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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重生) 第110节

  自然会信。
  .
  消息压下,容洛却也不是当真能在庄子里安安稳稳过这秋季。
  十月,盛婉思查出有孕二月,因是体虚,崔妙仪偕同盛婉思看医后去往白马寺上香,时逢三皇孙知骄染病,向绫罗同行祈福。行程中出事,盛婉思失足从石阶上摔下,昏迷三日,腹中皇孙流产,太子府中众人心酸委屈,在盛婉思清醒后便大加安慰。
  但只这一次,素来的温柔可人的盛婉思没有顺着旁人安慰安心保养,反而在醒转后便携着知徽,跪到了明崇公主府前。
  容洛不在府中之事长安皆知。盛婉思拖着病躯来到公主府,一跪将门房吓得形神聚散,直上前去请她入府,再命人快马加鞭将此事告知了容洛。
  盛婉思极受容洛宠爱,便是出嫁后容洛依然对她以“三娘”相称。京中众人皆知容洛挚友宁杏颜行二,这“三娘”之名,不是疼爱,还是什么?
  这厢,容洛也不辜负这些流传。盛婉思一个时辰前才下跪,一个时辰后容洛便一身男子圆袍回了公主府。乌发高束,身后一张弓,鹿皮弯头的小靴上还有几滴泥水,一瞧便是在射猎中听闻此事就赶了回来。
  住庄子,放权不见臣子,但贵女公子她还是时常设宴邀请。今日射猎,得帖子的没几个人,多是四家的少年郎与小千金,无权却也难教众人不做重视。白马奔驰过三坊,三坊那些与容洛熟识的世家子弟们便打听起容洛归来缘由——一明白,便是满心的羡慕。
  容洛不涉朝争,在外头看来却依然是权倾朝野。能得她青眼一分,仕途可说无虞。何况盛承徽这得到的十分青睐呢?
  离去又复返,朝堂上目光立时涌动。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珠子盯着容洛。
  关心盛婉思,听盛婉思哭诉,入府,四个时辰以后,恒昌持帖而出去往太子府中。太子闭门。
  扶持容明兰的是容洛,容明兰闭门不见,这个中的涉及的,那便是容洛的颜面了。
  容洛吃亏,喜忧参半。
  忧,便是容洛的党羽;喜,那便是知道容洛与皇帝协定的人,认定了容洛无计可施,正如向绫罗。
  抱着知骄轻拍哄睡,向绫罗看向眉峰紧蹙的容明兰,翻了个白眼,悠悠道:“爷倒是怕什么呢,她既应了陛下,将权力一一放手,那便是承了圣旨。良娣求到她面前又如何,左右也只能传个帖子问话,难不成还像从前一般用四家来压你?爷也不想想,她倒敢么,她敢,那便是抗旨不尊,自找死路。”顿一顿,她替知骄将衣衫松开的扣子系上,“不过她要敢也好,爷受制她已久,她再用这些压你,你便也能顺理成章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扣子擦过指甲,发出“咯哒”一声脆响。合在她绵绵的语调里,宛若怨魂吐的气,一层比一层凝郁骇人,一层比一层恨意更深。
  “剥什么剥!”听到这话,容明兰反而不高兴起来,嗙地一声把毛笔扔在笔洗里,他横眉竖目,“本宫告诉你,你这条是拖着本宫拿回来的,省着你那点学向氏的心,你复原不了向氏,也别妄想学向氏来控制本宫!今日这一出,还不是你把婉思推下去才有的?不给本宫安静,倒成日耍这些心眼!”
  他对盛婉思唤得亲昵,当即惹得盛婉思连连抿唇。但正如容明兰所说,她如今要依托于他,故而,有些话,决计是说不得的。
  毕竟,容笙失言教训在前,她,也因失言吃过苦。
  指甲不动声色划过知骄的下巴,婴孩因痛哇哇大哭。向绫罗佯作惊诧地将孩子拢进怀里,低哄了一阵,无谓道:“是,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没准承徽说妾身靠生子上爬,没准良娣说实话,都是妾身的错!”
  反讽似地自责了一通,向绫罗也不管他什么脸色,直接背过看向门外芳菲。
  骤然耳边几声见礼错落而过,向绫罗眉目动了动,看向正拐弯准备入内的崔妙仪,眼底暗芒一滑,笑道:“妃怎么来了?稀客啊。”
  崔妙仪不得宠,原本一年到头太子也就宠幸几次,见她肚子毫无动静后,太子也不再去她房中,除了日常用膳,叙话,她几乎也不会来太子的院子。向绫罗见她对挤兑从不反驳,也就时不时夹刀带棒的嘲讽几句。
  果然,今日也是一样。
  不甚中听的话落在耳畔,崔妙仪眼皮都没为向绫罗抬一分。攀着门框,崔妙仪看向太子:“李夫人及元景山去了公主府。据父亲说,元妃的车架在一刻前出了嘉福门,似是往大殿下府邸的方向去了。”
  第179章 1021晋|江独家发表
  ◎升温。(已替换)◎
  当年为了笼络孟夫人, 容洛特意托了元氏认盛婉思为远亲。而今元氏重要人物一齐动作,想也知道是为着盛婉思在公主府前那一跪。
  “皇姐不是奉旨不参朝事?”紧张地攀着桌沿半直起身子,容明兰发觉自己声音有所颤抖, 喉头不动声色地吞咽两下,又凝目狐疑地看向崔妙仪:“莫不是……你与皇姐串通……”
  衣袖落到小臂中央,带下一只裴翠镯子。崔妙仪望他片刻,沉眼道:“此事并非朝事,至多是家事。良娣受大殿下疼爱多年,如今在向氏遗孤手底下受了苦没个明白交代, 还容不得她寻回娘家去哭一哭么?”
  语气冰冰冷冷, 却没一个字不是往容明兰与向绫罗痛处上戳的。
  闻言, 容明兰僵硬了一下, 那厢向绫罗却宛如一只落汤鸡地直直跳了起来。
  “妃说什么呢?向氏是玩完了没错, 但妾好歹也是良娣,与她盛婉思平起平坐, 她说妾无权无势靠生子求荣,妾还不能反驳,还需得乖乖受欺负了是不是?”向绫罗换手将昏睡中小声抽泣的知骄抱在怀中,尖利的指甲划在婴孩小衣的绣纹上,发出难听细碎的声音。似感指尖疼痛,她虚觑一眼,嗤地笑出来, “啊,也怪不得妃不体谅妾, 到底妃没生过孩子, 不知生育苦, 不知生育累。自然好站着说风凉话?”
  一句一句尽往“并非我想生”上靠, 顺带还讥讽了一回崔妙仪是只住在梧桐枝上的铁凤凰,中看不中用。
  崔妙仪于太子没有一丁点儿喜欢,这样的话压根伤不到她一丝一毫,但,听多了,她也着实有些腻烦。双瞳一抬,她疏漠地倾唇:“知骄与良娣不同,颇为可爱。我很喜欢。”
  向绫罗一怔,旋即脸色一白。
  将衣袖敛下来,崔妙仪望向容明兰,淡淡道:“妾身知道殿下不会听妾身的,只是按如今的情形,妾身觉着,殿下最好还是差人拟好帖子,然后一并去公主府向大殿下与良娣赔罪,把良娣接回来最好。要不,下去事态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便就不是那么轻易能收尾的事了。”
  这后头本该补一句“毕竟殿下不是大殿下”,但既有向绫罗在,崔妙仪心想大抵也是不必补的。
  明白崔妙仪强调正妃之位在子嗣上的强势权力,向绫罗还是颇为惊惶的。盛婉思所言如是,她眼下的所有一凭太子二凭三个孩子,盛婉思从高台跌下流产,依太子对盛婉思的宠爱,本她也该受罚。
  若不是知骄尚不足五月,见她挨罚便大哭不止……她如何能躲过。
  而且,她恨极容洛,盛婉思是容洛眼前红人,又在太子跟前得宠,她要说不妒不恨,那绝不可能。
  “去什么!”截掉崔妙仪话尾,向绫罗倏地回首看向容明兰,“爷不去,大殿下又能怎么样?她要责问爷?要像杀了胡恒王那般杀了爷?既然都不能,又凭什么要爷向她低头?还有良娣,求回元氏便算了,求大殿下又算怎么一回事?”见容明兰按在桌上的五指指骨愈发青白,向绫罗唇角几不可见地抿住笑,“此事有何不好收尾,盛良娣带着知徽,能这样再外头飘多久?迟早要自己回来。”
  内宅耍心眼,向绫罗决计是个中好手。
  一番话点到为母者的难处与皇家颜面,格外通透,也教人颇为信服。崔妙仪聪慧,涉及大局之事尤为细致入微,听得她劝告,他对自己闭门一事心生动摇,也在踌躇是否应当登门道歉挽救局面,眼下向绫罗出手,便又将所有被容洛夺走的目光拉了回来。
  事发起者为盛婉思,自然盛婉思才是此事的重点。容明兰太过恐惧容洛,一听见容洛名姓便立时草木皆兵。此时一听,他愣一愣,恍悟似地一笑。
  再沉首一想,他重新坐回蒲团上,也不再在意。握起朱笔,他对崔妙仪摆手:“你且去吧。这事如何,都当没有。”
  崔妙仪不动,立在门前。没听到回话,他抬首看一眼崔妙仪,眼露不耐:“去吧。”
  .
  劝不动他,崔妙仪自然也不会再花费功夫。干脆离去,她便回了崔氏与家中商议此事。
  车架擦肩而过,一架停于崔氏府门,一架便由明崇公主府的马夫领去了马厩。
  水色襦裙落入眼中,容洛凭栏远远一扫视,脚步加快迎上。双手一攀,容洛轻轻一福身,眉开眼笑:“许久不见姨姨。”
  来人正是元妃。见她这样客气,元妃上下将她端量一眼,立时嗔笑:“没这么多礼。”顺着她臂膀摩挲一轮,她微微低叹,“那日你被胡恒那孩子挟持,姨姨该上去抢你下来,但要拉着你母亲,又怕打乱杏颜的计划……实在……”
  歉疚又心疼自己的样子落进眼里,容洛弯了弯眉,“明崇如今好了就是。”又问,“今日是请了父皇还是母亲的旨出来?父皇可有说什么?”
  提起皇帝,元妃意兴阑珊地抿了抿唇:“你父皇塌上躺着,监理国事的权力都给了太子,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自然是你母亲给的。”顿一顿,她打量着容洛的神色,犹豫,“你母亲……”
  谢贵妃如何,容洛都不再想理会。骤然听到,她紧紧握了下元妃的手,道:“外叔祖同祖母都在厅里烤鲥鱼呢,闻着极香。明崇还没用午膳,姨姨也是吧?”
  毫不犹豫地打断,明晃晃是容洛对谢贵妃一片心寒。元妃心中酸涩,颔了颔首与她一道去厅堂。
  揩着容洛手臂,元妃余光观量容洛,轻轻道:“你母亲非常想念你。那日你被胡恒挟持,事毕后她本想去见你,但宫中禁严,谢家遭受牵涉,朝中上下整顿,陛下又彻夜咯血,她无法请旨,第二日总算得空,却听你去了庄子。”
  鹭鸟拂翅坠落。容洛移眼看过去,“所以明崇说……母亲从未选择过明崇。”
  “谢家与明崇,母亲选谢家。父皇和明崇,母亲选择的……”扭首回来,她与元妃对视,“也依然不是明崇。”
  她于谢贵妃有愧也有爱。儿时杏颜薛淩月总有母亲父亲疼爱,她每每见着,总是很羡慕。
  之后谢家遭毁,母亲一并牵连,她那些羡慕便就此做了无尽的愧欠。
  重活一次,她以为人生从此不同,可耳光却十分响亮。
  她的母亲站在了她视作仇敌的父皇一边——但,她又能怎么办?不能杀,不能恨,只有放在那儿,并将所有羡艳期待做一杯酒,尽数随一气而饮彻底了结。
  如此,不必难过,不必因噩梦再度辗转反侧。
  如此。
  白雾腾腾跃出唇齿,看着元妃愈发复杂的眼神,容洛抽一口气,别开眼。
  “不是的,明崇。”顿住步子,元妃嗫喏一阵,握住容洛的手,“你母亲纵然糊涂,却不是不爱你。只是,正如众人所知,她是皇帝妃,也是谢家女……她当年受武恭帝遗旨嫁给你父皇,她所要肩负的东西便又多了一层。”
  微微太息,元妃无奈:“你或不知,那日谢家远走东北旨意下去,你母亲便大哭了一场。不是遗憾,是痛快。”
  痛快么?
  可她依旧没有选择她。
  敛下眼帘,容洛低低颔首,扬首:“如今谢氏离去,明崇也非常轻松。只是父皇依旧对明崇虎视眈眈,明崇实在不能坐以待毙,往后……怕是还需麻烦姨姨许多。”
  再三拒绝谈论,元妃也不好再自言自语。难为地低叹,她点头,问:“三娘一事只有我与你叔祖怕是不成,你可还求了什么人么?”
  盛婉思之事迟早要闹大,但眼下依然是看容明兰的动向去打算。
  正想着,恒昌揣着崔妙仪的信入内。容洛看尽,抬首:“重澈答应今日参朝会后便会替我去一趟姑母府中。她对我多有喜爱,此事不牵扯朝堂,又有重澈,大约会出手。”
  “霖荣么?”了然,元妃行下游廊,又笑,“那自然是会出手的。儿媳的忙都不帮,那姨姨是第一个把重澈的提亲打回去。这点本都不愿下,还妄想娶你?那朝中哪个儿郎嫁不得,非嫁他。”
  她连连打趣,容洛也不恼。挽住她臂弯,容洛允首:“姨姨说的都对,明崇都听姨姨的。”
  乖巧至极,又一点都不羞臊,当即惹来元妃一句笑话的白眼。往前些,见着李夫人同元景山,元妃又伙同两位老人家调笑容洛。盛婉思抱着知徽坐在庭中,不知她小声与知徽说了什么,知徽便小跑抱过来叠叠大喊“重姨夫”。
  韶光渡去,容洛这处平宁如是,那厢容明兰却仿若是感觉到水温的青蛙,终于开始踱步。
  而容洛也没忘极时升温。
  初雪,李夫人与元景山入宫递交明年贡书。皇帝翻阅,便立时皱了眉:“如何比今年还少了一半不止?”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
  第180章 1021晋|江独家发表
  ◎抢权。(已替换)◎
  李芙栀行商, 每年为了稳定生意,没少对国库贡献。今年是照例入宫递交记录银钱布匹等物的誊帖,帖子上比去年少多, 她自然清楚。
  闻言眉头一蹙,李芙栀佯作疑惑:“册子里每一样都是臣妇亲自清点核对再三确认,比之去年只多不少,陛下是否看错了?”
  册子极薄,连半个小指甲的甲盖厚度都没有,倘若再拆去封皮封底, 那便就只剩了两张巴掌大的纸。见她装模作样, 皇帝凝视她, 直接发责:“今年贡银四百万, 这册子里只有四十万两。既是你亲自筹办, 足少了多少,你不知道么?”
  那自不必说。李芙栀听着, 恍然。
  “原陛下是指这个。”福一福身,她坦然,“那依然是没有少的。按元府旧例,给宫里上贡的是封地六分之一的盈利。今年西北租出去的田地并农产收例二百万零六两,贡银当为三十五万两,臣妇做主,添满了数, 共四十万两。而且,循例来说, 贡银上交后便也不需要布匹香料, 臣妇按陛下习惯, 仍旧收拾了二十余箱。陛下说少了, 臣妇又哪里有这个胆子敷衍龙颜。当真是从没少过。”
  元氏不是大士族,没什么威震天下的权力名气。当年太/祖领兵打天下,兵马钱粮稀缺,时江淮小族出身的元氏先祖看准时势辅佐太/祖造反,这才记了一功,得了个柱国的名头。后皇位掌权者更替,袭爵的元景山也没了什么权力,还是皇帝夺权时他帮了一把,与夫人李芙栀一个提供人力一个提供钱粮,这才捡回了这柱国的名。
  但此事也一波三折。当年皇帝登位,论功行赏,其实元景山最多就是个伯位的爵爷。要不是连遇天灾节日,国库渐空,急着要银子,皇帝与元氏立定了贡银保爵的协定,又哪里轮到元景山当柱国。
  李芙栀搬出旧年协议,皇帝显然对此事还有印象,沉默一下,他看着崔诵翁端药过来,袖袍一挥,沉声道:“是否是因为盛良娣的事?”
  李芙栀生意兴盛,能从五湖四海不同的人手里赚钱,便不会是个傻子。她再怎么私相上贡,铺子产业该交的赋税没一分是少的。便是今年跟官府租下的西山,一百七十万一年还需自己寻人手开垦,她也在约期内缴清了所有。要不,此下皇帝怎么会如此不好发难。
  他发问,李芙栀目中水光一晃,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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