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艾检同意你出来吗?”宁朗见他不是个健谈的人,便自己找话题,“来这么久了,也只在食堂里看见过你。”
来了一周,这也算久?袁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好。”
“你可以多出来走动的,以前史密斯在的时候,一天到晚也都在外面晃,艾检虽然树敌不少,但一伙儿人冲进他的办公室打他的情况,还是不会有的,毕竟检察院是执法机构,24小时全方位监控,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可也会把他叫走,用鼠标打他的头,”袁真微笑道,“那我就没辙了。”
宁朗一愣,随即脸上微微变色,问道:“是他告诉你的吗?”
“是。”
“那他告诉你因为什么,我打的他吗?”
“没有。”
“他没说?”
“是我没问,”袁真说,“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你的职责?是什么?”
“保镖啊。”袁真纳闷道。
宁朗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袁真也看向他,彼此都在等对方先摊牌。
“你……”宁朗在犹豫怎么说,“你是他雇来的吗?就为了做他的保镖?”
“我是我的上级领导派来的,他也确实身在危险之中,”袁真道,“不过,你不用在意我,除了派遣关系以外,我和他顶多算是朋友,别的什么都没有。”
宁朗慢慢抬起头,看向他:“那你知道我对他……”
“感觉到了。”
宁朗松了口气,这样的话,他反而知道该怎么做了。
“抱歉,我看起来很神经病吧?”
“还好。”
宁朗揣测着袁真,觉得他很有性格,厌世脸,一副“别说了,我无所谓,我都明白”的样子,倒让他不知道从何问起,犹豫半天,才道:“我可以问问吗?你和艾检是怎么认识的。”
“可以啊。我们小时候见过一面,后来就是他去昶洲办案,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也是我碰巧来驻地办事,才被领导派了来。”
“那你对他……”
“没有。”袁真看着他,“z3508,z4915,z5358,这都是你叫的网约车吧,晚上一直跟着我们,好几天了。昨晚我们一起看了电影,你更紧张了吧?一直跟到我回去,都凌晨1点多了,我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但洗完澡实在是太困了,躺下就睡了。”
宁朗微微蹙眉,有些难堪,他忘了袁真是新兵营的人,是特种兵,他那笨拙的跟踪早已识破。
“抱歉,你肯定觉得我很唐突吧?可我看见每天晚上他把你送回去,你又把他送回来,我还以为你们难舍难分……”
“不是的,他送我是他绅士,我送他回来是职责所在。”袁真说到这里,看到宁朗紧张的样子,倒有些同情起来,“艾检察官的另一半,其实……早有人了。”
“谁?”宁朗脱口而出,又感到了不好意思,不禁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苦笑道,“抱歉,我快疯了。”
他昨晚看到艾登和袁真一起看电影回来,又看到艾登高高兴兴唱着歌回到了检察院,他整个人都崩溃了,一夜没睡。
袁真从兜里掏出一瓶小葫芦形状的药瓶,递给了宁朗:“你有冠心病吧?是心绞痛吗?看到你揉心口好几次了,吃这个。”
宁朗接了过去,低头一看:速效救心丸。
宁朗带着袁真去到了自己位于21层的办公室,袁真看到宽敞、明亮、方正、干净的大办公室,才感慨艾登过得是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这样漂亮的办公室,才是独立检察官该有的配置。
宁朗让他坐在沙发上,从桌上拿起杯子去接了水,遵照袁真的医嘱,将药就着水吃了下去,并给袁真拿了一瓶橙汁递给他。
袁真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那个闪闪亮亮的水晶杯子,以及窗台上疯长着的非常茂盛的芦荟。
“以前艾检也在这一层办公,就在隔壁,”宁朗把立在桌子附近的穿衣镜偏移了一个方向,转过去,镜面正好反射到外面隔壁的那一间空了的办公室的大门,“每当他走出来,走进去,我在这里都能看到。”
袁真见状有些感慨,你可真是比我当年痴汉多了。
宁朗等他发表想法,可袁真就是不主动找话题,非常不健谈,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也许是高度近似,让袁真看起来有些呆板,可宁朗因为职业的关系,最擅长和人打交道,袁真也不例外。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艾检现在根本不理我。”
“还行。”袁真说。
“还行”,这算是什么回答?
宁朗硬着头皮跟他聊下去:“我喜欢艾检,实不相瞒,有七八年了。从我大一开始,他就是我的学长,我一路追随着他的脚步,走到今天,做了他的同事。我以为……我们就快要在一起了。可是,我因为犯了一次错误,跟他有了龃龉,他就再也不理我了。”
“那你改了吗?”袁真觉得艾登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对宁检。
“改了,但没用,”宁朗苦笑道,“他是个对别人要求很高的人,可能希望对方‘白璧无瑕’,不然就横眉冷对,完全绝交了,他的喜欢和讨厌都很绝对,没有中间地带。”
“也不一定,”袁真像是安慰他道,“我以前也犯过错误,他还要起诉我呢,后来看我没再犯,也就没事了。”
“你犯了什么错误?”宁朗道,“我可以问吗?抱歉,职业习惯,总是喜欢刨根问底。”
“可以问啊。”袁真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试图破坏军婚,被他教训了。”
“……”宁朗没想到袁真看起来土土的,挺老实的,没想到内心还挺狂野。
“破坏军婚?”
“是。”
“那后来呢?”
“未遂,被当事人发现了,我那个情敌……也不算情敌吧,那个omega跟我互殴了几次,我喜欢的alpha,把我赶到了别的军队,等到艾检发现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袁真这段日子天天被艾登的各种专业名词轰炸,说话时竟自然而然就带着这种腔调,他说完了之后,都把自己逗笑了。
宁朗不可思议道:“你喜欢他多少年?”
“比你还久,”袁真道,“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宁朗很是诧异,他只知道艾登喜欢上了这个平平无奇的omega,跟袁真说了两次话,觉得他有些社恐,还有些孤僻,性格很冷,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前尘往事,而艾登这种事精儿、矫情精儿,竟然不介意,这个omega曾经喜欢过别人,喜欢了那么久。
“那艾检怎么说的,对你那段往事,他应该会很愤怒吧?”宁朗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了,“毕竟他们已经结婚了。”
“拿了个破锣,在我耳边大声敲,告诉我‘警钟长鸣’,不能破坏别人的感情,”袁真说,“我其实早就放弃了,但你知道艾检那个人,总是很夸张,很气人。”
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宁朗坐在可以旋转的办公椅上,抱着手臂,看着面前齐刘海厚眼镜的袁真,终于弄明白了。
艾登不是不介意,他那么骄傲的人,恰恰是因为介意,非常介意,才会一直等着,没挑明,也没表白,他要让袁真亲自走过去,去说爱他。
宁朗转了转手腕上的表,松了口气。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宁朗诚恳地对他说:“你走出来了,还好,可我没有。这些年来,我所有关于爱情和幸福的幻想,都跟他有关,他不但是我事业上的领路人,还是我的心灵寄托,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没有这个毅力考上检察官,那就像个长长的梦,我根本醒不过来,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喜欢他,已经成为了本能。”
他不但是我事业上的领路人,也是我的心灵寄托。
这话让袁真想到了自己,如果不是浩海总是一身伤还总躲起来,让比他年长的战士们先包扎伤口,袁真不会去学医;如果不是浩海考入了新兵营,袁真不会发狠读书,凭着全a+的成绩,即使年龄不够,也让新兵营破格录取;如果不是那年浩海没用麻醉/剂就自己用刀剜出了子弹,袁真不会去当麻醉师……
他的选择总是因为浩海而做出决定,可浩海却对他说:“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那我向你郑重地道歉……”
袁真摇了摇头,想把那些往事都忘掉。
宁朗却以为是他不愿意听,而住了嘴。
“不是,是我想到了自己。”袁真自嘲地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是我的情敌。”宁朗作为检察官,是不会轻易被嫌疑人牵着鼻子走的,尽管袁真中途溜号了,他还是要把自己想说的话都给说完。
“我不是。”
“现在不是,也许以后……”
“以后也不会,”袁真心灰意懒地笑了笑,“我的心已经死了。”
宁朗一愣,眼珠转了转,温柔道:“那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输给你的情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