也不能保证世家不会上书举荐,意图插手其中,扩张权势。
容洛的想法皇帝顿时领悟。但他不会听。
向氏于他而言是一枚重要的棋子,内中混乱他也不是不曾得知。放任向氏将前朝搅得一团混乱,其实又何尝不是皇帝想要借此坐收渔翁之利?此下容洛在前朝出了手,是处置了污秽的向氏无疑,可也是彻底坏了他想要收回权柄的筹谋。
再者,他十分惊惧于容洛手中渐渐壮大的助力。这些东西一日一日愈发强悍,拥有它们的容洛则会不断地靠近他的位置——
“明崇。”巨大的恐惧感涌上四肢百骸,皇帝低眼直直看进容洛双目,“你在挑衅朕么?”
皇帝周身涌现的杀机让容洛笑意更深。双眉微微蹙起,容洛高高扬着唇角,眼中有怜悯有讥诮,更有无尽的悲哀。
“明崇不敢。”依稀与不久前的话语重合。容洛轻轻一笑,扬首看向皇帝,“明崇只是在替父皇达成心愿罢了——穆夫人,明辕,庙堂,如今全如了父皇的心意,只消父皇一声‘废后’,穆夫人便可长久留于宫中。”顿了顿,容洛莞尔,“真正的一家三口,当真是极好的景象。”
言语中带着逼迫。皇帝原就有骑虎难下之感,现今容洛这一声感叹更是直接激怒皇帝。
话落,容洛笑意还未收敛,便只见明黄色的袖袍扫过眼前。旋即脖颈上一热,一只宽厚的手掌便使力扼住了她的喉头。
窒息的感觉冲上脑海,容洛没能反应,皇帝便撰着她撞上了殿中大柱。
“当初便不该留你性命。”皇帝紧紧捏着容洛的脖颈,眼底杀意赫赫,“你同那毒妇一般,都觊觎着朕的这把椅子。留你六年已是法外开恩,今日朕便结果了你的性命,朕倒要看看,那毒妇还能用什么招来对朕下手……”
阴沉的话语落在耳畔,每一句都离不开连隐南。容洛在一寸寸不断加重的力道下摸索到袖中的信件时,视线已然是模糊一片。
“谢家谋反……之事……明崇已经告知……明辕。”奋力将信件抽出,容洛声音沙哑,“谢家……谢家也知道明崇……今日入宫,如是明崇死……明辕身世与谋反之事……立时会昭告天下。”
容明辕其实还未得悉此事。但生死之间,容洛也未曾预料到皇帝的举动,只要能保住性命,此刻她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
果不其然,皇帝虽不怕杀容洛,到底却害怕容明辕的身世曝光之后被揭露的所有真相。譬如向氏有他扶持,譬如他因私欲放任买卖官职、借机发展臣子,更譬如,他作为后手诬陷忠良谋反一事。
脖颈上的力道猛然一松,容洛跌坐在地,狼狈地飞快吐息,视线依旧是迷蒙不清。
皇帝想杀她的心思,容洛是万分深知的。前世谢家崩塌,她无所依靠时,便随时准备着被皇帝取走性命。但准备一无所用,皇帝至死未曾对她下手,文成帝容明辕更是只利用她而不杀她。此下前世不曾遭遇过的事险些遭受,容洛心中毫无惊骇,仅是在死亡快降临那刻感觉到了一种不甘。
与前世夺嫡失败的不甘并不一样,现今感觉的不甘,更多是她不愿就此止步与死在皇帝的手中。
为帝者掌控生死的权利容洛第四次得以感受。捂着喉头,容洛视线缓缓清晰。看着皇帝面色沉郁地瞪视着她,容洛扬笑,每说一字都带着强烈的痛感:“明崇今日进宫,为的就是把信送给父皇。这信早前明崇就得获手中,不一早动作,只是打算着将这物还给向氏,眼下,向氏的党羽大抵已经向刑部揭发向氏的作为了罢……”
皇帝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明崇想同父皇做个交易。”跌跌撞撞地爬起,容洛扶正发间步摇,拢了大氅遮挡颈上的青紫。面上依然挂着笑:“明崇入宫前曾答应穆夫人三个条件。只要父皇答应废后,明崇将以性命同整个谢家担保,这三个条件必当达成。”
未顾忌皇帝的神色与不愉,容洛慢慢抽了口气,道:“一,谢贵妃亲子燕南将不会回到宫中恢复身份;二,燕南永不会继承皇位。”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容洛抬眼,“第三,明崇将与整个谢家扶持十皇子容明辕登基为帝,不得僭越,不得把控,一世为臣。”
燕南是皇帝最大的顾忌。三个条件里有两条将燕南身份定为了普通百姓,无异于是当真让谢家失去了更大的权势,而第三条则是对容洛与谢家极大的桎梏,不单是除去了第二个女帝的意外,连谢家会否狭天子以令诸侯的可能都彻彻底底的扫除。容洛此时对皇帝说出此事,不必说,谢家定是已经答应了下来。
一时静默,二人都不再做声,皇帝怒气未减,容洛则是温笑着等候回应,模样仿佛没遭受过生身父亲痛下杀手一般。
穆夫人是人精一般的存在,三个条件将顾虑全部排除。皇帝溺爱于穆夫人,本也该痛快答应。且此时容洛已将诸事做尽做绝,向氏是再无生路,他亦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但正是因为这样,他反而生出许多不快来——这种不快宛若让他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连隐南退居太后执掌大权,他虽是皇帝,却空有名头。如何都斗不过连隐南,格外的无力。这种无力如今又一次出现,令他尤为不愉。
“六年前朕便该杀了你。”皇帝悻悻道,“滚!”
便是答应了废后。
既得了话,容洛不再久留。掉落地面的信件也不捡起,她直接福身告退。在此之前再无异动,只离去时殿门内爆发出一阵摔碎东西的声音,让容洛眼波一顿。
但此事与她再无干系。抬步上了轿辇,容洛记挂着颈上的痕迹,让秋夕捎了话给元妃便回了府中。归家时是午晌,容洛一路冻得满脸青白,到了院子就直接沐浴更衣。何姑姑在一旁伺候着,也瞧见了容洛脖子上的指痕。让人去盛太医那儿拿了药,何姑姑低着身子给容洛轻手轻脚地上药,见容洛略略皱了眉,心疼道:“殿下与陛下是亲生父女,陛下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俗语说得好,孩子是爹娘身上一块肉。便是再如何,也万万不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