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后来呢?”方倾说,“再给我讲讲。”
宁朗一来,气氛陡然凝重了起来,袁真在看宁朗时,宁朗也在打量着袁真,袁真坐在沙发里,身子和屁股下面垫着的是艾登那唯一仅有的一条毯子。他看起来年纪很小,估计仅仅20出头,不合时宜的明显属于alpha的拼皮黑色夹克似乎很重,将他瘦弱的身子牢牢裹住了,将他压得更矮小,他的头发往前梳着,刘海蓬乱,遮住了眉毛和一部分灰蒙蒙的眼睛,也遮住了双耳的耳尖,他正呆愣愣地看着自己。
艾登放下叫餐的电话,瞥向宁朗,有些不耐烦:“有事?”
“有事,”宁朗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您很忙,没事也不能来耽误您的宝贵时间。”
“有事就说。”
艾登站起来拿过桌角袁真空了的杯子,走向饮水机,给他接了一杯水,走回来将杯子递给袁真:“先喝点儿水。”
宁朗登时愣住了,他瞥到袁真手里有那个水杯,与此同时,艾登左手边的位置,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空了的水晶杯子!
他一时变了脸色,鼻尖一酸,眼睛发红,看着袁真手里的杯子,堪堪忍住了,一言不发,袁真被他严肃的眼神盯得这一口水愣是没敢咽下去,莫名其妙地看着宁朗。
“这位不给介绍一下吗?艾检。”宁朗冷冷地问道。
“我的保镖。”
“保镖?那史密斯先生呢?”
“负伤请假了。”
宁朗狐疑地看着他,早上他明明看到史密斯在门口打瞌睡了,即便左脸微青,像是被人踢了,但也没到请假的地步啊。
“一个omega,能当你的保镖?”宁朗道,“看着比你弟还小。”
“你管得着么?是我的保镖,”艾登说,“omega怎么不能当保镖,omega能干的事多了去了。”
这两人明显在斗气,而且是把袁真当成空气一般地斗气,说是介绍袁真,但谁也不用袁真说话。
袁真只好低头喝水,咕噜咕噜的,艾登有些着急地往门外看,希望送饭的人快点儿,同时又问宁朗:“到底什么事?”
“谏奕辰的案子,我想参与调查。”宁朗看到艾登脸上闪过的不屑,着急地说,“这案子太大,你吞不下。枢密院的王铎,参议院的谏奕辰,他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这边动谏奕辰,另一边王铎就联合枢密院的人,联合一致到法务部主张‘独立调查权’违宪,事到如今,卜正的势力还能放过你吗?他的独孙卜奕都……”
“已经被我搞死了,是吗?”艾登哼道,“随便他们怎么说,说我权力违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继续组团跟我辩呗,横竖辩不过我。”
“可他们要是形成一股合力,想要谋害你呢?阴谋阳谋一起,那是很可怕的力量,”宁朗道,“谏奕辰是参议院的议长,真正的一把手,在官方场合下,他就代表了参议院的声音,在副总统缺席的情况下,参议院议长甚至可以代替副总统,与众议院议长一起主持上下两院的联席会议。你能保证统帅站到你这边吗?他们甚至可以弹劾统帅,到那时……统帅都自身难保,王室为了整体利益,也会弃车保帅。到时抛弃的就是你,军方也会观望,你能扳动这么庞大的集团吗?”
“扳不扳得动,我总得试试,不试怎么知道,”艾登无所谓道,“扳不动我也要让他们原地晃一晃。”
宁朗用一种“我看你就是虎”的眼神看着艾登,艾登却言简意赅道:“这事不用你参与,你走吧。”
“艾检,谏奕辰是个老狐狸,我之前打过交道,说话滴水不漏,除了他的家属能当突破口,再很难攻进去了,我希望你能再信我一次,让我配合你调查。”宁朗恳切地道,“以前你孤军奋战时,我不都给你打配合吗?”
可是这次,艾登决定查谏奕辰的动机,一个是金陵集团招标出了问题,被他抓到了猫腻,再就是战场上浴血归来的谏中震,身上15枪,竟然没有一枪打到一个致命部位。
于浩海当时看着谏中震的医疗档案,说道:“奇怪,蜥蜴军也是军人出身,枪法也不算差,这倒像是绕着圈儿躲避要害部位,留谏中震一命。”
这太奇怪了,艾登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就必须要查,管你是什么议长还是副总统,反正都要一查到底。而这其中牵连到巨额资产的转移和让渡,就难免要跟财务司挂钩。
宁朗的弟弟宁园是莱恩的情夫,给自己的车做了手脚,误伤了于浩海,宁朗却帮着宁园,认定作案动机是宁园对艾登“因爱生恨”,这种莫须有的编纂,让艾登对宁朗存疑,涉及到财务司的案子,宁朗都不能插手了。
艾登的目光,挪到了宁朗手腕上的那个手表,是艾兰说的什么满天星粉钻,也是因为破解了宁园手腕上的蓝钻手表,才识别出宁园和宁朗的兄弟关系。
而宁园初入社会,被莱恩和他的金钱诱惑,尚且情有可原,可宁朗,你也会被金钱腐蚀吗?
艾登对他很失望,从前对他有多么好,现在对他就有多么厌恶。
宁园已经被莱恩和其未婚夫贝尔特利用,锒铛入狱,宁朗若再参与此事,恐怕将来丢了官职都是小事,艾登不会再让他面对诱惑。
谏奕辰一案有多么危险,艾登当然也不用宁朗提醒。
只是,这事宁朗是怎么知道的?
“卜青雄那边消息挺快啊,”艾登道,“看来我这地下一层也没有完全与世隔绝嘛。”
“艾检,你不要盲目地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上次若不是于少将恰巧开了你的车,侥幸让你逃过一劫……”
“你还好意思提这茬儿?”
“……艾检,”宁朗忽地站了起来,“请你允许我加入谏奕辰贪污受贿一案的调查。”
“我不允许,走吧。”艾登说。
“我也是独立检察官,我也可以参与……”
“我不信任你,你还不明白吗?”艾登蹙着眉看着他,“谁知道你是哪一伙的?你是来协助我,还是来打探消息?”
宁朗细腻白净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忽地垂下了眸子,嘴唇微微颤抖。
袁真觉得他要哭了。
这时外面的勤务人员推进来了小车,上面装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艾登一下跳了起来,快步走到那儿,将饭盒拿到桌子上。
“这omega套餐,就多一个鸡蛋羹,多了一个这什么……儿童ad钙奶?!”艾登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小奶瓶来,哭笑不得地问道。
“是啊,omega的牢饭就多这两样。”勤务人员回答。
“你咋又给我牢饭?!”艾登惊慌失措地看了袁真一眼,又扭头看向他。
“艾检,不是你说‘跟员工食堂都一个锅里炒出来的,牢饭的科学配比更健康’嘛?”说完,勤务人员推着小车,去给隔壁羁押人员送饭了。
“袁真,我……”
“我饿了,我就想吃这个,”袁真伸手把桌上的饭盒端了过去,“那个……你们继续聊哈,我开动了。”
他掀开饭盒看到里面是三菜一汤一馒头,外加鸡蛋羹和钙奶,已经比行军路上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好多了,管你什么牢饭不牢饭,他本来就不是个挑食的人,拿着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艾登把椅子拉向他,也打开了自己的盒饭,对比袁真的omega套餐,倒觉得alpha里面的肉更多一些,便用筷子将里面的牛肉和鸡胸脯肉都挑给了袁真。
“你吃啊,我这些够了。”袁真用筷子拦住他的筷尖。
“你吃吧,我还不饿。”艾登已经被自己的粗心大意给气饱了。
宁朗转头往外走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咯噔声音渐行渐远,袁真忍不住说:“你把他气哭了。”
“至于么?”艾登无所谓道。
“闻医生说,让美人流泪是一种罪过。”
“哭是情绪的释放和表达,法典里没有记载这种罪过,”艾登愧疚地道,“让omega挨饿才是犯罪行为。”
“我宽恕你了。”袁真对他笑了笑。
这一笑,让艾登宽心不少,只是,他明白了,袁真不像别的omega那样,有一点痛、一点不舒服就会立刻愤怒地表达出来,他似乎习惯忍耐,而这种习惯,是因为他以前,就经年累月忍耐着身体以及心里上的不舒适。
“你干扰不到我,”艾登说,“因为你再吵,都不可能比艾兰吵,他那大嗓门,你是知道的吧?”
袁真看着他忍俊不禁,点头道:“知道,他喊我们熄灯睡觉或是早起集合,都不用吹口哨。”
“是啊,我小时候在家学习、背书,艾兰就戴着拳击手套,在我身后打我的后背,他嫌打沙包没劲,打我比较有意思。”
“那你爸爸不管管他吗?”
“我说了啊,”艾登道,“我说艾兰打扰我学习,康斯坦丁上将说‘哼,英雄都在闹市里学习,还是你心不静!’结果我现在只要一忙起来,就犹如进入了‘无人之境’,谁也看不着了……啊,这么说,今天把你忘了,那还是康斯坦丁上将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