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现在你信了吧?”
对面的人脸色惨白,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并没有注意到红衣人这一点的异常。
“可我明明感受到……”
他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变成支离破碎的茫然与无措。
“这不可能……你为何会有妖力,我明明没有感受到分毫妖气……”
对面的人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句话般,没忍住笑了一下,带着些许调侃般慢悠悠开口:“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扶摇念,”谢镜泊哑声开口,“我看到了那些机关隐蔽处刻的扶摇念的门徽。”
对面的人顿了顿,神情间闪过一丝微妙。
大隐隐于市,当初他选择这处搭建楼阁,便特意强调不许在显眼处露出门徽一类的东西。
谢镜泊若能看到,便是把……所有的机关都拆掉了。
——红衣人一时间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发泄怒气。
他深吸一口气,对上谢镜泊微冷的神情,回过神低低笑了一声:“那你应该知道,扶摇念近几年来收留了各类妖族,你闯进来前,都没有了解过吗?”
他其实并没有准确地回答谢镜泊的问题,而是把核心点绕了过去。
但谢镜泊似乎也并没有在意。
他此时仿佛终于一点点冷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忽然低低开口:“你是谁?”
红衣人眨了眨眼,一时间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我方才不是都说了,我……”
“你的身份。”谢镜泊冷声打断他的话。
“我既已闯阁,但你却并没有抓我的意图,甚至过了这么长时间,此地都没有人再过来,你在扶摇念的身份一定不低。”谢镜泊冷静开口,攥着长剑的手却一点点收紧。
——更何况前几日在茶馆,这个人还抱着……
他对面具后这张脸的怀疑并没有消除,顿了顿,到底将最后这句话隐下。
下一秒,谢镜泊却听对面的人轻声开口:“啊……因为我是扶摇念门主的……男宠。”
周围霎时一静,谢镜泊同一刻不可置信地抬眼。
他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冷静自持那一瞬间几乎全然崩塌:“什么?”
对面的人无辜地眨了眨眼:“所以你若是想挟持我来达到目的,怕是……不太行。”
·
半个时辰前。
泠泠的月华流水般透过窗沿落下,燕纾转身的动作一僵,身后的樾为之眼疾手快地瞬息点上谢镜泊的昏睡穴。
面前的人闷哼一声,勉强睁开的双眼再次控制板不住一点点合拢,但却仍旧蹙着眉,手掌死死拽着燕纾手腕。
昏睡穴效用对谢镜泊这个修为的人维持不了多久,樾为之咬牙,抬掌直接就想要击上他后颈,忽然听到燕纾猝然开口。
“等一下——”
“他是强行挣脱的摄神术,不能再强制入睡。”
燕纾急促开口,声音依旧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慌张:“这对他身体会有损害。”
“那怎么办?”
樾为之咬牙,“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醒?”
他试图去掰谢镜泊拉着燕纾的手:“你方才给他入的什么梦?他怎么能强行挣脱——”
“……我不知道。”
手腕间的力道松了又紧,燕纾无声地张了张口,有些茫然地垂下眼。
“我明明——”
面前的人虽然再次短暂地陷入了昏沉,但攥着燕纾的手依旧握的极紧,在白皙的皮肤间留下一圈清晰的红印。
樾为之眼睛都要气红了。
他咬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抬起手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谢镜泊腕骨卸掉,忽然听到燕纾低声开口。
“你先走吧。”
樾为之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燕纾抬手直接将他怀里的人揽过,低声开口:“把他给我,你先离开这里。”
“不行,那你怎么办?”
樾为之直接断然开口拒绝:“你知道他要寻的是你,到时候他万一发现……”
“那你准备怎么办,把他这条胳膊砍下来,再带我离开?”燕纾似笑非笑地开口反问。
他话音刚落,便看樾为之狐疑开口:“为什么不能?”
他一边说一边便要上前,下一秒却听面前的人轻声开口:“啊……因为我舍不得。”
樾为之脚步一歪,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出去。
他恼羞成怒地抬起头:“你——”
“行了,你带着阁里的人先离开,扶摇念不能暴露,你把东西都仔细清扫一下,别有破绽遗漏。”
燕纾轻声开口打断他的话,神情慢慢正色起来。
面前的人蹙眉逐渐有清醒的迹象,有些烦躁地挣动起来。
燕纾抱不住他,扶着旁边的台阶重新坐下来,小心将人往上抱了抱。
“剩余的我来想办法,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月华如水,映照在两人身侧,仿佛蒙上了一层氤氲的薄雾,将周围一切隔绝。
樾为之听着燕纾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反驳的话终于逐渐咽了下去,神情一点点冷静下来。
“……好。”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深深地看了燕纾一眼,转过头,大步向外走去。
·
如今,燕纾刚回过神,下一秒,便感觉面前一道破空声骤然袭来。
他眉心一跳,脚下瞬息一点,看着一道剑光同一刻落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燕纾额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促声开口:“你做什么,我不都说了你挟持我没用……”
“我怎知你说的一定是实话?”
谢镜泊冷声开口,手中微尘里一转,持剑直接向他袭来。
“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何模样——”
“这个面具不能摘。”对面的人侧身避过,似有些无奈地开口。
“为何不能?”谢镜泊动作停了一瞬,眉心微蹙。
下一秒他听着对面的人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我都说了,我是门主男宠,门主喜爱我的脸,若我摘下面具,被旁人看到,门主定会生气的。”
……这话明显就是在胡扯。
谢镜泊额角青筋暴起,不由分说再次提剑,毫不留情向那红衣人袭来。
对面的人身形一转,几番跳跃轻巧躲过谢镜泊步步紧逼的长剑,身形姿意,但藏在广袖里的手指却无意识一点点收紧。
——他这个一根筋的师弟怎么就知道穷追不舍。
燕纾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放侧身又躲过蓦然袭来的一道剑气,终于忍不住开口。
“等一下——”
对面的人却恍若未闻,剑尖在旁边的栏杆上一撑,转了个方向再次向他袭来。
他这个小师弟从前最听他的话,无论他说什么都向来一一照做,从未像今日这般露出这般冰冷可怖的神情。
燕纾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勉强提起一口气,撑着旁边的窗沿再度起身,心口处一阵刺痛却突然袭来。
他的动作被迫一滞,只这一刹那间,身后的剑气已毫不留情径直袭来。
燕纾苦笑一声,有些艰难地勉力侧过身,听着身后发尾处传来“呲”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应声而断。
三千白发倏然倾泻而下,在两人身前扬起一片流动的雪色。
同一刻,谢镜泊眼眸骤然紧缩,动作不可控地一滞。
飞散的雪色与最后燕纾最后那刻的身影一瞬重叠。
他下意识要去拢那飘散的白发,却见下一刻,对面的人抬手接住半截残带,玉白的指节缠着断裂的缎子,随手迅速将那发丝挽起。
谢镜泊骤然回过神。
他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你到底——”
但下一秒,却被面前人喘息的话语打断。
“行了,别打了,我只是个男宠又不是打手,你再打我就要晕过去了。”
谢镜泊攥着剑的手再次收紧。
燕纾不以为意,他随手将长发扎到脑后,捂唇咳了咳,有气无力地哑声开口:“做个交易吧,仙长。”
“你把面具摘下来。”谢镜泊冷声开口。
燕纾一噎,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交易,交易,双方都同意的才能算作交易。”
他深吸一口气,不等自家这个木头师弟说什么,先一步迅速开口:“我带你出去,作为交换,你放过我,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果不其然便听对面的人断然拒绝:“不需要。”
“仙长话可不要说太满。”
燕纾似笑非笑地开口,后退一步摸索到旁边的桌案旁,斜倚着身子靠了上去,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说不定你马上就要需要了。”
这话似乎话里有话,谢镜泊蹙眉,神情隐隐警惕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脚下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