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史密斯先生,你看我怎么样?”
已经到了夜间运动时间,艾登语气中掺着兴奋,戴着拳击手套,正对着沙包一拳又一拳猛挥过去,打得沙包闷声作响。
“少爷,您应该先增肌,再练拳。”史密斯先生抱着手臂在一旁观看。
“我不跟……艾兰比!”艾登手上不停,一下又一下地砸着沙包,青筋崩起,额头沁出了汗,头发前沿儿湿了,“要比……就跟浩海比!”
他很多年没见到于浩海和刘赢了,之前还都是一起玩的孩子,艾登还比他们大了五六岁,这次重逢,对比他们两个人的体型和肌肉,艾登突然感觉到了危机感,这当兵的人,真是不一样啊!
艾登毕竟是个alpha,好胜心很强,立刻每天早晚下班时间都开始疯狂锻炼起来。
“呵,”史密斯先生轻嗤一声,“才学会走路,你就想跑了。”
“差距……没那么大吧?!”
“要先增肌,少爷,你吃得太少了,都没艾兰能吃。”
“谁跟那只猪比?!”
史密斯:“呵,小少爷不在家,您又能行了。”
“我不跟他一样!”艾登抱住了沙包,转过头来,看到了宁朗。
史密斯立刻点头示意,回避了。艾登则转头进到了办公室里面的房间,套了件衣服,用白毛巾擦了擦脖子和头上的汗,坐到了椅子上,抬眸冷冰冰地看着宁朗:“有事?”
“艾检,影响你锻炼了。”宁朗不敢再像以前,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了。
史密斯临走时把走廊的窗打开了,11月傍晚的寒风从外面吹进来,将室内属于艾登的植物气息逐渐吹散。
艾登没说话,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我收到了起诉书,”宁朗说,“里面定性为‘蓄意谋杀’,这一点,我的想法跟您有出入……宁园,是初犯,他才35岁,只是一时动了歪脑筋……”
“初犯就能搞坏了我的车的起动阀,那要不是初犯,还得多揽几条人命是吗?”艾登道,“85岁就能定罪了,何况35岁。”
“艾检,警方提交的口供,宁园是因为……因为对您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才做了傻事,主观意识上,他是没有至您于死地的想法的……”
“因爱生恨,我认识他是谁啊?”艾登皱着眉,不屑道,“还不如编成你对我求爱不成,他作为弟弟来报复更说得通!”
宁朗心中一酸,低着头,轻声道:“艾检,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在这栋楼里,喜欢你的不止一个……”
“呵,就这环境,谁不知道我是个活在监控下的人,还能谈恋爱?我一步踏错,半步不察,他们就会让我碎尸万段,而你弟弟,是刽子手。”
“艾检,我请您好好想想,车是晚上做的手脚,假设不是于少将和您换车,您白天开着车,出了检察院,即使上了望江大桥,马路右侧有的是可以拦截的障碍物,您随便撞上去,都可以停下车,您不是个飙车的人……”
“随便一个障碍物,你指的是人吗?”艾登吃惊地看着宁朗,“桥西是堕江,桥东是撞行人和路灯,是,我会被拦截下来,但撞了人,不能工作了,就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了?你们给我安排这样的戏码,是为了考验我的人性?”
宁朗听到了“你们”这样的词,立刻申辩道:“怎么会有我?你我相识多年,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现在不知道了!”
“艾检,我请你客观、公正地看待这件事,假设宁园不是我的弟弟,假设于浩海跟你没有关系,他是一个omega,他因为私情,一时行差踏错,他不该以谋杀罪论处!”
艾登把抽屉里的一沓文件扔到了桌子上,宁朗拿了起来翻看。
里面是梁文君提供的监控视频照片和世贸大厦台球厅老板、常客、以及摆球的球童等人的证词,在他们的叙述中,宁园几次和莱恩、贝尔特等人在那里消费、一起玩,画面都被尽数记录,甚至还有他们认为的监控死角中,莱恩和宁园背着贝尔特热情激吻的照片。
“你还敢说他对我有私情?我知道无论我和警察怎么审他,他都不会把莱恩供出来,事情只能到这里,但他听了谁的教唆,为什么给我的车动手脚,我们都心知肚明,我起诉他一个谋杀罪名,问心无愧!”
宁朗翻着手中的文件,内心崩溃了,他向艾登跪了下来,哭着说:“我就这一个弟弟,跟我相依为命,我求求你,念在我们同事一场的份儿上,不要以谋杀罪控诉他……”
“别忘了,我不是这起事件的当事人,于浩海才是。他说了,不和解,告到底。”艾登看着他昔日一起并肩战斗、畅想未来的同事,朋友,心中冷然,只说道,“这不是我第一次被算计,也不是第一次遇袭,但是我最难受的一次。”
宁朗知道言尽于此,他该站起来走人了,可财务司那边弃车保帅,已经把莱恩外派到别的岛上公干,宁园深陷牢狱之中,除了他,没人能去救,一旦谋杀罪名成立,宁园将要面临的是10年以上的刑罚。
为什么偏偏是于浩海坐上了那辆车,如果是艾登,如果是一直明里暗里照顾着自己的艾登……
“艾检,我求求你,让我跟于少将通一次话,让我跟他求情,”宁朗瑟缩地跪在冰冷的地上,恳求着艾登,“是omega犯错,他大人有大量,也许能放了我们一马,他毕竟没有受伤……”
“够了!”艾登把桌上一只玻璃杯拿起,啪的一声摔到宁朗前面的地上,“你还有半点儿检察官的样子吗?!‘法不责omega,本身就是一种歧视’,这不是你说过的话吗?你现在要去跟于浩海求情,就因为你弟是个omega?你说出这种话来不可笑吗?”
水晶玻璃杯里有一块凸起的雪山,晶莹剔透,灯光下璀璨夺目,那是宁朗入职后参与第一次团建,艾登为宁朗拦了同事的灌酒之后,宁朗为了表示感谢,送给艾登的圣诞礼物。
此刻,碎成一片又一片,在宁朗跪下的膝盖前面散开。
“你作为宁园的亲属,原本应该回避这个官司,不能做他的抗辩人,”艾登怒道,“我同意让你亲自抗辩,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前方梁警官还在和海盗抢人,你若不能配合他完成任务,趁早交给别的检察官去办,宁园这件事,免谈!”
宁朗知道没用了,他艾登是什么人,脊背从来都挺得笔直,怎么会徇自己这点儿私情。
艾登从求学到考试,再到进入检察院,当上独立大检察官,他的每一段光辉历程,都如别人所称赞的那样,从没有借助康斯坦丁上将的威名。
可他不惧怕任何有权有势的人的底气,不服输的勇气,却都是他的原生家庭所给予的,这一点,他却并不知道。
对宁朗和宁园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莱恩他们动一动小手指头,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们碾成粉。
宁朗的手按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迅速收敛了悲戚和哀求,正色道:“梁队的案子,我会好好跟进的。”
他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白得瘆人,转过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史密斯站在走廊尽头,看着这个面容憔悴、身材纤弱的检察官几乎是扶着墙,一步步走上了楼,心中不禁惋惜。
他还以为这个检察官会和艾登少爷是一对儿,艾登活得像个法律文书,钢尺一根,从不对任何omega假以辞色,是觉得宁朗一个omega在这全是alpha的检察官丛林里楚楚可怜,才几次对他仗义相助。可这件事一出,艾登跟他是再无可能了。
跟小少爷艾兰比起来,康斯坦丁和海曼将军其实更担心的是为人刚正不阿、又完全不解风情的艾登。艾登曾因为想完全避免陷入桃色纠纷,甚至动了剃光头发,以出家人的身份当检察官的念头,让家里的老爷们都惊慌不已,只有艾兰哈哈大笑,举双手赞同。
“人呢?”艾登探出头来,对史密斯道,“快来看我打拳!”
史密斯无奈地往里面走,艾登又换上了他的跨栏背心,对着沙包挥拳,地上的碎玻璃都被他打扫干净了。
“为什么要我在边上看?”
“被看着我才更有劲啊,”艾登说,“艾兰比武都要我在边上助威,他才有可能打得赢!”
宁朗回到了21楼,这一趟不但一无所获,还彻底跟艾登决裂了。他趴在桌子上默默地垂泪,忽然听到电脑中传出邮件发来的声音,他立刻坐直了身子,晃动鼠标,打开邮件。
时隔一周,莱恩终于给他回复了:“照片已销毁。”
“底片呢?”宁朗急着问道。
莱恩却再也没有回复。
宁朗拉开抽屉,那个信封还在,露出的照片一角,是宁朗闭着眼睛,赤/裸的身体。
下午四点多钟,辛热花从外面跑回来了,一进屋看到坐在那儿跟小孩子们玩积木的墨菲,就怒不可歇地跑了过去,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你竟然找了条子?!”
“条子?”墨菲从地上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