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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重生) 第78节

  ◎依赖。(已替换)◎
  容洛之于重澈, 一直都有私心。
  这样的私心被北珩隔绝,也一直蛰伏在那一道屏障之下。
  或许旁人无从得知她于重澈的一腔心思,但她自己, 是无法面对那长达数十年的依靠说一声“本宫厌恶重澈”的。
  否则,她亦不会在临终之际仍旧握着重澈的画像,不会在重生之时问他会不会与自己为敌。
  ——即使答案之于她万分清晰。
  便如重澈说的,她的弱点就是太过重情。而她自己也明白自己重视情分二字已到了一种堪称愚蠢的境地,可她还是无法——无法将自己变成那种肖似她父皇的人。
  尤其是面对重澈。
  “我并不喜欢那女子。”重澈凝视着她,“你可是哪处不舒服?”
  他这一眼凝望仿佛看穿一切, 容洛与他对上眼, 所有的笑颜如花便如同冰封一般定在唇际。摩挲杯沿的手指停在水渍上, 容洛同他对视, 半晌后沉默着偏过头去。
  “我……”
  蛾眉低垂似扫, 容洛又看回他笑道:“许是我昨夜没睡好……”一瞥迎上他眼中猜测星火,容洛辩解的话就卡在了舌尖。低垂下脖颈, 她簪子上细长的垂珠链无力地堕落在耳廓上。
  “对不住。”
  她从两年前起就甚少对重澈流露出小女儿的姿态,遑说如同今日这般一再干涉他嫁娶婚事。举止异常,其实不单是他,她自己也有觉察。虽她如今已能稳重自持,随意令自己做出合理的情态,但只这么一瞬,她如同着了魔似的, 放弃了脑中那个视若无睹的选择,直白地对他露出了不满……
  和依赖。
  视线略略深邃, 重澈温声道:“你且安心。”
  安心什么?是安心他不会对旁人动情, 还是要她不对谢家所作所为心怀悲戚?容洛将他看住, 心中深感莫名, 却半分瞧不出他是意有所指还是一语双关。索性也不再想。
  “别的就不说了,否则倒显得我格外小家子气。”容洛自哂两声,眉眼间仍有蹙紧的纹路,“我方才不让你走……还是想打听一件事。你辅佐太子有些时日,崔妙仪嫁娶之事你也有所参与……我想问,崔妙仪……身子如何?”
  原她也不想插手到太子后宅,首先向绫罗尚不知心意,后则是她须信任孟氏与盛婉思。倘若不是方才太子对崔妙仪无子之事烦躁郁闷,她还当崔妙仪不极力生育皇嗣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一致想法。毕竟皇帝渐渐老去,太子后头又有好几个能干的兄弟步步迈向成年,不加紧开枝散叶力证自己为皇储有力人选、是个有生育能力的太子妃,实在是不应该的事。
  “此事我也不大清楚。”见她羞赧婉转地发问,重澈禁不住倾唇,“不过我归长安时太子曾向陛下请旨,借陛下身边的岑太医为太子妃号过脉,听岑太医所说,太子妃身子并无大碍,月事也极准。”
  容洛珠瞳稍稍一侧,道:“你如今实在能耐,手都伸到了父皇眼皮子下,”又倾首过去一些,“倒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曾被重游心欺辱的样子了。”
  重游心是重澈血缘上的堂弟,他打小看重澈不受族中待见,处处难为重澈。但俗语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个难为他的重游心如今不过六品的官职,见了重澈也只有好好拱手施礼的份。
  听容洛提及以前,他也不恼。只垂眼同容洛笑道:“是大殿下教得好,托大殿下的福。”话落时,纹着珠兰的锦带随着他低首自身后落到身前,甫一下入了容洛眼帘。
  视线在锦带上顿了顿,容洛将半撑在蒲席上的手臂弯回怀中,问道:“这么些年了,你还留着这东西……我还当已经坏掉了。”
  那锦带约莫是她八九年前绣制的东西。当时是重澈生辰,她想着既不能大操大办戳他痛处,贺礼肯定不能少,便趁着连隐南不注意的空当偷摸着绣制,当年绣工不好,绣制时又是那样紧张的时分,被针戳了十来次手,也不奇怪她能一眼就认出来。
  见她语调里多有纳罕,重澈解释道:“其实是坏过的。我寻了绣娘找了同样的锦布在外又加固了一层,边沿也让绣娘用浸了水的线扣紧,否则定是用不到如今。”
  “还能这般么?”容洛伸手握过锦带捏了捏,发现果然是比当初轻轻薄薄的带子厚重了许多,不由道:“坏了你便就不要再用了,如今你身居高位,这些小玩意儿自有绣娘给你绣个千八百条,做什么留着?倒也不怕旁人知道你重尚书做这样的事,笑话于你。”
  她兀地近到眼前来,重澈瞳中微微一晃。听闻她这般说法,轻笑道:“旁人是旁人,笑话我也听不到。这带子是你送我的第一样东西,也用了数年……实在习惯了。”
  容洛闻言觑他片刻,沉吟道:“倘真要算,我送你的第一样应当是匕首?”又一顿,蹙起眉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记得……那刀好像是那年高丽新送的贡品。太后瞧着好看给了我,我寻思着没处用,便用它脍鱼片了。”舒眉莞尔,容洛深感不妥,“将这样的刀给了你,还是莫要算作礼物为好,否则真是要让底下的人笑话于我了。”
  这样的容洛重澈已不知是多少年前见到过了。眼看她在眼前苦忧嬉笑,重澈眼中的墨色一瞬浓郁过一瞬,某一息间微微翻腾,又不动声色地回归原点。
  “是。”重澈望着她,多一分动作也无,落在外人眼中谦恭有礼,毫无过分之举。可若在容洛这一方,便只会瞧见他眼中的将欲满溢的温柔,“都应你。”
  他声音沉沉,容洛怪异望了他一眼,揶揄道:“这般你便将匕首还回来?”
  岂料重澈想也不想:“还不会回去了。”
  “你弄坏了?”容洛蹙眉,有些恍然。过了这么多年,铜器哪样还能完好无损。才要说话,又听重澈道:“那匕首不是礼。”
  微微仰首,一只手替她扶正髻上的金簪。她惊觉这样的举止有别男女,正坐起来,重澈温润的嗓音恰入耳畔。
  “那是心。”
  .
  “阿姐,令都督看着呢。”
  三个字在耳际萦绕不绝。容洛一时怔忪未能答上话,那厢徐云之从旁寻来,似是户部有急事相商。她眼见重澈走远,竟是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扶正寸寸跌落的披帛,容洛正襟坐好,朝及时警醒自己的容明辕无奈一笑。
  “我十分喜欢重澈此人。”容明辕提起衣摆在席上坐下,望了眼远处的重澈,又看了看容洛,“或许比起外祖家,重澈更适合做阿姐的依靠。”
  太子身份尊贵,坐席自然是在令如城的身旁,如此容洛的首座后便就轮到了容明辕与重澈。方才重澈占了容明辕的席位,容明辕便就只能在重澈的席上坐着。此下“席归原主”,容明辕第一反应不是恼怒,倒是对重澈此人表达出了喜爱的意向。
  “净胡说些什么。”容洛含笑嗔他,“方才自己才教训过安陵,眼下就跟她一样操心起阿姐的婚事来?”
  容明辕捻了块蒸糕往嘴里放,闻声含糊不清道:“弟弟可没说要给阿姐说亲,是阿姐自己说的啊。”
  容洛这才晓得他摆了自己一道。睨他一阵,容洛偏过头去饮酒。
  “现在谢家什么样明辕最清楚。”见她不搭理自己,容明辕伸手扯了扯她袖角,“明辕也是怕谢家欺负阿姐……”
  这却是直接戳到了容洛心上。袖袍下指尖微微一缩,容洛扬首看向对面席上的谢琅磬与令如城,敛眉。
  “你若怕,不如多多注意宫里头什么样,我也好随机应变。”容洛拍了拍他的手,“阿姐有时候是个糊涂人。你现今也大了,该学的都好好学,往后便是互相你帮我一些,我帮你一些。”
  当然也不是完全将谢家置放在旁。谢家某时候对容洛来说也是十分恩义深厚的。说这话的时候,容洛对谢家还抱有期望,以为谢玄葑不动如山是因为还在观望,迟早会明白她的心意。而谢攸宁从中周旋,或许也会使谢琅磬扭转心意。
  但,关乎权利的事……又何时能完完全全的合了她的意?
  升泰二十一年十一月,谢家家主谢玄葑在第一场雪落下的夜里入了宫,与文景帝容烨康彻夜长谈。
  在何姑姑带回谢琅磬让出世子位置给谢攸宁的时候,两道圣旨在皇帝的案头被盖上大印,等候来日宣布。
  “你说什么?”描画妆钿的红泥在额上错开一道凌乱的划痕,容洛诧异地看着下方的何姑姑,语调极其不可置信,“谢家……选了容明霄?”
  【作者有话说】
  第六更。
  来,咱们可以拆容洛重澈前世的那块布了。
  这是第三根线。
  先拿来织个手指套。
  一个小时后下一更。
  第133章 9.19晋|江独家发表
  ◎隐瞒。(已替换)◎
  “是。奴婢听如公公说的时候也好生吓了一下, 后来打听了一下,说是谢家自己的意思。”何姑姑将打湿的帕子送到了容洛手上,“这八皇子名不见经传, 奴婢为此事还走了趟尚服局。听说八皇子生母余昭容快不行了,陛下想着他与七皇子差不多岁数,差一年便能封地,便打算这一年都暂时把他养在跟前。”
  抬手擦拭额头上的红泥,容洛将那一只勾花的软毛笔放在案上,问道:“陛下教他念书么?”
  “说是请了先生教他习字读书。”何姑姑将一片红的帕子接过来放进水盆揉搓,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哎呀!殿下!”
  红泥遇水易融, 何姑姑这搓了一阵都洗不掉帕子上的红痕, 当即就往容洛头上看过去了。容洛听她惊惶, 这才感觉额头上微微有些刺痛的凉, 回头往铜镜里一看,便发现花钿的中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 伤不大却不住渗血,瞧着有些吓人。
  容洛望了一阵,想要伸手去摸,立时被何姑姑喝止住:“殿下别碰!”接了巾帕与药膏,何姑姑一边清理伤处一边对旁下吩咐:“还不赶紧请盛太医来!”
  结果自然是没什么事的。伤口小,何姑姑处理得又快,结痂个四五日待它脱落便能恢复如初。
  半靠在榻上, 容洛捏着那只毛笔一点一点剥去笔头上的软兔毛,何姑姑与春日侍立在旁, 静默过了一阵, 容洛将光秃秃的笔杆扔到春日的手中。
  一年前她离开长安后, 府中的事情就一概交由春日管理。春日是何姑姑一手培植, 她信重何姑姑,便也就信任于春日。如今虽何姑姑归府,但除亲近的人物是由何姑姑负责外,旁的人事、米粮之余的内事皆是春日一力掌管。眼下这妆奁的东西出了问题,她自然是责问春日。
  “府中妆奁之物一应通过谢家供应,奴婢原想谢家与殿下亲近,便没有格外注意……”春日捧着那只笔跪下,“奴婢领罚。”
  她手中的软毛笔不足一只手掌长,此下已经被容洛拔得只剩稀疏两三根兔毛,而在那笔杆的圆心中央,则横生了一根蚂蚁那么长的方形竹刺,想来是店家做笔时疏忽所致。
  但谢家的东西,供应的店家真敢大意么?
  “谢家的人都还回去,往后谢家送来的东西也不要再收。”容洛恹恹道,“收了的东西寻个时辰赐下去。掌事晚些去一趟元家,元夫人行商,许多东西交给她再安心不过。至于别的吃食衣衫的,除宫里定的,都换人罢。”
  她也不好说谢家是有心害她,但是只一点她是极其确定的——如是谢家大多数人不反她,谢家底下的人便不敢在供给公主府这事上有怠惰的情绪。至少在皇帝装模作样宠爱于她的那几年,她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谢家送来十来人……一次遣回去大张旗鼓,会否不好?”秋夕自内间里出来,抱了件大氅给容洛裹上,“要不找伢婆吧?”
  换做平日,容洛定是会顾及谢家,可是,若恶意去擵羯627想,谢家有意对她下手,也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谢玄葑重情重义,伤害于她之事定不会做,谢家的其他人——就未必了。
  “一会儿便送回去。”容洛拢了拢衣衫,看向下方跪着的春日,“此事由你来办。既是接掌事的班,你便得有掌事的三分脑子和手段。本宫的府里有本宫要用的人便足够,你今日接了谢家的人,明日是不是又要想着七皇子也是本宫的弟弟,他的人放进来也不打紧?”又看何姑姑,“你中意她,就好好教。”
  两厢都是忠心的,一下认了错,得了罚,便也不再生事。因是与宁杏颜及两位幕僚有约,容洛盯着春日将人领出府门,便乘了马车出去。到了胡人开的传金楼,容洛扶着何姑姑上楼时,便低声了一句:“其实若要论掌家的资质,秋夕那丫头也不错。”
  “可秋夕不足春日稳重。”何姑姑回以一笑,“但想来她若非是这样的活泼性子,殿下也不会让秋夕与恒昌一块掌管府中书信了。”
  “这也不尽是原因。”容洛轻叹,“秋夕这丫头胆大,与燕南意外地能对上性子,本宫也瞧得出来燕南喜欢她。左右想着练一练她,将来也好帮着燕南。”
  燕南如今随宁家军在益州,不日就要去凉州边外打游牧。容洛既担心又不得不狠心,想起她在益州那会儿燕南对秋夕的那些模样和两人分别时那些舍不得的有一句没一句,她便打算着为自家弟弟养个媳妇补偿他了。
  “秋夕?”何姑姑讶异地睁圆了眼,“那丫头……怎配得上小公子?”
  嫁娶在众人心中,最重要的莫过于门当户对四个字。何姑姑有这样的想法,容洛亦不奇怪。其实若她没有上一辈子,对这样的事怕是也要在意许多。但历经上一世四嫁,她反倒觉着没必要门当户对。
  眄一下何姑姑,容洛提起大氅的一角,“倘一定要有家室才能同皇家结亲,那我容氏早已断子绝孙。秋夕没有的燕南都有,燕南没有的,本宫一切都有,她只消好好带着脑子嫁过来就是了。旁的,他喜欢便好。”
  瞧见在厢房门前正欲推门的庄舜然与徐云之二人,容洛几步迈去。上前便转了方才柔和温软的腔调,恢复了端庄的模样。庄舜然才欲见礼,容洛踏进门中,便是一声问:“王氏与卢氏接连入京,你们为何不报?”
  .
  平家是第一个张扬入京的京外世家,殿试后便一举得元,这两年下来,政绩不断,势头几乎直逼重澈。庄舜然因与平朝慧一届,许多时候或许也只将他当做竞争对手来对待,而并不注重他入朝究竟对他身后的世家具有什么样的意义。故而便连皇帝何时通过平氏一家接连打开王氏与卢氏门路,令官员“举荐”王卢二家才俊,喜迎能人入朝都完全不知。
  这厢听闻容洛责问,庄舜然愣了许久,看了眼身旁徐云之复杂的神色,方才憬悟京外四家的到来对整个朝局都意义非常。而再见徐云之眉心紧蹙,他也明白过来,自己是当局者迷,他徐云之——则是知瞒不报。
  这样的面色亦不止落在庄舜然的眼中。容洛在宁杏颜身旁坐下,便睨着徐云之含笑发问:“徐先生可有什么想同本宫说的?”
  容洛有朝一日会问起这事已在徐云之意料之中,只是他未曾想到这一日会到来得如此之快。
  抱拳作揖,徐云之道:“‘平卢原王’四家入京,臣虽有预计,却未曾想到会是今年涌来。”顿了顿,他看向容洛,“想来殿下如此重视这几家,是已清楚这平卢王入皇都是便是为了殿下与谢重二家了。”
  “旁的本宫自然清楚。”容洛从木栏往下方广阔的大堂看去,语气平平,“本宫问的是你为何知道却不说?”
  徐云之抿唇,看容洛一眼,难以启齿似的嗫嚅了两下嘴唇。良久道:“臣……打算做间者。”
  这话倒不是容洛想的那些什么疏漏之类的辩解。眉眼一抬,容洛恍然笑道:“你是想着本宫不知,戏就能演得真一些?”
  徐云之颔首,“殿下对臣有恩,臣定然是不会背叛殿下的。臣与尚书都商量好了,那王知微是十皇子的记事参军事,臣兼十皇子的王府长史,这一来二去来往一番,定让王知微与我相熟。待合适时机一到,臣便假意叛离殿下,混入王氏,将他们的消息捏在手里,来日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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