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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重生) 第69节

  牙根紧紧咬合,阿骨丹的面色比之夜色已无区别。反手将那汉子的刀拍回刀鞘,阿骨丹注视容洛,摔下四字:“成王败寇。”
  侵袭益州是契丹早有的打算,但占领州府之事却是前时才有的心思。那时谋算一出, 契丹便已与吐谷浑有所联手,两相亦同样明白这此中的风险如何深重——大宣是庞然大物, 所拥有的人才、将领都似海一般众多。今时今日他们冒着风险打进益州, 无疑是将整个大宣触怒, 若是胜还好计较, 倘若是败,他们得到的便将会是无尽的折磨。然,做便是做了,成也罢败也罢,都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躲不得的——而眼下这般情形,正是这躲不得之一。
  “可汗倒是个明理的,只可惜到底不是我大宣中人。如若不然,本宫是决计要将可汗收入帐下的。”这君臣二人满面不甘,容洛也并未露出什么嫌厌的神色来,施施虚睇阿骨丹一眼,容洛笑意不深不浅地浮在唇边,话罢,便扬手令兵士团团上前,将二人带往府衙中。
  阿骨丹也确确爽快,被兵士擒住后不若其他契丹人一般挣扎,更不会开口大骂。但到底是一族可汗,心肝不是钢浇铁铸,默声不言中亦有不愉、不甘与愤恨。
  然容洛倒不似他所想一般,将他关入囚牢施以刑罚。几十位契丹人被兵士们关入大牢或当即处置,他两手枷锁未卸,却连多一分为难都不曾遭受,是径直被带往了府衙的后堂。
  炭火温暖,小案铺陈。两枚锦黄色的蒲团摆放在堂下,一只蒲团上已有人跪坐,而剩下的那枚清冷的落在一边,面上一丝褶皱也无。
  在门前被卸去枷锁,阿骨丹在白鹿取走腰间长刀时抬眸望向堂内。入眼瞧见重澈,他稍稍一怔,望向上座正在用药的容洛,好半晌迈入堂中,也不啰嗦:“殿下是要羞辱我,还是想做些什么?”
  这话问得有由头。武恭帝时重武,平定四方,征讨蛮族都是最平常之事。那时东北部族靺鞨企图侵犯大宣,被重家领兵镇压,靺鞨不敌重家攻势大败,首领及数位大将皆被生擒。重锦昌又不知是如何的心思,对靺鞨首领多番羞辱,逼得靺鞨首领砸碎瓷杯,吞尽碎片身亡。
  此事在当时并未得起什么风波,一因靺鞨为败者,二便是重锦昌此人蛮横,浑事一桩桩也数不清,且重家将门,乃世家之一,皇帝亦不能轻易做些什么,只得责备一二句便就此作罢——虽未弄出什么不快,可此事落入靺鞨、契丹这些部族耳中便又是另一种声调了。
  显然容洛也听闻过这事。让何姑姑收下药碗,容洛拢着手炉,笑道:“可汗觉着本宫是那般鲁莽的人么?”
  “我对殿下知之甚少,但并非不清楚殿下手段。”阿骨丹挺直脊背,直视容洛,“益州如今全在殿下掌中,益州百姓对我恨之入骨,殿下为国为民,又如何会轻易放过我。”
  他对自身结局笃定,容洛的打算与他所想也不会有任何差错。掀眼睇向阿骨丹,容洛指尖抚过手炉边沿,轻声道:“本宫自然不会对仇敌心慈手软。只是随意将你处置,实难补偿益州损失,更难让那些刀下亡魂得以瞑目。”见阿骨丹满目疑惑,容洛偏首看向重澈,“吐谷浑与契丹联手,当真是西南百姓们彻夜难安——本宫在益州这数月,得知秋冬时这边沿州府如何都避不开骚乱,也再不想看到我大宣将士黎民牺牲。你死有余辜,本宫不会做什么菩萨,只是眼下本宫仍要用你……换一张西南安平百年的契书。”
  容洛在益州住下六月有余,这短暂时日里处置案件,又经历外族骚乱,对百姓苦痛可说了解至深。平日里与节度使、兵马使等人的往来,亦使她对诸如契丹的蛮族有所知悉,从而明白其他州府的难处与苦痛。布局抓捕阿骨丹、平定益州骚乱为她首要意愿,可这之后,她更想看到天下太平。
  诚如她所言,阿骨丹死仍不足。按百姓、按她对他的不满,阿骨丹当在被擒时便斩首示众,以衰弱吐谷浑军心……可这般,又能如何?战事依旧,牺牲依旧,日后深秋寒冬,西南的百姓依然会被铁骑踏破胸膛,农夫们辛苦劳作的食物仍然会被夺走,无休无止。
  而她纵然醉心权势,却也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
  “契书?”阿骨丹眉峰一拧,陡然笑道:“不过一场败仗,大殿下以为契丹与吐谷浑当真会像我一般,认‘成王败寇’这四字?”
  “认便能活着。”将白鹿送来的信草草阅览一遍,重澈启唇,“契丹不知如何种果蔬,不知如何治牛羊,大宣却有数万人极善此道。可汗与赤罗傩不认,是两位可汗的事。只消契丹与吐谷浑的百姓认了,这契书便也不得不立。”
  无论何处,君舟民水都是切切实实的。阿骨丹与赤罗傩为气节不肯立契书,民众却不会为这些飘渺的东西考虑。便是前时跟从了首领,渐渐因此死了人,危害到了自个儿,他们又如何会学首领咬着牙?与大宣妥协换来所需——甚至会由此起反心,篡位成为新首领也是未可知之事。
  民以食为天,此言确实不虚。阿骨丹身为首领,对此更是谂知。但立了契书便是降,不止他一人的降——而是整个契丹。
  牙关紧咬,阿骨丹双拳握紧,指骨泛出青白的颜色。犹豫许久,阿骨丹僵硬地笑道:“我契丹儿郎绝不会臣服大宣,大殿下还是少废功夫,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言语出口便如覆水难收。”指尖划过袖炉上镂空的兰花纹样,容洛微微扬眼看向阿骨丹,话语中一派森森冷肃,“可汗三思。”
  重澈明明白白说了契书的交换,这其中的意味不啻为投降,亦有大宣对子民安平的护佑及对蛮族的大度,于眼下的契丹是莫大的诱惑。阿骨丹生于大宣,长于大宣,对鸡鸣狗盗最为清楚,否则也不会与吐谷浑联手,欲占据州府发展部族。可便是这般,他仍是劫掠偷盗了百姓的屯粮。如非出自本意,自然只有一个可能——契丹已病入膏。
  容洛的洞察直让阿骨丹肝胆一颤。可事实如斯,他也无可反驳。牙根紧得发疼,阿骨丹自觉身后一片汗水淋淋。同容洛对视多时,阿骨丹扣死的牙关蓦然一松,脊背也半沉下来。
  “大殿下是要我做罪人啊……”低低轻叹一声,阿骨丹复又将脊背挺直,褐色的双瞳自重澈转向容洛脸面,神色不复初时的阴郁,“但若能替母亲了却心愿……我这罪人大抵也做得值当了罢?”
  后头的话是喃喃自语,却也很清楚告知容洛,他明了她的打算。
  西南平宁并非易事。边疆外有契丹吐谷浑,却还有吐蕃及羌塘多等等大部族及其他小部族,若想解决骚乱,镇压之下仍需安稳大部族,解决其不安定的根源。自然,动乱的由头已被容洛发觉,解决的法子也好好的摆放在此。剩余的莫不过就是谁来当这一位投降大宣的“耻辱”,承受后人种种骂名尔尔。
  长久的寂静。唯有烛花晃动的声音。
  “吾会签下契书。”阿骨丹抬眼,“只是吐谷浑那处,吾不会帮大殿下。毕竟大宣与契丹互相为敌。”
  “性命与身后名都让可汗付了这百年的账,本宫又如何好让可汗再出手。”莞尔倾唇,容洛看向重澈,“前时你劫的粮草带毒,眼下吐谷浑大半将士因此不能动弹,今夜云显王袭帐得手,那么契书便只是本宫一句话的事。”
  阿骨丹第一个签下契书,便是令金钟破开了一丝缝隙,往后要其他首领立下安平的契书便可简单许多。遑说被趁虚而入的吐谷浑。
  阿骨丹显然不知粮草有异,闻言怔忪片刻,稍稍颔首,再不作声。
  首领至罪人的变幻令阿骨丹心绪繁多,容洛自然领会。问过投石机之事,她便令齐四海将阿骨丹送回牢狱,而后与重澈说起宁杏颜同云显王今夜偷袭吐谷浑的计划。
  然未能开口,那厢走到门旁的阿骨丹又惘惘回过首来。
  低首望向枷锁,阿骨丹踌躇片时,看着容洛,吐出两个名姓:“崔妙仪,袁业成。”
  恍然听闻熟悉的两人。容洛眉目一顿,眼中才露疑惑,便又见阿骨丹开了口。
  “三州因从前事故,对外族通行甚是严格。契丹与吐谷浑得以进入三州,连横破开州府,是因为有这两人在朝中与军中相助。”晃了晃枷锁,阿骨丹瞧着容洛脸色一寸寸深沉下去,扯唇一笑,迈出门外,“吾说不得其他……就请大殿下多多当心,长命百岁罢。”
  【作者有话说】
  这段时间断更主要是因为作者君家里出了些急事,而且作者君也生病了,没办法很快调节过来,时间也只能全部放在上面,没顾上这边,实在对不起。
  今天只有一更,明天会双更,后天开始就是三更状态(作者君好几天没摸键盘,夺嫡卷也在做,稍微需要适应一下[捂脸]
  么么哒!
  第117章 11.9晉江|独家发表
  ◎争斗。(已替换)◎
  阿骨丹话说得古怪, 细思却又叫人冷汗涔涔。何姑姑与齐四海这厢才疑惑着反应过来,那处的容洛听尽此言便陡然面色惨白下去,下一刻, 几乎不待他们有所询问,容洛便疾步越过二人,一路步子急促地出了府衙。
  二人当然明白容洛如此慌张的缘由——吐谷浑因中毒停兵,宁杏颜与云显王抓住时机,于今夜偷袭吐谷浑王帐。随行共百余人,而这百余人中, 正有宁杏颜的亲信袁业成。
  倘若阿骨丹所说属实, 那朝中人助契丹吐谷浑入侵益州的目的便极其不简单。
  宁杏颜为宁家贵女, 是为宁顾旸的掌上明珠;云显王拥握一方兵权, 曾是皇位最有力的继承人;而容洛, 则是最切切实实危害到当今皇帝地位的皇女。这三人同聚在此,乍然仿佛巧合, 可若有细查……便可知这是如何可怖的一盘棋局。
  齐四海与何姑姑陪伴容洛年余,最清楚这几年间容洛与皇家的所作所为。登然明醒过来,二人也顾不得许多,直直追着容洛步伐往城外去。
  自然这二人能明白的事容洛便更是清楚。袁业成今日随行,又顶了亲信的名头,趁着云显王与宁杏颜二人势单力薄,借用吐谷浑形势对二人下手便是最最轻而易举之事——崔妙仪为太子妃, 若说容明兰因着从前向凌竹的事对她下手也并非毫无可能。但现今谢家势大,她离开不过一年有余, 若无她为容明兰谢家牵线搭桥, 谢家如何会随随便便扶持于他。说到底, 此事终究是皇帝授意。
  皇帝对她满怀忌惮、对拢权之热切并非一二日之事, 设局想让她与云显王等人死在乱战当中,容洛亦丝毫也不诧异。但也正是如此,眼下的容洛才自觉满心惊骇。
  皇帝不顾百姓,想用战事一石三鸟拢权,筹谋的目的到底都是乱战与她三人死。云显王死,兵权才得收归皇帝;宁杏颜死,宁家与谢家的关系方能彻底破碎;她死,则再无人能对他的帝位虎视眈眈……可是这紧密筹谋一朝出了岔子,战事在她三人死前平息呢?
  依皇帝脾性,无疑要放手一搏。
  驾马赶到城墙下时,宁杏颜与云显王的小队恰恰收兵入城。场面混乱,四下军医兵士乱做一团,满口都是将军姑娘,嘈杂得令人分辨不清言语。
  宁杏颜是被人架入城中的。容洛在马上瞧见她时,她一身轻甲已换做了森森赤红之色,唇际脸颊上皆是血迹,一望便知情势极其不佳。
  容洛尤其看重好友,重生之时便只想不拖累于她。此下见她这般模样,容洛面色一瞬畿白,下马时险些跌跪在地。何姑姑眼疾手快地将她扶稳,见着两位太医迅速奔往宁杏颜处,手下使劲搀好容洛,又扫了眼周遭将士,急忙道:“娘子吉人自有天相,殿下……殿下。”
  两位将军偷袭受刺、危在旦夕已是十分明了之事。眼下处处大乱,军心不定,此时若是容洛再有如何,骚乱必会更加严重。何姑姑明白容洛惊忧,却不得不做这恶人,要她抖擞精神,做平日那位大殿下。
  右臂上微微一紧。容洛当然明了何姑姑的用意。咬牙缓缓吸气,容洛直起身子,仿若方才那个跌落马匹的大殿下仅是一瞬幻影。与何姑姑对视片刻,容洛按了按她的手腕,复将她放开,往宁杏颜的营帐走去。
  容洛到底只是一个安抚的存在。真调度军心,宽抚将士之类的事宜,自有节度使等人去做。当然,事到如今,许多事亦唯有实话实说,袁业成为奸细之事,亦极快传遍了军中。
  然容洛是顾不上这些的。袁业成动手时就在宁杏颜身旁,距离宁杏颜不过一步之遥,宁杏颜对他颇为信任,毫无防备之下被一刀刺入肋下,闪避时又被袁业成及吐谷浑将士刺中肩胛、脊背与双臂,伤势极重。若非裴静殊在行动时发觉有异,跟从出城,在危急时拼命救下宁杏颜,怕是宁杏颜早已一命呜呼。
  站在幔帐外。容洛瞧着盛太医与几位女将士替宁杏颜包扎伤口穿上亵衣,双唇紧抿出一片青白。听闻盛太医复命,她沉了沉首,领着盛太医步出幔帐。容洛瞧见盘膝草草坐在地面上,咬着牙顾自拔出臂上弓箭的裴静殊,几步行到他眼前,摘下大氅裹在他肩头,吩咐盛太医为他医治。
  裴静殊伤势不轻,他在乱箭下救下宁杏颜,身上也挨了数刀。云显王与宁杏颜伤势最重,旁人都只顾上了他二人,其余军医则忙着医治其他兵士,毫无闲暇顾及裴静殊。偏生他又太为旁人着想,便自己一人坐在一旁处理伤势。此下见着容洛过来,他稍稍惊异,正欲给容洛施礼,立即被按着坐下。
  “本宫万分感激你。”替盛太医用酒浇过刀子,容洛望向裴静殊,柔婉的嗓音中隐隐含着几分克制的沙哑,“本宫十分珍重杏颜,你救了她,无疑也是救了本宫。”
  宁杏颜于她情深义重,是她最不愿拖累、最对不住的人。她这一世想留住谢家,想留住谢贵妃,也更想留住宁杏颜,看着她得偿所愿、安平一生。若不是裴静殊,她这一世大抵就是亲手害了宁杏颜。故此,她对裴静殊确确格外感激。
  但这份感激亦比普通的感激更重——只因这并非裴静殊第一次救下宁杏颜,而是第二次。
  前世靺鞨来犯,她正好嫁于裴静殊。彼时宁杏颜为将领,她深陷危局,宁杏颜为功劳自荐奔赴营州镇压,裴静殊为河北节度使,一道随行。战事捷报连连,但不妨宁杏颜受人算计,命悬一线。正是裴静殊舍命相救,方才还了她一个原原本本的宁杏颜。
  虽救的并非是她性命,但恩情她必要承受。只可惜前世他权势广大,为容明辕算计陨落,至死容洛也未能偿还此情。
  “我当时并未多想其他……殿下也不必如此。”抬手挡了盛太医挖出箭头的动作,裴静殊眉心骤然一阵扭曲,“此处血腥重,静殊眼下……也不便陪殿下叙话,还请殿下回宫罢。”
  那模糊血肉被灰土手掌挡住,容洛却也瞧了个分明。眉眼间露了些许温和,容洛道:“你以为本宫会怕这些?”拨下他不住颤抖的手掌,容洛拢了拢袖袍,唤来一位巡防的小将,“裴都押救亲王与宁姑娘受了伤,不好动弹。你寻一顶营帐,再叫两位弟兄帮忙,让裴都押到里头医治。”
  裴静殊不好争功,有时得了功劳也不出声,让旁人随意顶了名。容洛与他来往这几月,也算了解了他的性子。当下小将听闻,稍稍讶异了一阵,连连应承下来,忙唤了三四个兵士,八抬大轿似的把人抬进了帐子。事毕,容洛便径直回了行宫,书信于谢家。
  宁杏颜一心为民为国,是当之无愧的将者。皇帝为了私欲和揽权,对宁杏颜云显王与防卫边疆的将士下手,容洛满心愤恨难能平息。自然她如今奈何不得皇帝,但崔氏、崔妙仪、容明兰——却不是她不能动的。
  契丹的和书在一月中立下。同日,逃窜的袁业成落入容洛手中。
  他对宁杏颜下手,容洛当然不会饶过他。但到底也没要他的性命。
  由斛珠在宫中审了三日,斑斑的血迹顺着雪融灌入小池。容洛用着药,下方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袁业成用唯一一只完好的拇指画了押,认了受命于崔妙仪。
  斛珠来自向氏,是向氏最厉害的死士之一,审讯、刑罚的手段多如牛毛。本袁业成到宫中不过两个时辰就供出了所有,花了两日多,不过是因为答案并非容洛所想要的。
  袁业成受命于皇帝和崔氏,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但皇帝位高权重,于容洛而言仍是庞然大物,供出皇帝于容洛并无好处。相反,袁业成若是一口咬定受崔氏与崔妙仪指使,她便可以以此,让容明兰记恨皇帝。
  将画押书交给何姑姑收好。前头恒昌便快步入了宫门,把宁家军将到益州,以及吐谷浑求和的消息送到了容洛案头。
  春回是眨眼间的事。宁家军到临的消息终做了压垮吐谷浑硬骨头的一根稻草,但有契丹为先例,求和时吐谷浑也并不拐弯抹角,只求医治牛羊的手段。朝中有谢家打点,容洛自然也不畏首畏尾,径直与赤罗傩签了和书,便留了赤罗傩的幼子在宫中,预备带回长安。
  诸事平顺,宁顾旸等人也无异议。令燕南将那七岁的孩子带下去,容洛将契书收入匣中,便随宁顾旸一道去看望宁杏颜。
  回廊九曲。容洛与宁顾旸默声并肩而行,良久,容洛措好词句,轻声道:“陛下谋害益州一事……将军想必已经得知了。”
  宁顾旸与云显王交情颇深,到益州后云显王便直接与宁顾旸相见,事关宁杏颜,云显王如何都不会瞒着他的。
  “事非殿下本意,殿下也不必同我说什么赔不是的话。”宁顾旸比宁杏颜大上许多岁,也是看着容洛长大,她这般神色,他一看便知她的心思,“朝政不定,陛下年事渐高亦愈发软弱……都不是殿下的过错。”
  是与不是,容洛心中都有愧罪。偏首看向前方,容洛声音低微:“那便请将军……替本宫保守此事。陛下有愧虽为事实,但此事决绝不可翻到台面上。否则军心动乱不说,朝堂更不安宁,最易祸及百姓。如此,便有违我等心意了。”
  一番话将种种苦处道了个一干二净。宁顾旸不必说,对这些九九深知无比。叹息颔首,宁顾旸目视前方广阔,兀然出声。
  “宁家从不参与朝中争斗,但若有朝一日,殿下要同太子争一争高位……臣会尽力相助。”见容洛顿步在身后,宁顾旸按了按身上盔甲,言语忠诚,“皇位,还是殿下最为适合。”
  【作者有话说】
  卡文了!!!
  从医院回来就一直在改这一章……好想哭_(:°3」∠)_
  三更估计还是分着三章来……三章不知道会不会防盗……如果防,会在内容提要上标注[天王盖地虎],看到这五个字就是防盗啦!
  晚安么么哒!
  第118章 11.9晉江|独家发表
  ◎憎恨。(已替换)◎
  宁家素来不在朝中站队, 便是上一世来到容洛身旁,扶持容洛揽权,也不过是因为宁杏颜对容洛的一腔情义。然即便是如此, 身为家主的宁顾旸在那般的情势下也从未对容洛有过辅佐的念头,仅仅是纵容自己的幼妹对容洛施以帮助尔尔。
  此时包含扶持意味的话语骤然自宁顾旸口中脱出,容洛是不禁怔忪在原地,面容纵使平静,内心却骇异满溢。良久平复思绪,容洛望着面前一身银甲的宁顾旸, 言语困惑:“将军是何意?”
  宁顾旸对权势当真淡薄。若非是因为身为宁家家主, 又肩负整个宁家军的重责, 他大抵是早早便带着宁杏颜搬离长安, 绝不会在朝野, 在军中多留一寸光阴。此下兀然听他对自己示好,容洛便不得不困惑一番, 问清楚他究竟用意。
  显然宁顾旸也清楚此时的自己与往常有异。将手放下按在长刀上,宁顾旸望了眼容洛,沉声道:“我对陛下甚为失望。”
  忠君忠国四字,是宁家每一个孩子懂事时都要学的第一条规矩。这四字如咒语烙入宁家人的骨血,亦是宁家人甘心为天下抛却头颅性命的最终缘由。但这一次镇压之战,宁顾旸却是实实在在的领会了一个道理——名曰“君要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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