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0章

  “……还有什么证据吗?”
  “艾检给我了一个u盘,是当日夜里,护城河岸边的监控视频,他说……让你来看。”
  宁朗接过了这个u盘。
  杨凌走后,宁朗用电脑打开了它,于公来说,艾登这是“发现疑问、发回检察官重审”的正确步骤,可于私呢?
  宁朗忍不住希冀,艾登会不会希望他自首?
  他心思烦乱地看着视频,看到了卜正的车出现了,副驾上后面坐着的就是他,可树梢半掩,竟把他牢牢遮住了,反而是卜正坐在他的旁边。
  宁朗看到了他道貌岸然的侧脸。
  一阵心烦欲呕,中午吃的那点儿东西在腹中翻滚,他猛地站起来,捂着嘴巴,跑出门去。
  袁真立刻站了起来。
  楼上办公室就是正规办公室的样子,不像地下一层的囚犯室配置,还带有洗浴室和卫生间。
  袁真看到宁朗捂着嘴巴,往这一层走廊omega卫生间跑去,他就也跟着悄悄地尾随。
  宁朗冲进一个小门里,低着头,剧烈地呕吐起来。
  袁真当晚向方倾报告自己的所见所闻。
  “看到了我和艾检,跑到卫生间吐了。”
  方倾听到他这一板一眼的报告,忍不住笑了:“被你们俩秀恩爱给恶心的啊?”
  “没秀恩爱,”袁真回想着,“只牵手来着。”
  “行吧,”方倾点了点头,“再探再报。”
  第二天,卜正见宁朗面无血色,神思忧虑,带着他让刘慕开车,往附近一处繁华岛屿驶去。
  一路坐车、坐船,宁朗吐了两次,奄奄一息,卜正用纸巾给他擦了擦嘴,哄他道:“前三个月妊娠反应是大了些,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就能吃下去东西了。”
  宁朗冷笑道:“挺有经验啊,是‘蓉儿’给你的经验吗?”
  在卜正疯狂地凌/辱他,撕毁他,之后又忏悔地抱着他、安慰他时,曾数次闭着眼睛,叫错了他的名字。
  叫他蓉儿。
  宁朗何等聪明,从卜正逝去的儿婿名字中,已然懂了这声“蓉儿”的意思。
  “你好恶心!竟然肖/想你的儿婿,你真是恶心无下限!”
  啪的一声,宁朗得到了一耳光。
  可他如今被打疲了,根本不当回事,只盼着卜正能打得再狠些,再痛些,最好把肚子里那小畜生打死才好。
  “蓉儿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第一任夫人,”卜正面无愧色地说,“只是他想不开,才走上了绝路,你要学着乖一点儿,才不是第二个蓉儿。”
  宁朗怔怔地瞪大了眼睛,他不吝以最卑劣的形容词来形容卜正,可面对这样龌蹉的事实,他竟词穷了。
  斗争从第二天开始,那时,艾登还住在医院里,日夜看护袁真。
  第一封密信由宁朗从法研院学生邮箱里发给了艾登,可艾登还没打开,就被卜正的人给技术拦截了。
  宁朗闭着眼睛,从容地等着被打死,可卜正没有,很平静地看着他。
  直到宁朗收到了他alpha爸爸的一根断指。
  他怕了,哭天抢地,嚎哭不止,一连扇着自己的耳光说自己错了、错了,求卜正原谅,卜正才把他扶了起来。
  “只是借你的肚子生下我的孩子,还要求你什么了?!”卜正显然已经没了哄他的耐心,“你最好识时务一点儿,如果你不想替你父亲收尸的话。”
  如今,艾登就站在宁朗的面前,宁朗却像被打怕了的鸟一般,瑟缩着,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卜大人。”古董店的老板早已清场,亲自接待,躬身请卜正和宁朗入内。
  坐落于驻地东南岛,始建于上个世界20年代的古玩城,是目前水星最大的古董艺术品交易中心,建筑面积达两万五千多平方米,5万余件珍稀文物陈列其中,包括金银铜铁锡,竹木牙角漆,玉翡绿玛琉,文玩字画瓷,只让人目不暇接,琳琅满目。
  “你平时喜好的那些个金银钻石,跟这些东西比起来,”卜正随手拿着老板递给他的翡翠鼻烟壶,轻轻嗅了嗅,“都是破烂玩意儿。”
  宁朗背对着他,只一样样奇珍异宝观摩起来。
  “有喜欢的挑几样,”卜正道,“能拿得了的,咱们都拿走。”
  “是啊,先生,咱栊翠珍宝店的大东家来了,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老板殷勤拍马道。
  原来,卜正私下里倒腾的东西,竟然是古玩,跟这些价值连城的古董相比,怪不得云莱阁的东西他都瞧不上。
  宁朗一件一件检视着这些从没看过的宝石,内心凄然想笑。都说人为悦己者容,他现在是明白了这个意思了,现在,他就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引领驻地时尚潮流了,又如何?
  他依旧容颜憔悴,心如死灰。
  倒是想起中午艾登牵着袁真的手时,袁真手腕上出现的那串珊瑚手链,红彤彤的,价值不过几千块,却想来是艾登或是他的家人送袁真的礼物,所以艾登牵着袁真的时候,会抬起他的手腕,看看那晃荡的手串,和袁真相视一笑。
  “看上哪件了,竟这么看呆了。”卜正走到宁朗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宁朗随意往这玻璃柜里一扫,只挑最贵的,指了一个后缀“0”最多的东西,一件古董琉璃盏。
  “哎呦,还是年轻小少爷啊,就爱挑这顶漂亮拔尖儿的货!”老板一语双关地说。
  卜正走在前,宁朗跟在后面,拿着他选的东西,俩人从古董店里走出来,一层一层下着楼梯。
  卜正忍不住在心里倒数,一、二、三……
  啪叽一声脆响,宁朗手中的琉璃盏摔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卜正回过头来。
  “啊呀!抱歉,没拿住,”宁朗眼中闪过一抹得逞后的快意,“真可惜啊,花了你那么多钱,却碎了。”
  “是啊,真可惜啊。”卜正说道。
  “不过,再好看的古董,也不过是个老东西而已,”宁朗道,“我还真看不上。”
  卜正点了点头,走近了他:“这八千万听了个响儿,心里舒服了吗?”
  宁朗恨恨地瞪着他。
  卜正点了点他的鼻尖:“你还是胆小,既然要砸了,怎么不往我头上砸?”
  是啊,为什么啊。宁朗忍不住叹息,他到底是个斯文的人,比不了当兵的人有血性。
  卜正看到他脸上的惋惜和后悔,忍不住笑了,情不自禁地搂住他的腰,只觉得爱意上涌,狠狠地擒住他,不管不顾地吻了起来。
  车停在半山腰上,刘慕听到后座上宁朗被折磨得痛苦的哭叫声和求救声,实在于心不忍,走出了这加长的黑色车里,站在远处的风口,低头抽烟。
  车在剧烈地摇晃着,此情此景,20多年,也是这辆车,刘慕还记得,佩蓉以头撞车窗玻璃,最终是把玻璃撞碎了来着,额头满是血。
  可宁朗却撞不开了,20年的变迁,技术升级,玻璃都是钢化了的,子弹都打不碎它。
  第527章
  六月逐渐走到尾声,七月降至,陡然进入了炎炎夏季,气温高得吓人。
  孙信厚在车外面等着,高鸿飞在前面人流中排着队。手机响起,孙信厚接了电话,确是父亲孙超孙大将的长途电话。
  “我听说你在检察院还动上手了?”
  “是,为了保护艾检。”孙信厚答道。
  “嗯,驻地的危险,比起前线也不遑多让,你的个性固执又倔强,一定不要跟人顶撞,不要惹是非,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小心行事。连浩海都被陷害入狱,中了毒了……我们做长辈的都很挂心,你一定要谨慎。”孙超在电话里皱着眉,认真地嘱咐自己的儿子。
  “是,父亲,我知道了。”
  “嗯,你爸有事问你。”
  孙夫人接过了电话,在一连串的“你吃饭了吗?”“驻地是不是很热啊?”“你们什么时候从驻地出发?”问题之后,才吞吞吐吐道:“儿子啊,这两天,有一户人家的omega父亲……”
  “爸,我说了,不相亲。”孙信厚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是让你去相亲,”孙夫人说,“是人家主动来问你的年龄。”
  依照水星风俗,除了alpha、bate一家老小,郑重其事地去omega家里向长辈提亲之外,还有一种联姻方式,就是当家人嘱意某位良婿时,也可主动出击,去问对方的年龄。
  这是很巧妙地问法,“你家儿子多大啦?”,既可以做试探,又可以有回旋的余地,而接收方领悟了对方的意思,如果也有进一步往下谈的意愿,会详细地报出孩子的生辰八字,再委婉地问对方家的omega芳龄,一来一往,双方会意,就可以继续谈了。
  孙信厚是这一届提得很快的少将,军中自有他的详细资料,即便如此,还巴巴地问孙夫人,就是有联姻的意向了。
  “您又不是头一次回绝对方,”孙信厚道,“随便应付过去就完了。”
  比如,“20几岁”。这样的回答,对方就知道没那个意思了,也就翻过了这一页,omega的家人总是更矜持更要面子一些,绝不会再问。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