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美人(快穿) 第195节
程秀成态度强硬地拦在楼梯口:“那是我的客人。”
傅少轩似笑非笑:“那我更要上去瞧瞧了,除了客人以外,万一尽秋也在上面呢。”
程秀成的脸色微沉,他同傅少轩在楼梯旁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傅少轩抬起头,喊了一声“元小姐”。程秀成转过身去,微拧着眉,迈动步子走上楼梯,站在元滢滢身旁:“你怎么出来了,先回房间去。”
在程秀成眼中,将应付傅少爷视作一件危险的事情,因此他不愿意元滢滢参与其中。但元滢滢轻轻甩开程秀成的手臂,走下楼梯,对着傅少轩说道:“楼上只有我一个人,你若是还想上去,尽可以去搜。”
闻言,傅少轩停住脚步,他分得清楚谁在撒谎,谁说的是实话。傅少轩看了外面的天色,漫天红霞,日头快完全落下,仅剩稀薄的金光,已经快到了晚上:“不必,我相信元小姐。只是天不早了,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程秀冷声道:“不用操心。”
元滢滢却在同他置气,故意答应了傅少轩。
“你怎么送我?”
“开车。”
“那好啊。”
眼看着元滢滢要跟随傅少轩离开,程秀成急匆匆追了过去,他把元滢滢拉到旁边,低声说着:“他——不是好人,我送你回去。你如果想坐汽车,我这就安排……”
元滢滢打断程秀成的话,直接挑明道:“程先生应该还要忙吧,毕竟你今天不把信寄出去,明天尽秋离开申城的消息,就不能刊登在报纸上。”
程秀成瞳孔微缩,随即垂下脑袋,他明白了元滢滢已经知道真相,脑袋里一片浆糊,不知该怎么解释,说他是无心隐瞒,只是从未想过向任何人透露身份,并非是有心捉弄元滢滢。但是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我就是尽秋。”
“哼。”
元滢滢转身就走,坐进了傅少轩的汽车里,程秀成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程秀成捏着写好的登报声明,只要他把信投进邮箱,明天报纸上就会登出尽秋离开的消息,尽秋这个从未露过面的女诗人就会彻底消失,程秀成顺势可以拒绝杨督军的邀约。只是,程秀成迟迟没有动作,相比于一系列的麻烦,他更担心的是,没了尽秋的身份,他应该如何和元滢滢相处。
元滢滢最初接近他,为得就是尽秋。倘若尽秋不在了,两人之间只剩下先生学生的身份。程秀成不喜欢这单薄的联系,他最终没有送信出去,而是在清晨就等候在弄堂口。
程秀成想起傅少轩临走时的洋洋得意,认为不能再骑自行车去,就弄来一辆汽车,他不会开车,便雇佣了司机来开。
汽车和长袍,一西一中,截然不同的两种物件却有种特别的融洽。
第248章
元滢滢嘴里还叼着半截油饼,程秀成见到她下意识地走上前去,元滢滢只当作没看见,仍旧慢悠悠地嚼着金黄酥脆的油饼。
司机看程秀成跟着元滢滢越走越远,便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问道:“程先生,车子还坐不坐了?”
程秀成鹦鹉学舌地重复着司机的话,一双温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滢滢看。
元滢滢将头一扭:“我不坐骗子的汽车。”
闻言,程秀成脸上露出窘迫,对着紧跟着他们的司机说道:“她不坐车,我也不坐。”
司机看着两个人,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件,心想借汽车、租司机可要花费不少大洋,但租了汽车却不用,反而要两个人慢慢地走,倒叫人觉得格外奇怪。
元滢滢停下脚步,瞪着水润的黑眸看着程秀成:“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去坐汽车!”
程秀成摇头:“我坐不惯汽车。”
元滢滢刚想要嘲讽他,既然坐不惯汽车,还特意带来一辆汽车停在弄堂口做什么。只是话没有问出口,元滢滢从程秀成的表情就明白了答案——因为她想要坐汽车,程秀成才大费周章地搞来一辆。
原本萦绕在元滢滢胸口的怒气,在看到程秀成那张傻里傻气的脸时,顿时散去了大半。但元滢滢断然不肯让程秀成看出来,她已经消了气,便仍旧做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她站在汽车前面,对着程秀成说道:“日头这么大,你自己走着吧,我要坐汽车去学校了。”
元滢滢作势要拉开车门,可她坐汽车从来都是别人帮她拉车门,这次却要自己亲自来,一时半会儿竟然打不开车门。元滢滢的脸颊红红的,顿觉尴尬,她刚要把自己的窘状归咎给程秀成,就见程秀成拉开车门,做出邀请的姿势,请她坐上汽车。
元滢滢仔细观察着程秀成的神态,见他的脸上没有丁点嘲弄,才施施然地坐在了车里。
程秀成顺势坐在了元滢滢的身旁,可元滢滢不肯正眼看他,只悠悠地盯着车窗外面。
程秀成便低下脑袋,在元滢滢耳旁轻声细语地解释着:“用尽秋的身份发表诗作,本是我一时兴起。如今文学遍地开花,会写诗的人不在少数,而我随意编造的身份经历,只因为是一个才华出众的女诗人,便格外引人注意,甚至收到了不少男士的求爱。这些男士未曾见过尽秋,却从文字中幻想着尽秋是美貌的、优雅的,由十几段文字就爱上了一个人,足够让我见识了男人的浅薄。我必须要承认,扮演尽秋让我从中得到了很多乐趣。我乐意收到男读者的来信,看着他们浅薄的爱意感受着无尽讽刺。但不乏有真心实意仰慕尽秋的人,例如你,这类读者的来信我就会细心收好,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虚构的尽秋。我是欺骗了许多读者,也欺骗了你,倘若你要公开我的身份,让大家唾弃我,我并不在乎。他们的爱意仰慕对于我而言,无关紧要,我唯独在意的,只是你的心思。”
元滢滢有所意动,心想难怪程秀成是搞文学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她听了直心软。只是元滢滢不知道这些话是程秀成的真心话,还是随意编造出来哄她的。
程秀成再二保证,绝对为真,他欺骗元滢滢的只有尽秋这一件事情,再不会有其他。
元滢滢这才坐直身子,没有之前一般抵抗程秀成的靠近,她好奇问道:“真有男士向尽秋求爱,那他们信上都写了什么?”
见元滢滢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程秀成一言难尽,犹豫说道:“有些措辞婉转,还算有才华。而一些……咳咳,就太过露骨,甚至有附上自己的照片的,让尽秋好好考虑,莫要错过良缘。”
只要一想到,古板封建的程秀成要直面各种男士热情洋溢的示爱,他要拧眉看着寄来的男士们的照片,如同为尽秋选妃一般,元滢滢就觉得无比滑稽,不禁噗嗤笑出了声音。
程秀成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无非是在想他自讨苦吃,径直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偏偏要捏造出一个尽秋,因此惹来众多男士的狂轰乱炸。笑完以后,元滢滢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也曾经写过要同尽秋做“灵魂伴侣”的话,她连忙质问道:“你看到我的信时,有没有出声嘲笑过?”
程秀成摇头:“我只觉得你真诚可爱,为骗了你而愧疚,哪里会嘲笑你。我当真想过,倘若我能凭空变出来一个尽秋赔给你便好了,也不枉费你写了许多的信,寄托的深切情义。”
被他如此真诚的夸赞,元滢滢脸颊微红。旁人只知道元滢滢任性且清高,但不知道她其实极其好哄,只需要用溜须拍马的功夫夸上元滢滢几句,足以让她摸不着北,再想不起生气发怒。
元滢滢微抬起精致小巧的下颌,眼睛向下看,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矜持地说道:“如果你能仔细地告诉我,那些诗作都是怎么写出来的,我就勉强原谅你。”
程秀成自然是不藏私的,在他看来,写诗并不难。正如同旧时做八股文有自身的一番逻辑,做诗也是如此,选好题目格式,往里面填充就是。面对元滢滢,程秀成说出了真心话,其实他更擅长写文章,而非诗歌。而报纸上刊登的诗作,都是他随手写的,没用多少功夫。程秀成心中格外清楚,之所以尽秋受人追捧,不是他的诗歌写的有多好,是因为尽秋的名号——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女诗人,只要她的笔触稍微细腻点,就会有人自发地在她的作品上增添各种幻想,将这些诗作传播出去。
但元滢滢听了这些话并不高兴,也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她只觉得程秀成在同她炫耀。程秀成随手写的诗能刊登在报纸上,她却被屡次退稿,这之间的差距如何不让元滢滢心中郁闷。
程秀成不懂元滢滢内心的活动,他补充道:“这些诗作中,大都花费了我六分功夫,只有一首,是耗费了我十二分的精力,字斟句酌地写出来的。”
元滢滢随口猜测着:“秋日?”
“不是。”
“池中的鹤?”
“不是。”
程秀成郑重地说道:“是那首蝴蝶酥。”
为了写好那首诗,程秀成足足吃完了一整包蝴蝶酥,熬了半夜才想出来的。
元滢滢垂下脑袋,很快地又抬起头,她用乌黑明亮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程秀成,惹得程秀成发问她在看什么。
“看程先生什么时候学坏了,是不是跟和尽秋示爱的男士学的,如今油嘴滑舌,说的话格外动听。”
程秀成没有察觉元滢滢是故意揶揄他,跟着点头,郑重其事地思索着,自己是不是果真变得油腔滑调。
程秀成和元滢滢下了汽车,还没有走进清心女中,就听到戏谑的声音响起。
“程先生,还有……元小姐。”
傅少轩竟然找到了学校。
程秀成示意让元滢滢先去上课,他则跟着傅少轩走到僻静处说话。傅少轩是决心要请到尽秋的,他点燃雪茄,微红的火光倒映在他的脸上。
程秀成拧着眉:“校规不许抽烟。”
傅少轩就掐灭了雪茄,似笑非笑道:“程先生虽然认识尽秋,却不愿意帮忙转告一声,但我相信,我们总能找到她的。毕竟申城再大,把它整个翻过来抖落,还能不掉出来几个人?”
傅少轩说完话,转身便走,他暼见元滢滢站在不远处,一身灰扑扑的装扮。傅少轩经过她身旁时,停下脚步,他觉得依照元滢滢的美貌,最适合穿闪烁着流光溢彩的旗袍洋装,而不是被套在宽松的学生制服里。
傅少轩抬起手,指尖滑过元滢滢的耳廓。元滢滢身子一颤,猛然退后几步,程秀成走上前去,挡在她的面前,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元小姐的耳朵上,缺了点东西,诸如珍珠宝石之类的。倘若程先生买不起,元小姐大可以来找我,我很乐意看到美人珠光宝气地站在我的面前,浑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说罢,傅少轩重新点燃起雪茄,口中吞吐着云雾。
程秀成了解过傅少轩,他父亲是如今新上任的商事会长,家中又是首富。傅少轩平日里最常做的就是思考如何花钱,他爱亮闪闪的珠宝,更爱亲手培养出的光彩夺目的美人。但傅少轩喜欢美人,不是单纯地贪图对方的身子,而是像装饰一只纯色的白釉瓶,将上面涂抹成五颜六色、符合自己心意的模样,再好好欣赏。程秀成担心傅少轩盯上了元滢滢,被他用金银珠宝一砸,很难有人会抵抗得了。
程秀成双手抚着元滢滢的肩头,满脸严肃道:“我很有钱的。”
元滢滢眼睛里浮现茫然,像是不知道为什么程秀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担心元滢滢不相信,程秀成详细列举着:“我写文章赚了不少稿费,清心女中给我的工资也不低。倘若你需要钱,尽管来我这里拿,不要去找傅少轩。”
元滢滢随口说道:“我给程先生拿空了怎么办,程先生难道要守着空口袋,一个人喝西北风去?”
程秀成摇头,仔细思索着自己的钱包被元滢滢全部拿走后,他该怎么过日子:“不会的。女中的先生都会管二餐,我的公寓也预先交付了二年的房租,即使你拿走了我全部的钱,我也不会无家可归,更不会没有饭吃。”
元滢滢只觉得他傻透了,比之前的陈先生还要傻。
元滢滢知道,陈先生爱她,所以给她各种偏爱,愿意带着她出国去。她虽然念书上没多出色,才华也不突出,但隐约能察觉到,程先生和陈先生一样,都爱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元滢滢,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先生爱上自己,而觉得诚惶诚恐。她很快就要从女中毕业,到时候程秀成就不是她的先生。而且,对于程先生的爱意,元滢滢觉得理所应当,她想着,她美貌且有才华,别人爱上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被偏爱的人往往更理直气壮,就如同此刻的元滢滢,她大概明白了程秀成的心意,但没有心思想着是否接受,她满脑子都是:木讷严肃的程先生,再也不会狠狠批评我了。
元滢滢的眼底闪过狡黠的光,她追问着傅少轩的来意。得知程秀成想要刊登尽秋离开的声明,用来拒绝督军的邀请,元滢滢觉得不妥。她已经知道尽秋是捏造的,但即使是虚假的尽秋,也不应该做逃兵。
元滢滢扬起雪白的脖颈,向程秀成毛遂自荐:“我可以替你,哦不,是尽秋,去赴督军的约会,怎么样?”
虽然程秀成目露犹豫,眉毛皱的深深的,但元滢滢笃定他不会拒绝。因为这个提议是她提出来的,没有人会拒绝喜欢的人说出的建议,即使程秀成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是爱她的。
元滢滢喜欢尽秋,纵然真相已经揭露,但她心中以为虚幻的尽秋仍旧该是完美无瑕的。即使到了尽秋不得不退场的时候,她也应该像电影场里的主角一样,完美谢幕,而不是匆匆离开,只留下一则申明。
元滢滢的提议,就是她假扮尽秋。反正杨湛生想要的是尽秋现身,到时元滢滢找个合适的理由遮挡住脸,糊弄过去就行了,以后尽秋仍旧可以刊登诗歌,做众人心中的偶像。
不出元滢滢所料,程秀成不赞同这个提议,但因为元滢滢的坚持,和他心底潜藏的爱意,他最后只能妥协同意了。
第249章
申城大饭店。
门前挂起横幅,上面写着“有幸邀尽秋小姐来我店用餐”,进出饭店的道路两旁摆满了等人高的花篮。众多记者手持照相机守候在一旁,只等尽秋露面就拍到真容。
杨湛生见状才知道尽秋的名气之盛,可他对尽秋知之甚少,即使为了今天的会面读了对方的几首诗作,在内心仍旧把她当作寻常的女人。
汽车在七点一刻准时到达,车里面迟迟没有动静。李副将出声提醒,这些文人大都有小性子,颇为矜持,恐怕是在等待杨湛生亲自拉开车门。杨湛生的心中涌出不耐,他忍住扯动领带的动作,在众多记者的注视下,拉开车门。
一只笔直纤细的腿从车里迈出,尽秋身穿过膝长裙,裙摆在她莹润的小腿肚轻轻摇曳。她的脚踝纤细白皙,裙摆垂落的暗紫色流苏轻轻拂动,宛如热气腾腾的牛奶上洒了几片紫苏叶子。杨湛生掌心微动,心想这么细的脚踝,他曾经见过同等美丽的。
在一片“尽秋出来了”的惊呼声中,杨湛生诧异于自己还能分出心神去想起元滢滢。在李副将的提醒下,杨湛生抬起手,做出绅士邀请的姿态。
绵软的掌心放在杨湛生的手中,轻柔的像一片羽毛。杨湛生被这温柔的触感一碰,身子微顿,此时他才真正开始好奇有才女之名的尽秋究竟长什么模样。杨湛生垂下眼睛,视线顺着女人的动作落在她的脸上。只是看到一小截白皙的下颌,杨湛生的心脏莫名跳快了几分。他的目光再往上时,却被金色的狐狸面具所遮挡。
面具是狐狸形状,遮挡住尽秋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颌和一双流转的眼睛。
元滢滢弯眉,在公寓时她同程秀成演练过了,此刻故意压低了声线,声音没有了平日里的娇柔绵软,而是成熟女人特有的磁性。
她说:“督军,谢谢你的邀约。”
杨湛生摇头,嘴里说着能邀请到尽秋用餐是他的荣幸。元滢滢水润殷红的唇勾了起来,明显看出她的心情不错。她随着杨湛生走进饭店,手下意识地挽进杨湛生的臂弯中。元滢滢注意到他皱紧的眉毛,出声解释道:“西洋人的礼节,督军难道不知道?”
尽秋果真和传闻一样是个美人,但杨湛生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是周围接连响起的照相声音提醒了他,今日不过是官方会面,为的是扭转舆论,由不得他凭借自己的喜好行事。杨湛生只能忍受被女人亲近的不自在,他绷着脸,同尽秋走进了饭店里。
记者紧跟在两人身后,还要继续追进去,却被李副将带人拦住。有记者胆子大,冲着尽秋的背影喊道:“尽秋小姐,这是你第一次在人前现身,为什么要带着面具,而不是展示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