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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重生) 第86节

  他没说全,容洛已经将剩下三个字吐出。
  姜怀轻抬眼看着容洛,眼中一片青灰。
  将两只枯瘦的手从袖筒里抽出来,他双膝跪地,朝容洛叩首。
  “草民姜怀轻,见过大殿下。”
  姜怀轻,前世她幕僚群之首,每与上大事,她总要与他商议一番。当年会试时她本想招揽于他,奈何他直接婉拒。后头的事自不用说,他触怒主考,遭遇冷落——但她当真没有想到,他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
  “起来吧。”容洛颔首,“地上湿。”
  驿馆居于城外,中午怕车马来往飞起尘埃便洒了水,如今姜怀轻这样不管不顾地跪下去,立时衣衫就染了一片泥水。
  “草民望殿下原谅臣当年拒邀之举。草民有法子让宁家二娘得出生天。”他没有起身,一字一字都打着颤,“草民唯有一事求殿下。拙荆重病,草民无能,连个安稳的地方都无法给拙荆……草民求殿下调太医救治,草民保证,此计定能让契丹哑口无言。”
  他在这样的地方求容洛,实也是被逼入绝境。当年那位主考收受贿赂,他作诗讥讽却就此落榜。他求告无门,便去金州做了一位节度使的幕僚。那位节度使昨年重病离世,他便只能四处写诗奉承官员,乞求一口饭吃。裴静殊回皇都的路上遇见他,言谈之间二人甚是欢愉,裴静殊收他做幕僚,亦打算入京后替他找容洛求助。
  关于这位大殿下的传闻,姜怀轻听了不少。这几日他知悉和亲之事,心里头就有了主意。方才见到容洛去寻遥辇乌泽,又极其厚待裴静殊,他便动了心向她求助。
  容洛这厢却不是不信他。他前世出计就时常剑走偏锋而极其有用,庄舜然徐云之陆识秋等人性情太正,反倒不及踏实吃过苦的姜怀轻。退步下了牛车,容洛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偏首看向春日。
  “可有哪处宅子还未出手?”
  春日在脑海里摸索了一阵,道:“未央里还有一座宅子,就在裴公子宅子不远的地方,就是小了些,只够住五六个人,不过胜在清静。”
  “吩咐人洒扫后立刻将姜夫人接过去。”容洛并未犹豫,叠声嘱咐春日,“去买两个手脚干净的丫头,两个稳重的婆子,再请几个大夫给姜夫人轮番看病。这几日盛太医在尚书府,去请便是。如是他没有闲暇,让他去信给张太医。”
  春日仔细记着,允首后便立刻去安排。姜怀轻闻言紧紧握着容洛手腕,显然不曾料到容洛的大方与不计前嫌,直到裴静殊轻声提醒了他一声,他才惊惶地放开容洛的手,跪地谢恩。
  “殿下大恩大德。”素日硬着身板的男子就这般红了眼眶,“草民与拙荆没齿难忘。”
  其实不管认识与否,容洛帮他都是因着“惜才”二字。向他这种有才干的有品行的,她若有所能力,定然不会忽略。但若换了个好吃懒做,成日不学无术的遇上了困难,便是磕断头求哑了嗓子,容洛决计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将他扶起,容洛拍了拍他肩头,“若是如你所言,这一切本宫便当做还了你的情。晚些时安顿好夫人,可直接来公主府与本宫商议此事。”继而对裴静殊莞尔,“裴先生也来罢,杏颜一直想设宴谢你,奈何益州分神乏术又得受召回京,眼下总算得了空了。”
  第146章 9.19晋|江独家发表
  ◎委屈。(已替换)◎
  公主府除容洛生辰外极少办宴席。今日这个宴席纵然小了点, 却也坐了不少重臣。
  因涉及宁杏颜,容不得马虎,容洛连太子与令如城都请到了府上。
  姜怀轻最早拜访, 身上换了一身衣服,也一早对容洛说全了计策。此下他坐在席中与庄舜然说着话,言语间提及自己落榜内幕,已经十分风轻云淡,徐云之本以为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已经足够灰暗,但了解到像是姜怀轻这般因得罪主考而落榜的人比海还要多, 他感叹了一阵, 想起明年的科考, 不由对此事上了几分心。
  徐云之是得升迁最快的臣子之一, 因政绩出色, 明年春夏就会接任户部侍郎。礼部尚书楚光门对他多有青睐,向吏部举荐他为明年会试考官之一, 吏部已在考虑。此时听闻这些事,他便打算着要对考生排浊去污。
  室中交谈言语不断。四下灯笼在渐渐沉下去的天色中显得愈发明亮。
  空月亭上三十二张案几已坐下三十一个人,陆识秋数了一阵,硬生生没想到容洛还会请了谁。
  正欲发问,绛衣的重澈从廊上走了进来,发尾染着水汽。
  “你倒是来了,我还琢磨要擵羯陆27等你多长时辰。”示意重澈在她身旁空缺的席位上坐下, 她下颔一扬,让何姑姑吩咐厨下将菜送上来, “你是直接从宫中过来?”
  重澈看见裴静殊, 微微愣了一下。闻言颔首, 在席上坐下, “赔款已定,陛下留我问话。和亲之事因武将上书,折子压满了陛下的案头,要等半月才做打算。”
  此事容洛已经知晓。眼中带笑,容洛道:“此事听闻有重翰云周旋,多谢你。”
  宁家再厉害也不可能一次聚集这么多的折子。如非重家出手,便再也没有第二个人。重翰云素来不参与这种事,如果不是重澈去信拜托,她不信重家会做这样的事。
  “我也要谢你。”宁杏颜凝视着他,语气五分感激五分肃然,只是擦耳一听,决然分不出来宁杏颜的语气有什么异样,“劳你拜托重家,我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只能去翻翻大哥的书房里有什么了。”
  宁顾旸的书房有许多珍品书册,这其中拿一本出来就够众文人眼馋。重澈闻言轻笑,倒是直接拒绝了。
  宁杏颜也不管,她心中记着就是。将银筷拭擦光亮,宁杏颜余光瞟见裴静殊盯着重澈,一副失神的样子,不由伸手拍了拍他。
  “我原先十分敬重于先生……”宁杏颜皱眉,“先生万莫说是有龙阳之好……否则杏颜定然要伤心了。”
  裴静殊连忙摆手:“不才不是此意。不才只是……”
  “嗤。”宁杏颜看着他面色涨红,解颐笑开,斟满一杯酒浆递过去赔罪,“杏颜逗先生的,先生莫怪。”
  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是益州时局紧张,她一心顾着益州百姓,故而才未曾让裴静殊见过她本来的样子。这下逗完裴静殊,她忽然记起什么,从怀里头掏出一个银镯子,靠向太子。
  裴静殊看她心思又去了容知徽身上,没张口的话也咽了回去,看向上座的重澈,他又十分困惑……
  不知是否是他错觉,他总觉着重澈对他有敌意?
  但重澈位高权重,又敌视他什么?
  眼花的想法在心头晃过又荡回,裴静殊猜测到一半,便听到了容洛的声音。
  “今日邀诸位来此,是为了杏颜和亲一事。”
  四下安静。容洛正襟危坐,声音和柔:“今日得了一计,但仅凭本宫一人,此计无法完成。还求各位能帮一帮本宫。本宫谢过诸位。”说罢沉首。
  “倒没这些生疏的。”容明兰轻笑,“皇姐只管说便是了。宁将军镇守边疆,保家卫国,如今二娘被迫和我们都视而不见,岂非是太过凉薄。”
  太子发话,诸如贾清责与礼部尚书楚光门这些臣子岂能不附和?当下都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而容洛要的就是这些答应,眉目微舒,容洛朝下座发话:“本宫想与诸位要一样东西。”顿了顿,“本宫想借诸位家中的小娘子一用。”
  这话教亭中一下静寂。和亲此事谨慎,没人愿意拿自家女儿去顶替宁杏颜。沉默多时,令如城发问:“殿下打算如何?”
  “姜先生朝本宫献计。”拂袖朝姜怀轻,容洛将计策吐露,“先生年轻时随父行商,曾见过不只一只‘神鸟’。那遥辇乌泽说神鸟选定的女子便是他契丹可汗的王妃,故而,本宫打算让各位家中女儿嗣育这传说中的神鸟海东青。”
  神鸟海东青存在于契丹的神话里,容洛虽认得海东青,却不知这样的苍鹰世上不止一只。姜怀轻初初告知北方三百里以外此鸟众多时,她亦因此十分诧异。如今重澈又替她争取到了半个月的日子,足够各家娘子人手一只海东青了。
  那遥辇乌泽因一只鸟认定宁杏颜是契丹天定的王妃,如今她便如了他的意,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总不能——多少人有海东青,那十岁的阿骨丹卓郎就取多少人罢。
  不过说归说,众臣子还是十分担心。蒋宽忠看着那放在案上的头盔,皱眉道:“臣明白殿下的意思。只是这海东青到了我们女儿手中,怕是和亲的人选将来也会从这中间挑选……臣只有一个女儿,万一……”
  他家女儿只有十三岁,从年龄上来看是最适合和亲的人选之一,再拿了海东青,只怕选上的几率不在小。他有这般问话也是言之有理。
  “不必担忧。”容洛斩钉截铁地安了他们的心,“和亲一事必定经过母亲之手。要嫁给那位十岁可汗的,会是个年纪相仿宫女。而不是诸位的女儿。”
  蒋宽忠还是有些不放心:“当真?”
  “当真。”声沉如钟,容洛扬首,“如是出了差错,本宫亲自和亲。”
  .
  有容洛这番话,不单是各家放心,亦是决定了她永远不可能远嫁疆外。
  这半月也不平宁,那些海东青送到各家,又得训练又得抚育。偶尔还有几只逃跑抑或莫名失踪,容洛也不做别想,丢了的就再也没有第二只给那些娘子。到了择选娘子和亲的那日,原先三十余只海东青就只剩了十只。
  为防这十只不见,容洛尚专门请了饲养鸟兽的胡女统一为海东青拷上脚镣,统一照管。
  与容洛去太液池见各家贵女,谢贵妃与她并肩行了许久,柔声开口:“母妃听闻你伤了你六叔?”
  这事在半月前就成了她酒炉里的一捧灰,皇帝处也没有因此事生出任何动静。容洛以为此事不会有人拿出来做文章,没曾想谢贵妃倒是提了起来。
  “谁说的?”当是天已昏暗,那道伤口还没有指甲盖长,几乎无人看得到。便是御史台也只知道她拿剑指着南阳王,而不知南阳王受伤,“父皇?”
  谢贵妃摇了摇头,“攸宁入宫时说的。此举莽撞……你可想过要是此事被御史台知晓上书弹劾,丢了封号是小,还要守皇陵十年?”
  一旦被责罚,皇帝弄死容洛不用费吹灰之力。谢贵妃虽帮着皇帝说话,却也不希望容洛丧命。
  “知不知道都不打紧。那日如是父皇答应了此事,女儿将他五马分尸都是寻常。”容洛揪着袖角的金玲微微一晃,“他冲着我来,便是如何我都不在乎。”
  她重视跟宁杏颜多年的情谊,谢贵妃也十分了然。若那日的事发生在二十年的她与元妃身上,她也会做出与容洛一样的举动。
  “你父皇不糊涂。”谢贵妃与她拐过一片缤纷,“他便是再如何,也不会拿国事开玩笑。”
  这一句便让容洛的步子顿了下来。
  “母亲当父皇不会用国事做筹码?”她反问,语气里有些冷冰冰的,“上一次他与崔家联手,如不是有杏颜和众将领,女儿定要死在益州。女儿也不瞒母亲,此次南阳王所为,女儿也同样在怀疑父皇是否参与其中。母亲回回都替父皇开脱,可有想过明崇是否会寒心?”
  被这责问问得一怔,谢贵妃抱袖而立,多时无奈道:“你已经有谢家与众大臣……”
  “女儿何时有谢家作为依靠?”
  谢贵妃被这高声反问震住。容洛站在碎石道上,胸膛起伏不定,眼眶已经红了一片。
  得知谢家心意这么多日,容洛第一次让满心委屈涌到明面上来。
  与谢贵妃对视,容洛见何姑姑远远引过来。用力吸了口气压在肺腑,迎上何姑姑前袖袍抚过脸面。
  金泥燕子上一点深色缓慢濡开。
  何姑姑走到她身前,明显看出来她的难过。宽慰的话到嘴边便成了最要紧的急报。
  “驯兽的胡女放跑海东青后逃出了宫。如今这里的海东青已经一只不剩。”她望了眼谢贵妃,心头的不满浮上眉心,拧做越深,“殿下是否差人回一趟明德宫?”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更。
  这半个月的更新到这里。
  十月七号更十万字。
  这一段剧情过后就开怼皇帝。
  男二也会出现。
  然后……不剧透了。今年年底肯定完结。
  好了,美人们10.7再见~
  第147章 1016晋|江独家发表
  ◎讥嘲。(已替换)◎
  “拖了这么久, 公主可觉得还有什么方法能让宁杏颜不联姻于我契丹?”
  从叠叠花林中走进小亭,容洛甫一当头就听见遥辇乌泽这样一声带着讥笑的轻问。
  他立在小亭的廊檐下,身上是一件大宣男子常着的圆领长衫。他似乎对这样的衣衫并不喜爱, 圆领上的盘扣未系,露出脖颈上大片的黑狼刺青,狼眼睁得圆圆的,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与他此时的心情姿态都无二。
  任何姑姑替自己将滑落一侧的一截披帛拾起调整,容洛睨了他一眼, 对同在亭中的皇帝施礼, 自此便也再未曾说过一句话。
  遥辇乌泽见此更是得意。瞥眼望向在亭外说话、纵然一副平静面目仍可瞧出慌张的各位贵女, 遥辇乌泽的回望向容洛的眸子中就更亮了几分。
  他与南阳王近日来多有联系, 从南阳王的口中, 他大概了解了大宣如今的时局,因而也获得南阳王不少的帮助。容洛寻来看守海东青的胡女, 看似周谨守序,实际早已得过他的授意与打点。今日容洛邀各家贵女入宫,企图以人手一只海东青来令宁杏颜避去和亲一事,他便就顺着她训练与邀约……只待得众人齐聚后,就让胡女一次放走所有的海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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