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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重生) 第100节

  ◎渔翁。(已替换)◎
  百善孝为先, 当初容洛将谢家从太子身边撤走,谢家当即辅佐堪称一贫如洗的容明霄,挖空了心思让容明霄得到皇帝喜欢, 孰知会有这一日。
  热孝娶妻在律例没有明确规定的处罚,徐云之正大光明的弹劾,极其容易将民众与一众书生情绪挑动。舆论多日,皇帝终于降下处罚——容明霄贬官、收归权利,当下查办的案子、要监察的长城修葺统统停止。谢家谢琅磬剥少师一职,连降二品, 一众谢氏子孙俱受清查。
  向氏一案里谢家曾被“告假”, 但事实告知众人, 这是谢家与容洛的联手, 谢家是塞翁失马。
  而这一次, 容洛持刀砍向谢家,大树遭受撼动, 哗啦啦坠下枝叶。
  结果又会如何?
  容洛胜?也无人可知。
  年轻的狼挑战在久居高位的头狼,十年来头一遭,罕见得教人难以不做讨论。
  长安城于此事热火朝天,明崇公主府里却也不见得安宁。
  送走殿中省的传旨太监,何姑姑望着马车走远,笑意收拢,皱眉快步回了院内。
  庭中杏花满地, 阶前还放着盛满杏花的两个竹篮与一把黄白的象牙弓。何姑姑低首将挡路的竹篮放去一旁,扬首就撞上了一身圆领长袍的宁杏颜。
  捧了弓递过去, 何姑姑望一眼坐在里头的姜怀轻崔妙仪, 低声问道:“要如何?”
  “只能受命。”宁杏颜拧眉摇头, 握了弓回身往大殿里走, “陛下借明崇手伤了谢家,釜底抽薪倒把识秋和望舒的官贬下去了,你说,倒算什么事?”
  入内,四五人坐在案后。容洛坐在上座,手指轻弯顶在眉心,垂眸一语不发,而她面前一卷圣旨,颜色明亮得晃眼。
  依照计划,她已让底下开始对容明霄谢家动手,因心中惴惴不安,她办事前是让崔妙仪去试探过皇帝意思以防出现差错。原以为此事万无一失,倒没想她父皇还是借着此事算起了从前的账,谢氏因控制探花人选遭受停职核查,她这厢虽未动庄舜然,但陆识秋与虞望舒也被贬了官。
  按了按眉心,容洛抿唇:“怕是舜然也保不住。”
  静寂里发声,旁人似乎也有预料。崔妙仪敛一敛眉,挪膝深深福身下去:“是妾身失察。”
  负责观察皇帝意思的是她,如今出了问题,崔妙仪想当然也得认罪。容洛望过去,鼻息微微一叹:“与你无干。”
  皇帝是什么意思,她清楚得很。
  说是壁上观,实际坐山观虎斗,偶尔插一手——
  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简而言之,便是他又一次,拿她当傀儡用。
  将圣旨打开,容洛一眼看到旨意最后的告诫之言,低声冷笑:“重家动谢家需谨小慎微,本宫动谢家便毫无顾忌,陛下巴不得本宫跟谢家斗起来。”
  如此无论获胜或两相重伤,他都只消在最后冲出来补上一刀,便能成为最终的赢家。
  怒气盈在心头,容洛低眼下去,听见姜怀轻发问:“是否要舜然提先上书,说欲历练?扬州丝织兴盛,督办几年,或许是乞浆得酒。”
  徐云之接手户部,账册容洛随意可看,扬州丝织发展飞速,庄舜然借口离去做个刺史,政绩累积下来获得的地位决计不比现在更低。但,盯着扬州的同样不止她一人。
  “节骨眼上调走总有损失。”银步摇上的小铃铛落到颔骨边,容洛起眼,皮肉碰到铃儿,步摇立时轻轻响了一下,“本宫入宫试一试,如是不行,再做打算。”
  说着起身,秋夕伸手扶过来。容洛抬手让一同起身的几人不要拘礼,又唤过姜怀轻。
  “舜然怕是也有想法,你替本宫去一趟,好好的说。”
  姜怀轻眼珠动了动,望了她好一晌,允首。
  .
  没几日是清明,宫里张罗着,气氛物件都清冷了许多。
  皇帝如今身子不好,也不像往常那般时时待在选德殿。问询过崔诵翁,容洛在他的指引下一路入了福宁殿。
  宫室广阔,佛手柑香气在半空缭绕缠绵,一缕缕落进幔帐里。
  侍疾的妃子是孟云思,她备受恩宠,如今是二品昭仪。容洛与她相见次数不少,但在皇帝眼前见面,多年来还是第一次。
  受了礼,容洛看着她将白瓷药碗接过去,俯身:“父皇。”
  皇帝咳了一声,没听清,眯眼隔着帐子看了一会儿,他问道:“是汾朔么?”
  汾朔公主,指的是她六妹容乐。容洛没说话,又听他道:“不是说要陪驸马去巴州么?如何又回来了?”
  容洛垂眼,又福了一次身:“明崇见过父皇。”
  盘香的一截香灰落在黑亮的瓷盘里。
  皇帝的声音十分清晰地冷下去:“你怎么来了?”
  随即,他起身的动作一下停顿,下一时便靠回软枕上。
  “识秋望舒于谢家一事有功,父皇如此,明崇不能理解。”容洛音容寡淡,“自然覆水难收,明崇也不是为此事而来。明崇想同父皇问一问,舜然得探花时此位依然水深,是否——舜然会是下一批受处罚之人?”
  她与皇帝关系从许久前便僵化,她视皇帝为世仇,皇帝则将她视同眼中钉,关系早已不可转圜,彼此也默认了不能和平共处。拐弯抹角,更不会有。
  帐幔微动,皇帝看着她,冷声道:“朕允你开府设官,你便要有能担得起的气度。如今出了岔子,向朕问,倒不如问问你自己。”
  问她自己?
  他不如再明确一些告诉她,开府设官便是为了让他能关明正大地剥夺自己累积起来的一切,甚至再干脆利落一些说:他是皇帝,凭着身份,一纸诏书,想要她死她就死,想要她生她就生!
  容毓崇放到眼前的密旨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容洛凝视着皇帝,须臾,垂眸:“女儿知道了。”
  不必多说,这一句话便是足够的答案。
  安抚庄舜然,在几番争辩下,庄舜然终究还是明白了此事当以进为退。
  四月十五,谢家核查了结,谢琅磬以太常卿职务重新上任,谢家此事中,共损十七人;容洛折一员大将,两位心腹。
  望着庄舜然车架走远,宁杏颜控马走到容洛身旁,问道:“下去如何?”
  “衡父皇。”容洛扶正披帛,语气里凝着冰汽,“容明霄这些时日为了办案用了不少手段,刑部处指他错审,曾用大刑毁了一个女子的面目。那女子遭受恶人□□,本是可怜的人,但恶人耍心思倒打一耙,说女子是为讹钱假意鸣冤。容明霄不分好歹用了火刑,中间出了漏子,火盆倒了女子一身。”
  宁杏颜皱眉:“之后用银钱摆平了?人在哪儿?”
  容洛轻轻冷呵一声,“倒是用银子摆平了还好。那女子毁了容,又受蒙冤,纵然后来翻案也于事无补,她不知从哪儿听了谢家是容明霄后盾,怕牵连家里,没敢上大理寺击鼓。恒昌得了信,已经去接人了。”又凝眉,“就不知接到的是死人还是活人。”
  办案是累积政绩最快的法子。谢家觉着容明霄不及容明兰和容毓崇,一股脑儿地交案子给他办。平日里大案查起来,若不是多方辅助,许是一年半载都结不了,他倒厉害,一月里两个。加之重审的冤假错案,数目惊人。
  速成的法子,不消想,只有滥用刑罚了。
  当然,他一个人,又不会三十六变分身四五个自己,查案多数还是底下办了冠上他的名儿——为了讨好主子,快速结案是最好的法子。那嫌犯难缠怎么办?
  只能无所不用其极地逼问。
  而今容洛记下了他们自己挖的坑拿来布陷阱,谢家眼明,定然是忙不迭去补窟窿。故而,才有了她这一句话。
  “不是支离破碎都能让容明霄跌跟头。若是碎了尸首,那更是讨命符。”宁杏颜望一望后头与重澈并肩过来的平朝慧,捏了捏手上的马鞭,“一会儿还要去校场看令都督练兵,便不耽搁了。你与重澈在一块也当心些,他与白鹿再厉害,也不是以一顶百的刑天。”顿一顿,她斟酌着拧眉,“你倒不如换斛珠回来,她领着死士,好歹也能挡一阵。”
  上回谢家刺杀的事宁杏颜已经知道了,要不是她拦着,宁杏颜眼下刀子都已经架到了谢琅磬的脖子上。
  莞尔一笑,容洛转眼看向驾马踱步过来的重澈,“有重澈在,你放心便是。而今谢家寒我心,也不知他们还会做出什么来,平家城府深沉,你倒别躲着平朝慧。”
  “躲?”宁杏颜皱了皱唇角,“我躲他做什么?”
  容洛不语。
  自平朝慧向她求娶宁杏颜后,宁杏颜对着平朝慧一直不大自在,眼下庙堂动乱,她还是希望平家能庇佑宁杏颜几分的。
  心中所想露于容洛面目。宁杏颜一看便知,口齿开合,她想解释又解释不得,片刻羞恼起来,冲容洛无奈地“哎呀”一声便驾马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十九更。
  第166章 1021晋|江独家发表
  ◎呵斥。(已替换)◎
  她羞赧逃离, 容洛也不拦。那头平朝慧眼见宁杏颜擦肩而过,与重澈商讨的事情立时中止,当即掉头追了上去。
  容洛抱袖顿步在地, 看着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往城里去,转眼看着马匹碎步到了身前,伸手过去,轻笑道:“来了?”
  纤手如脂如雪,透着温热,握进手心里像是能一路暖进心房。重澈食指在容洛手背上摩挲两下, 伸手将她带进怀中。
  扶着容洛小心调整好位置不至于她掉下去, 重澈控马往城外走去, 一边道:“你不若赐婚给宁杏颜好了。宁家征战多年, 军中有话语权, 在朝中却难以插话。如是平宁二家联姻,大抵许多针对与难处都会迎刃而解, 她亦能多几分牵挂,免教你日日挂心。”
  “到底是她不想嫁。”容洛握着缰绳,微微无奈,“我有私心,但不能因为我觉着如此不好便强硬要她迎合我心意,如此便是我一人自私,三人都不幸福……只能说我必须努力拿到更多, 尽可能庇护她罢。”
  她前生险失宁杏颜,对宁杏颜一颗赤忱之心的担忧不比宁顾旸少。当初要挟皇帝赐宁杏颜御林郎将职务, 其实心里大抵也是有要以皇命将她一直扣留在长安的意思。而今平朝慧对宁杏颜爱慕深深, 她亦同样不是没考虑过赐婚令宁杏颜难以征战, 但……倘她当真做了此事, 怕是宁杏颜会一辈子痛苦。
  眼帘半掩,容洛看着马踏过初春草地,忽地缰绳被重澈抽走,她亦被重澈拢紧。
  疏冷的墨香流于鼻尖,她靠在重澈怀中,听他道:“好明崇。”
  垂了垂眼,容洛浅笑一声,“满朝文武皆言我非善类。也就你,不厌其烦地叫我‘好明崇’。”
  满溢的喜爱与温柔,不同于旁人的敬畏、不甘、厌恶……几叫她真以为自己是个好人。
  侧身贴近重澈的胸膛,容洛瞌合眼眸,忽然记起儿时的事。
  “说来你从前都不会唤我‘明崇’呢。”惬然涌进肺腑,容洛缓缓松懈身躯,“是什么时候开始,方才只在生气时唤我‘容洛’的?”
  让马匹在河岸边停下,重澈道:“你九岁那年,我唤你‘阿洛’被太后听见,回去就挨了母亲一顿训斥,从此就不敢再直呼你名姓。”顿一顿,他听着容洛呼吸渐渐平缓,轻声,“倒是你,你自我十九去了一趟金陵后,便也一直都以‘重澈、侍郎、尚书’称呼于我,明崇,你何时……”
  开合唇齿间的话语骤然断裂。容洛呼吸平稳,重澈抿唇,眼见一只鸳鸟失魂落魄从对岸快步行过,又在不远处停下。那处一只鸯鸟卧在泥地之间,早无生息,那鸳鸟将几只虫放下,便紧紧贴着鸯闭目睡去。
  右手不自觉将容洛贴紧胸怀。宁寂里,以为睡去的容洛忽然出声。
  “你想让我唤你夫君么?”
  容洛坐起来,望着他,一字一句:“你可以向父皇求赐。”
  重澈一怔,沉默稍许,吐出的话在容洛意料之外:“不可。”
  与他相视,容洛倒不因此惊诧。定定凝望了他一阵,容洛苦笑:“你是否另有所喜?”
  “明崇……”无奈垂眸,重澈正要解释,视线落进她眼底的一片安心,瞬间明白她也从未疑心过他。
  “我是人,总有私心。”伸手抱着他腰肢,容洛将耳朵靠近重澈心脏的位置,看水往低处去,“旁人一心要利用我往上爬,而今我只剩了你,便总不由自主想要将你据为己有。心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往后生死不分离,那便更好……”
  “自然我也明了此心并非对你一腔喜爱,所以……你便偶尔让我使使小性子问一句,你不应允也不打紧。我只是……”
  “很害怕罢了。”
  他没有解释,容洛反倒轻轻地认起了错。
  四下安静了一会儿,重澈看向那两只苦命鸳鸯,视线垂下来,落在容洛扬起的两扇羽睫上。
  容洛桃花眸随了谢贵妃,婉丽里带了几分阅历的痕迹,含怒时锋利逼人。此下她松下心防,那几分对着外人有的凛冽霎时消弭,反而多了柔意。琥珀似清亮的瞳仁衬着浓密的睫,露着一丝怅然,格外要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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