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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重生) 第80节

  所有的揣揣不安以及前世的疑问都在这一瞬被她坦诉出来。室中静寂,火盆闪出零星火花,又在碰到茶水时化作一丝白雾。容洛与重澈对视,良久缓缓松开她一直攥在手中的衣角,将手收回来。
  手心已满是冷汗,容洛不知自己到底花了多少气力才说出这番话,亦不知将会听到什么。
  垂首将半张脸颊埋进狐裘的领间,衣裘内的墨香顺着呼吸爬入肺腑。地面上光影微动,容洛抬眼去看,便被重澈抱进怀中。
  “明崇。”
  感觉重澈将下颔抵在她头上,容洛听到他轻轻唤了自己一声。
  “我不能停下来。”
  耳朵贴着重澈的胸膛,他沉稳地心跳声一下一下传到她耳中。闻言,她眉目一低:“你是臣,往上走是应当的,我并无让你离开的想法。”顿了顿,她小声道:“何况我又不是那些小女儿家,成日只会撒娇耍赖——我只是觉得——”
  “你迟早会身居万人之上,可现在你仍然在皇位之下。”她声音弱下去,重澈却径直接了话,“若你是个寻常公主,我必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在朝中争权夺势。可你不是。”
  “眼下朝中太乱,你心怀顾忌拒绝了我,我并无别的想法。只是同样,我不能就此让你一人应对。” 他俯首下来紧紧揽住她,呼吸温热地掠过她的耳廓,字字都认真,“我怕你死。”
  心中微微一震。容洛仰头看他,许多旧事和不解一刹那尽数涌上心头。眼眶微红,她将所有酸涩吞进喉中,低下头去。
  “但我和你迟早为敌。”咬紧牙关,容洛深深抽气,从他怀中退出来,“父皇设下死局,不斗不破,你如今辅佐容毓崇,又时常在父皇,当时最清楚此事。”
  “陛下设局之事由七皇子一力促成,我自然知晓此事。”重澈疑惑,“你今日是为此事而来?”
  “我今日在传金楼与舜然云之论事,听云之说你与他通信筹谋对付王氏,提到明辕封地圣旨已定。我未曾收到消息,也觉得此事不像你所为,想向你求证此事。”容洛颔首,又拧眉问:“……七皇子向父皇提议让京外四家入朝?”
  “我辅佐他前并不知此事。单从崔公公处知悉此事七皇子在一年多前便向他建议。说是那日七皇子与八皇子在崇文馆习书,偷听到了陛下与崔氏说话,吵了起来。说是七皇子一人提议,倒不如说八皇子也参与其中。”思索少许,重澈如实告来,“至于十皇子封地圣旨之事……我并不知晓。”
  话中重点一下多起来,容洛几乎不知该问什么是好。整理了一下言辞,容洛问:“容明霄素来愚钝,哪里有想得出来让京外四家进来?”
  “我也不知。崔公公说八皇子似乎在昭容生病后便变了一人,时常在崇文馆边抹泪边读书,怕是想要昭容宽心。”重澈道,“听闻去年三月起谢少师就在督促他读书习字,若不是怜悯八皇子一片孝心,那看前日定下的圣旨,应当是早有预谋了。”
  【作者有话说】
  第九更。
  前面没有感情戏,其实还是因为明崇木有长大┓(-_-)┏
  小孩子不能早恋嘛┓(^-^)┏
  重澈戏份只会多不会少,但因为容洛才是重头,咱是不会把重点放在谈恋爱上哒→_→
  第136章 9.19晋|江独家发表
  ◎在世。(已替换)◎
  因离开近两年, 这厢又不是住在宫中,容洛对于自己几个弟妹的情况都不如以往清楚。容明霄从前不起眼,容洛怀着前世的记忆, 是从未着眼于他,也并不当他是一回事。倒不想便是这一时疏忽,倒教他杀出重围,被谢家看中。
  呼吸沉绵,容洛兀然间有些难过。
  去年四月与她离开长安的时间不过相差一月甚至是几日。若那时她未曾离开,定是要与谢家一同扶持太子……谢家这暗中筹划培养容明霄, 毫无疑问是惧怕她得太子看重而谢家毫无好处, 在防着她。
  想起自己拼命去保住谢家, 得来是这样的结果, 容洛便感觉……十分委屈。
  这样的感觉, 她只在重生后面对谢贵妃时产生过。眼下多了一个谢家……她是将两辈子的委屈都体会完了。
  羽睫微垂,在脸面上叠出一片光影。容洛静默一阵, 问道:“那明辕封地之事呢?你当真不知?”
  “这些日工部上书要在黄河一带修建堤坝,户部计算耗费钱财,又遇舫司造船与丝织上供,十分忙碌,我自问是没有闲暇与云之商议除去王氏的计划。封府之事更无从听说。”重澈拢了拢她身上的狐裘,似乎总觉得不够御寒,“不过我与陛下下棋时, 看陛下的意思,是没有打算让哪家辅佐十皇子, 亦打算将收回来的麒麟军再次操练后交给他。”
  容洛眉目一凝。想起来穆夫人来信时更改约定一事, 大约也知道了皇帝的意思。
  她如今在外朝兴风作浪, 多还是托了皇帝给她的“宠爱”二字, 皇帝因为这二字,杀不得她,动不得她,故而才一再妥协。
  吃亏数次,他现今约莫也反应了过来——她以容明辕身世要挟,他便直接给容明辕足够自保的权利,从外头找来百年世家与谢家对抗,这般即是让朝堂洗牌,也将她压制,可说是一举多得。
  但她亦觉得尤其古怪:皇帝设局让她们相争,权势上定然多有制衡——他是打算放手,做壁上观了么?
  凝目看向重澈,容洛还想问些什么,便见他拢手做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
  “你用过药了么?”话语抵达唇齿,又倏然转了个弯。容洛左手将他敞开的大氅合起来,踮起脚,右手便触及到了他额上,蹙着眉责怪道:“穿得这样单薄,倒不怕又着了凉病得更重。”
  冰凉的手贴在脸面与额上,重澈看着她满眼担心,紧紧扣住大氅前襟的样子。眼中温柔更甚。握住她在脸上试探的手,食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他轻轻笑了一声:“我很高兴。”
  凤眸弯起,他又补充道:“时隔多年,病中又能见到你。”
  他面目间的柔和与安宁犹如一杯水,平日是浅浅一滴,现下却渐渐满溢。容洛微微一怔,心里有些疼。
  似是疼那个在水榭上毫不犹豫饮尽鸩酒的自己,似是在疼现在这个因前世现时踌躇不定的自己,又似是……在心疼这一个连生病都无人照料的重澈。
  说不清,道不明。
  拧眉,她潸然轻笑:“若是要旁人看见你这副模样,约莫会觉得重尚书是烧糊涂,变成傻子了。”
  “哪里。”重澈牵住她的手,打趣道:“他们只会觉得我是被大殿下勾了魂,决计不会以为我是病过头了。”
  二人多年以前确实两小无猜。重澈亦不是铁做的人,病痛自然无法免除。每每他病,容洛便一定会带着太医前去探望,便是后来没法出去,也一定会让太医前去看他。反之若容洛病了,重澈亦是一定会去看望。
  容洛近来常去太子府,也是常与盛婉思相见,故而那些在寿宴后流传的她与他的艳闻,她也是多有耳闻。掀眸瞥他一眼,容洛佯作不满:“不用饭了么?你这般薄待我,我下次一定不会再来。”
  “那我去公主府拜访便是。”含笑迈出门,重澈紧紧握了握她的手,“带着鱼去。”
  .
  他病着,饭菜自然还是分开做的。大夫叮嘱过热气上火的菜肴一应不能给他食用,厨下就只为他熬了茶粥。容洛这厢没有忌口,重澈又素来都捧着好的给她,因而除做了蟹黄水晶饺、菘菜汤与烤羊肉以外,还专门去取了鲮鱼洗净剔骨装于瓷碟里,配上匕首让容洛自己切脍。
  容洛好食鱼的事在满长安都不是秘密。宫中每年受贡不少时鲜,其中三分之一都会被谢贵妃与皇帝赏到公主府。这些河海鲜鱼半数为烹制,另外半数则专门蓄养留给容洛脍生鱼。至有宴席时,若她决定赴宴,则开席的主人或酒楼掌柜也必定会吩咐准备一道脍生鱼在菜席内,可以说,她喜好生鱼片之事已是声名远扬。
  但这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容洛喜好食鱼,可脍鱼片之事……十分不在行。
  容洛用饭不快,重澈已食毕许久。眼下拿着恒昌取来的信在厅中翻看,他余光看着容洛将鱼片切得薄厚不一,形状不一,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走到她身前将刀握过来,替她切好鱼肉。
  因摸不准容洛口味,厨子亦同样没有给容洛调制蘸酱。重澈将刀抹净,看了眼那骨碟里稠重的油脂,拾起筷子夹了一片鱼片点了点酱料,送入口中。
  皱眉。
  “似乎有些……”重澈抵住鼻息,“冲?”
  容洛颇有些对不住:“原是加了芥末,后来麻油放多了,又加了芥末……”顿了顿,“我原想是我自己用……谁知你……”
  “听说大殿下来了,在哪儿呢?”软软地声音从外头扬起来,容洛被这突兀冒出的声音微微搅了心头,遁声看去时,那人已经到了厅门前。
  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穿着一身曳撒,身后还背着张弓。重澈一见她便是眉心一皱,她却好似半分没瞧见,径直就朝容洛扑了过去。
  “打搅你二人情意绵绵实在对不住,但是平日公子不让我见你,好容易见着了,我肯定要看一看的……”小娘子在容洛身前跪坐下来,动作迅疾地一把抓过容洛的手,扣住了她的脉搏,忽地又困惑道:“咦?”
  容洛被这一连串事弄得措不及防。转眼看向重澈,她听得那小娘子又是一声:“没融掉?”
  只一句,来人的身份便分明了。
  要融的东西只有她身体里的蛊虫。这娘子口口声声“不让见”,再结合她后头的话,想来这位娘子就是盛太医说的那位精通蛊毒之术的陆小娘子。
  “不是已经奏效?”捱了一年的苦,容洛闻言自然惊异。那些草药大毒大补,放在平日莫说是虫子,便是一头牛也捱不住。她咳疾反复,好容易上月盛太医终于说在吃几月便无事,眼下这陆娘子……却说没融掉?
  “莫急。”软软的声音说着沉稳的话显得极其违和,陆娘子捏着她的手按上各个穴位,又问:“疼么?”
  这些东西容洛不懂,自然只能听陆娘子的。按着她的问话回应,容洛看着她最后按在自己的颈上,摇了摇头。
  陆娘子按的是最后一个穴位,闻言她坐在容洛身前,长长看了容洛一眼,沉思道:“动是不动了……但还是能用的。”
  说完望向重澈,喝道:“早说了你赶紧查,这蛊是孝敬太后下的,那就绝对不会是别人的血喂出来的,你只要能寻到一个跟孝敬太后有血缘存系的人,取了他心头血,这蛊引不出来我喊你爹!你怎么一天到晚磨磨蹭蹭的!这蛊一旦被母蛊召唤就拔不出来了!到时候谁赔给我!”
  陆娘子为重澈所用并非是为了钱财,而是听闻容洛身上蛊虫嗣育多年,存了斗法的心思才来的长安。原她想着这蛊虫融了就是她赢了,但这厢一号脉她就发现容洛身子里的蛊不是凡物,故而便想收归己用——当然,若不是重澈有交代在先,不管这只蛊虫强不强,她都是想引出来收藏。毕竟王族身上种了十余年的蛊,拿出去她能炫耀好长一段时日。
  重澈压根不做理会,对她的脾性想来是习以为常。容洛望一望二人,道:“你如何知晓这蛊虫是太后所下?”
  这一问就遭了陆娘子一个白眼。她指了指重澈,对容洛道:“他身上的虫子已经融了。那虫是我兄长留给我的,养了十四年。殿下现今是十七岁罢?融不掉,只能说不是一类蛊、年月教长。殿下现在用的这方子我问过我兄长,二十年左右的蛊一定化的掉。”她放开坐姿,撇嘴,“如此,定然是在这年限之上的蛊。”
  见容洛又要问,她想也不想就为容洛做了解释:“蛊虫引渡到饲主外的人身上需要一月到三年,以我方才说的年限类推,殿下是还未出生或才出生?那时与殿下最亲近的人有谁,应当不必说了。”
  谢贵妃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却没有害容洛的心思,且她一向磊落,也绝不会与蛊术沾边。想到自己出生便被抱走由连隐南抚育,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但容洛还是不明白连隐南动机为何。十余年前她只是个毫无能力的小女娃,虽说受了皇储的教育,可就算没有皇帝夺权之事,连隐南顺利废帝让她上位,那也得等到她及笄左右。倘使连隐南是忌惮她上位后会对她下手想用蛊虫操控于她,那也操控不了几年……连隐南死时五十七岁,再等个七年都已经六十余岁,她称帝时连隐南年事已高,只要过世一切便是她的天下,这般着实没有意义。
  神思混沌。容洛沉首测想片刻,道:“太后九族在九年前便已经不存于世,这蛊虫若一定要亲近之人的心头血才能引出……那当是无解了。”
  “谁说孝敬太后没有亲人了的?”奇怪地看向重澈,陆娘子眉心一蹙,“你不是说孝敬太后的亲外祖家不是一直都留存在世么?”
  【作者有话说】
  第十更。
  ps:
  想了想还是说一下。
  现在还是卷首,这时候的容洛跟重澈是不会斗的。
  第137章 9.19晋|江独家发表
  ◎秘闻。(已替换)◎
  平地一声雷。
  “你说什么?”容洛惊异地看向重澈, “我记着……”
  当年连隐南死,皇帝大举清洗连家在朝堂里的势力,九族诛尽, 录史官的册上一句言之凿凿的“无一人存”将连氏与连隐南的光辉都停留在那一年。容洛亲眼翻看过记录名姓的簿子,上面一个个都是朱砂写就的名字,故,她对“连氏已亡”这件事是从无怀疑。
  慌乱在重澈意想之中。重澈握住她的手安抚于她,同时确定了陆娘子说的话。
  “连隐南外祖母曹瑜是二嫁,她曾与人私奔, 后隔多年带连隐南之母曹娴嫁入钱家。”既被陆娘子捅出此事, 重澈也不再瞒着容洛, “钱家的家主, 实是连隐南的继外祖, 而不是亲外祖。”
  此事是家丑,又跨越辈分, 容洛不知道是情有可原。震惊一时,容洛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用力握着重澈的手,容洛眉心越蹙越深,“你如何知道此事——又如何知道我身上有蛊?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知悉那人是谁?”
  以往的情正一点一点复燃,她如今才决定要信他——她是当真怕他的答案,让她跌落深渊。
  看出她的恐惧。重澈反握于她,并不惶然:“朝中皆知我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感知到她微微放松, 重澈一笑:“本我也不知道这些。在得知十皇子并非谢贵妃亲生后我便留意陛下处是否有他生母消息。你将穆夫人带入宫中后我知晓她为十皇子生母,留心查了一查, 便发现她受命在外寻找什么东西——得知此事, 下来便也简单许多。崔公公告知我连隐南死前隆福宫跑了两人, 皇后跟前的陈业槐, 便明白的说了连隐南死前令人带着东西出了宫。”
  “因当年与连隐南有关的人几乎死绝铡刀下,我也只得翻看户部名册或在罪奴里悄悄打听此事。后来得悉当年有几位宫女侥幸逃过一劫,如今在掖庭管事,就寻了那几人来问话。”重澈平平坦陈,“她们其实不知道什么,但提及了一件事。说是当年你不足一岁时,连隐南划破了手,不急着包扎,倒是放到你口中让你吮吸,她们初时以为是连隐南逗弄你,但之后又有几次,连隐南俱不包扎。当日白鹿在,提了一句养蛊需人血的话。我便找了陆九来试了一试。”
  接下来的一切容洛已经知晓。盛太医受命在她饮食当中下药,却不想引起咳疾。陆九对此在行,一听便知她体内有蛊。于是一副药两副药……她终于在皇后受赐三尺白绫当日,咳血晕厥在慈仁宫外。
  心中隐隐松一口气。容洛记着厉美人与皇后说过的话,对这些事也算略知一二。但她上心归上心,若是要她去查,多少还是有些分身乏术的。
  思索一阵,她问道:“那你便是不知太后的外祖究竟是谁了?”
  “要是知道我就不坐在这儿了。”捻了片鱼片蘸酱送进口中,陆九脸色一僵,伸手就端起了那盆菘菜汤往嘴里灌去。待得大半入了嘴,陆九缓过神来,一脸对酱料不可思议的样子朝容洛认真道:“知道了就先翻进他家割一刀,再翻进殿下府中割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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