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 第95节
匣子横翻,珍珠滚了一地,厅中胡女愣了一下,纷纷尖叫起来,幕僚们瞬间醒了酒。
“尚书……”
幕僚们打着颤上前,“这是八皇子,有话……”
“白鹿。”
重澈未回眼。幕僚们感觉脖颈一凉,随后轰然倒地。
站在重澈身后,白鹿甩了甩刀子上的血,晲了眼胡女,将刀收进刀鞘中。
容毓崇脸上一片青紫,眼见重澈这般狠厉,他仰高头颅,笑起来,“我不过……是替你加快计划罢了,若不然……按皇姐这般珍惜……谢家……什么时候……谢家才能玩完……咳。”
话语到最后宛若抽丝,重澈凝视他许久,将手松开。
容毓崇眼底露笑,长呼了一口气,耳畔一声闷响,他呕出一口血,一手撑着身躯坐起来,一手就摸到了肚子上的仪刀和不断渗出的血。
还未诧异,他便被重澈扯着头发逼迫把头抬起。
“容毓崇,”重澈蹲在他身前,眸子里一片寒霜,“最后一次。若我再见你有私自作为,你与萧纯蓉,便都不必活在这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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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长安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失去自己所保护的东西,有人亦因此付出代价。
容毓崇其一,南阳王容烨书自然不能幸免于难。
一架马车停于南阳王府的暗巷,白鹘自天空里飞落,停在男子手臂之上。这只白鹘显然是新养,不知规矩。落下来便在小臂上踱步不停,踩到男子手腕时被硌了一下,便好奇地翻开男子的衣袖,去啄那腕上的一串紫檀佛珠。
“这可不行。”将白鹘换了一只手臂,男子行过遍地的血色,用手指蹭了蹭白鹘的下颔,“啄坏了,他们可会有意见。”
南阳王府一片红色,内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面容狰狞的人。他们身下淌着血,双眼突出,可见死前有如何一番挣扎。
“族长。”
面目平平的女子从内室里疾步而出,对男子揖首:“在密室里。族长亲自动手,还是属下代为了结?”
话未罢,她身后的屋内传出一阵大哭。影子在窗柩上跳动挣扎,不一会儿,南阳王衣衫凌乱地从屋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看这领头女子对男子伏拜,他愣了一愣,十分吃惊地指着男子:“卢、你是卢家那个小郎……”
电光火石,记忆里的某些东西跟眼下的男子重叠起来,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撞破了什么。
“我……我……”他踉跄奔过去,跪着抱住男子的腿,发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我、我当真错了,我若知道明崇与你有关……我死也不会动她!我会走的远远的,再不会回来,求你饶我一命!”
南阳王头磕在地上,咚咚直响,鼻涕眼泪糊地满面都是。男子看着他,温柔亲昵地笑起来,“当真不会回来?”
南阳王急忙保证:“当真不会回来!”
“可是你已经动了她。”男子眯眼,“谢家、容毓崇和你。”
“我将功折罪!我将功折罪!”南阳王满心都在抖,“我知道宫里的事,皇兄身体不行,有意立书让明崇殉葬!”说着眼泪喷涌而出,“我求你饶我……饶我……”
“殉葬?”
“是……”南阳王哭着抬头,“野史有:‘越国公主名藏越者,为王所宠爱,驾崩下诏,赐死藏越,随王殉葬’……皇兄已经斗不过明崇了……你眼下知道这个,定可以救她一命……如此,饶我……”
“可以。”
男子斟酌着他的话,陡然笑道。
南阳王一怔,忙叩首:“谢郎君,谢……”
脖颈上的冰凉让他卡住了话语,抬首看向男子,男子笑得十分柔昵。
柔昵得令人害怕又恶心至极恶心。
“我答应让你走,可你也说了,死也不会动她。”男子眼角的泪痣微微一动,眼瞳泛起一片冷光,“所以,你还是得死。”
血从刀痕里喷出,南阳王保持着惊恐的面容倒地,额头碰到男子的鞋尖。
重量落在脚面,男子随意地将南阳王的尸身踢开,听下属问道:“屋内还有一个容明露,要处置么?”
男子摩挲着指尖上的血点,“既是明字辈的,就让她自己处理。她不杀孩子,我这个岁数,更不会动。”
“恕银鲤直言。”女子冷冰冰开口,“族长学重澈,或顺着大殿下喜好去做事并没有意义,可能还会引起大殿下厌烦。”
听银鲤这么说,男子十分奇怪地看着她:“你不要用你自己的喜好去评判明崇。”
女子睨他,一本正经:“恕银鲤再次直言,天下女子在挑选夫君上,都不会喜欢这样的男子。”
男子没话说,转身往外走,银鲤冲其他的人摆手吩咐收拾,紧紧跟了上去。
一路无人,唯有横陈的尸身。一步跨出府门,男子便听银鲤冷冷唤了他一声:“族长。”
将心思从白鹘身上收回来,男子往阶下看过去,笑道:“可真是冤家路窄。”
“卢族长。”重澈付之一笑,“看来并不需要我去收拾了。”
银鲤小声:“所以属下说族长你学重澈会让大殿下厌烦……重澈笑是温润如玉,您笑是恶心。”
男子睇她,银鲤急忙收声站定。
“听闻你今日与她共处一室有三个时辰。”男子松开白鹘,“我看你颇为贪心,想告诫你一句,不管你与她如何,最后她仍然不会是你的人。”
“可决定此事的并不是你,卢清和。”
“一纸婚书并不能代表任何。”重澈拽住缰绳,“情蛊固然可怕,可用到了到头来你得到的也不过是条虫子罢了。”
“是么?”卢清和笑,“我可听说你找了南疆陆家的人来帮忙。”
重澈看着他,并不否认:“是,我准备让陆九将蛊虫移到我身上。”
又微微一笑,“你应当不希望,我与你、或是你与谁被传断袖之癖。”
情蛊是一对,能种不能拔,唯有渡到旁人身上。重澈这话出口,着实噎了卢清和一下,若不是清楚渡蛊对容洛与受蛊之人伤害多深,他估摸着当真要信了重澈。
但要用蛊么?重澈对容洛如此信之深切,让他实在不愉。
“何必剑拔弩张,我与你便往后是同僚,当是和睦共处。”眼瞳动一动,卢清和轻笑,“毕竟……来日方长。”
卢清和在暗示什么,对他知根知底的重澈最是清楚不过。双目相视,重澈倾唇。
“是这个道理。”微微一笑,重澈控住缰绳,“左右今天还是我失礼,你升迁入皇都,我也没备礼。在此,就祝卢族长……步步高升?”
京外四家如何能入长安,怕是没人比卢清和更明白内幕。马上重澈笑意寻常,一副真切的模样,实际上何尝不是威胁于他。
只是……他活了三十年,也不是白过的日子。
长长看了重澈一眼,卢清和步下石阶,往暗巷行去。
“你未必合适明崇。”插肩而过,卢清和垂眼沉声,“在朝中只手遮天的权臣,从来不可能会是帝皇的良配。”
大氅的下摆拂起雪花,那修长背影迈进暗处。重澈扫他一眼,听白鹿轻声问:“公子当真要移蛊到自己身上?”又听他犹豫,“我觉得要是这大尾巴狼不知道就用了蛊,蛊又在您身上……就算往后好了,您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压根心思就没落在卢清和身上。
他如此,重澈又怎会在意?
扭转马首,重澈在雪中去往皇宫的方向。
卢清和如何都不是眼下的大事。而今容洛要动谢家,他还需她她好好磨一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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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泰二十二年,末月,谢氏叛,与南阳、北珩亲王共反帝,帝受刺;升泰二十三年元月,南阳亲王受仇家寻仇,阖府上下五十余人受刺,亡;因中王容明露躲密室得避……事发,文景帝及谢氏疑帝……乱由此始……”
“……此乱亦为帝之大憾。”
“记,兴弘十七年。史馆修撰官,容氏秋夕。”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二更。
男二是卢清和。
男三很确定是齐四海。庄舜然徐云之……都是求而不得。
当然感情戏依旧不是很多/喵喵。
第159章 1021晋|江独家发表
◎决裂。(已替换)◎
“前日南阳王府上下惨遭毒手, 除世子容明露以外再无活口。”隔着屏风,春日煞白着脸轻声地回话,“奴婢去看时满地发臭尸身……甚是吓人。世子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 看到佩刀之人便惊叫连连……好容易才被宁郎将从府里头抱出来。”
“是。”秋夕小心应着,见旁下新上来伺候的婢子如意颤颤索索地在首饰匣子里找一只金钗,伸手格开,便直接从匣子里拿了出来,递到容洛手里头,“听元妃宫里头的人说, 陛下疑心是殿下所为。”
双臂绕过细颈, 容洛将那只珊瑚金钗穿进发髻, 冷笑道:“昨日本宫险些死了, 掌事恒昌几个如今还卧在榻上, 寻仇?昨夜可当真没这功夫。你问过重澈了?”
“问过了,并不是尚书所为。”秋夕扶着她下阶, 伸手推开那扇屏风,“陛下要殿下入宫呢,说是要交代此事。”
“交代?南阳王不是死在本宫手里便足让本宫后悔。”鼻息一翕,容洛扫了眼早晨重澈送来的几个匣子,伸手捻起一只乳白的玉镯套进手腕,摆手让端着早膳的婢子退出去,“让崔氏二爷和崔彤云都来一趟, 徐云之、陆识秋、孟夫人、容乐、令都督都把一并请过来,本宫回来时要见到人。”见秋夕低首要走, 她握住她的手, “春日去, 掌事如今不在, 近前你得候着。在恒昌痊愈以前,他那份差事便由春日来做,听明白了?”
春日应诺,叠步倒退,便立即将容洛吩咐地安排下去。
未几,容洛的车架便入了宫。
自长乐门下车,容洛脚尖初才触地,抬眼就瞧见了面前握戟而立的卫兵。觉着眼熟,容洛抚了抚腕间那枚镯子,探眼过去:“可是蒋宽严蒋将军?”
年轻郎君见容洛唤自己,愣了一愣,拜下去:“大殿下。”
“倒不必。”止住他的动作,容洛笑意盈盈,“怎不在玄武门看守?往年倒不是一直守在那边的么。”
蒋宽严是何姑姑的眼线之一,很多事何姑姑都会告诉容洛,蒋宽严也不奇怪。只道:“微臣是代班,这位兄弟与微臣是至交,他夫人要生了,微臣替他代守两日。之后还要回去的。”
“我却说呢,你分明已提了职务,怎又降回去。”容洛笑了笑,同秋夕道,“这位郎君以前常替本宫办事,晚些时家里有宴,你让人多备几分吃食送过来,慰劳郎君。”
蒋宽严要拒,斟酌半晌,允首道谢。话还未出口,几声马嘶在耳边高高扬起,移眼过去,谢琅磬、谢攸宁以及几位谢氏庶一支的小辈从马上下来。
瞧见容洛,谢琅磬与几人走上前来,揖首:“大殿下安好。”
谢氏一行人神色各异,有愧欠,有平淡,有不屑。容洛一眼落下去,神色冷冰冰地:“看来谢少师也是入宫面圣?”
“是。”谢琅磬看一眼容洛,又看一眼蒋宽严,“不过看殿下,约莫还要在耽搁一阵?”
“不妨。”珊瑚金钗因光照通红如血,容洛理了理衣襟,将微微露出的伤势盖住,“谢少师一道吧。”
一道?谢家几位子弟面色露了几分轻蔑,还没轻哼以作不快,再沾沾自喜以为容洛低首求和,容洛的声音便落了下来。
“把你们脸色给本宫仔细收一收。”容洛转身前行,“本宫这两日看了点话本,里头提的‘人皮灯笼’本宫好奇着,再敢对本宫不敬,仔细本宫便扒了你们的皮糊灯笼。”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十分掷地有声。几句话吐出来,同从长乐门入宫的官员听见了,卫兵、奴婢也听得清清楚楚。宛如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人万分想凑过去看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