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方倾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转头看袁真,袁真在飞机上睡得五迷三道的,此刻正打了个哈欠,看到艾登,对艾兰说了句:“啊,你哥来接你了。”
  “你来接我啊?”艾兰问艾登。
  艾登略微停顿了一会儿说:“是啊,哈哈。”
  “谁用你接啊,我们有任务呢,”艾兰说,“你走吧。”
  艾登明显是跟不上艾兰的节奏,跟他大眼瞪小眼,余光瞄着袁真,说:“不用我接啊,你们仨,都、都不用我接啊?那我白来了……”
  方倾歪着头,有些可怜地看向艾登。艾检,你的聪明才智都去哪了?
  艾兰心里叹了口气,对袁真说:“哎,你不是要去买书吗?我哥回去正好顺路送送你。”
  “不用了,艾检很忙的吧,”袁真指着外面,“我做机场45路公交就直达驻地图书……”
  “那也没有坐车更顺路!”艾兰推搡了一把袁真的后背,把他推给艾登,又狠狠地剜了艾登一眼。
  艾登连忙说:“袁真,走吧,我顺路。”
  “哦,那谢谢,”袁真回头对方倾和艾兰说,“拜拜。”
  俩人走远了,方倾笑了起来,艾兰叹道:“唉,猪都没他笨!难怪光棍了三十年!”
  艾登开车载着袁真,往驻地市中心的首图大厦驶去。一路上他开车的速度比平时自己开的时候慢了很多,驾驶得很稳,时不时调整车内空调温度,当阳光射进车里,照到袁真的眼睛,他微微蹙眉时,艾登又立刻把袁真那边的挡光玻璃升了上来。
  这样关怀备至、暖气充足的车内环境,袁真坐了一会儿又要睡了过去,头往前一点,清醒了过来,连忙往上坐了坐,不好意思道:“艾检开车技术不错,我差点儿睡了。”
  “那就睡吧,一晚上飞机也挺累的了,”艾登说,“把我的车当一个摇篮,睡吧。”
  袁真没听过这种新奇的比喻,抿唇笑了笑。
  把我的车当一个摇篮?!那我是什么,开着摇篮晃着他的老司机吗?!艾登心中懊恼,不断骂着自己,艾登啊艾登,你怎么这么龌龊,说的是什么话?
  好在袁真没说什么,可也不睡了,只是看着道路和街边。驻地好繁华啊,人们衣着光鲜,穿着时髦,大大的投影屏是当下走红的明星,巨幅广告,鲜花跑车,一切都跟昶洲战区截然不同。
  “是跟昶洲不一样吧,我回来之后也有这样的感受,”艾登说,“在昶洲的时候,我跟浩……瀚洋和殿下去过南北边界线,看到对面,才知道你们当兵的人多不容易。”
  他把“浩海”自动转化成了“瀚洋”,他本能地认为,和袁真的相处中,应该尽量减少浩海的出现频率。
  “都是一样的,浩海说你们检察官和警察,面对的是‘无声的战场’,比我们不遑多让,也很不容易。”袁真回答道。
  得了,自己不提,他倒提了。
  “浩海在干嘛呢?还在昶洲戍边?”
  “是。”袁真听说了李茉莉战败的事,估计浩海要整队打过去了。
  艾登又开始苦苦寻觅聊天的话题,这回往自己身上引:“都是我找不到你要的书,还害你跑一趟,飞这么老远来买书。”
  “没关系,那些书的名字都差不多,不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很难分清,”袁真说,“我正好还要去医院一趟,你要去哪儿啊?把我送到你方便停车的地方就好。”
  “我今天休息,其实没有安排,我也去书店逛逛,然后也去医院。”
  艾登见袁真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了他,似乎要识破他的狼子野心似的,他连忙说道:“我是正好要去医院……办点儿事。”
  袁真的眼睛眨了眨,转了回去。他是医生,但他很有分寸,没有细问,艾登去医院干什么。
  艾登后悔不迭,糟糕,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倒像是去医院看什么隐疾似的!
  他又赶紧打补丁道:“不是办我自己的事,是去看望别人,我自己身体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非常健康!不信你到时给我检查!”
  艾登说完,脸噌一下红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发白了。
  袁真笑道:“你要是在军队体检的话我给你检查,去水星医院的话,我是麻/醉/师,可能轮不到我检查了。”
  “噢!”艾登打哈哈道,“那真是太遗憾了。”
  ……
  “我是说,我有些遗憾,不能尝到军队体检的滋味,”艾登说,“我非常遗憾。”
  “军队体检跟普通体检也差不多,”袁真没当回事,给他普及这个知识,“只是军队体检对军人的视力、装甲、潜水、空降和特种作战的身体要求更严格,其实真要给你按那种要求体检,你会觉得很麻烦。”
  他是好心跟艾登说这军队体检有多么繁琐,劝艾登不要向往,可在艾登听来,倒像是说他不行。他急切地告诉袁真:“不论是陆军空军海军,我相信当年假设我要参军的话,体检也没问题的,你看,看我眼睛,我不近视!”
  艾登抽空转了一下头,跟袁真对视,又连忙转了回去,目视前方,心却陡然狂跳了起来。
  袁真强忍着笑,捧场道:“很明亮、很清澈的眼睛,虽然我没有一秒看诊的水平,但我估摸着,你应该是不近视的。”
  说完,还是低下头偷偷笑了。
  ……丢人啊,艾登心里叹道,被一个年仅20岁的小孩取笑了。
  他想起梁文君跟他聊天时曾经说过,“一想到自己的年纪,30岁的人,再一看天真烂漫的艾兰,脸上还带着稚气,就觉得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像犯了罪”,特别是梁文君说到他上次执行任务,找到了医学院丢的那个学生,跟艾兰袁真也就差不多大,被个海盗大王掳走了,还是自愿的。梁文君对他说,自不自愿你只要看到那种情形,都想把那omega救走。
  当时艾登还大言不惭地对梁文君说什么“年龄不是距离,性别不是问题”啥啥啥的,说得大义凛然,可真到了自己身上,如此居心不良,面对一无所知的袁真,也觉得一种无端的抱歉油然而生。
  “到了,”袁真看向窗外,“首图大厦这么大啊?”
  他往常买书都是去驻地图书馆,那里的一层有公益性质的书店,买书可以打折,积分还可以换奶茶,他还没来过这家书店。
  “没来过吗?”艾登问道,“这里的书都是精装正版的,值得收藏。”
  “因为它叫大厦,”袁真说,“听起来更像一家公司,不像是平常卖书的地方。”
  艾登觉得他这种说法挺有意思的,绕到这一侧将门打开,很绅士地把袁真请了下来。
  袁真有些受宠若惊,瞪着他挪着腿下了车,要自己关门,又被艾登抢着关了。
  军人出身的他对这种驻地的ao礼仪有些堂皇和生疏,说了声谢谢。
  俩人往首图大厦里走,艾登明显对这里轻车熟路,没等袁真看清楚一层电子屏上导引的各层图书分类,就被艾登带着去往7层,医学专著陈列的地方。
  袁真开始认真地一排又一排地找书,眼睛从整齐排列的书脊上掠过。
  因为要来驻地,他没有穿军装,身着一件灰色略宽大的毛呢大衣,下面是笔挺修身的米色裤子。这件大衣虽然旧,但保存得很好,熨烫齐整且干净,是alpha的款式,笼罩在他的身上,显得他的人更单薄,更瘦,袖子也很长,袁真的手从里面伸出来,只露出中指和食指的两小段指节。里面的白衬衫倒是质地精良考究,那是艾登找老袁谈话后,老袁和厉庭被教育得心里不好受,专门买了跟方倾一样牌子和款式的omega套装,送给了袁真。要不是来驻地要逛书店,袁真还想逛逛街,平时没舍得穿过。
  艾登一看这大衣,就知道是袁真哥哥的衣服,不要了之后给了袁真。家里孩子多的人家,大多数都是年长的孩子穿过了之后给年纪小的弟弟妹妹们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艾兰在家那小王子的地位,从没有捡过艾登的衣服穿过,所以,艾登以己度人,就有些心疼袁真。
  他这种奇怪的心理感受,在昶洲的时候就有了,当袁真坦荡地告诉他,自己是“路人丙”,无需别人注意时,他就会在跟赛威以及王子殿下们的餐桌上、在沙滩和于浩海尹瀚洋畅聊时、在庭审现场和卜奕唇枪舌剑的间隙、在离开前的庆功宴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去找那个“路人丙”。
  路人丙的戏份并不多,隐在王子和将军们的人群背后,只露出一个角来,当别人发现时,又怯怯地躲开了,生怕自己碍事。
  艾登心里会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怅惘,也像是心疼。
  等他回去跟亦师亦友亦保镖的史密斯先生,说起对袁真的这种感受时,曾经自我反省过:“这是不是同情?”
  史密斯先生道:“从你当见习检察官到现在的独立检察官,接触的被害人及被害人家属以及相关责任人,多惨得都有,怎么都没见你同情?而且,你跟我形容他的长相时,为什么要说他的脚踝特别细?我还需要了解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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