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美人(快穿) 第307节
凤尾髻形如其名,发丝梳拢,尾部偏向右侧,末端翘起,状似凤凰之尾。凤凰模样绚丽,其尾更是光彩夺目,故这发髻前侧虽无装饰,但发尾却坠满粒粒珍珠,另斜插一把银色篦子。
珍珠是从元滢滢的首饰匣中拣出,成色自然平常——个头不大,色泽不足够柔白。但首饰衬人,人也反衬衣裳。有元滢滢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在珍珠旁,衬得珍珠似难得珍品,便忽视了诸多瑕疵。
因凤尾髻繁复,婢女花了不少时辰才梳好。她心中着急,竟比元滢滢这个小姐还要担心会迟了。
元滢滢缓声说道:“你若是扯掉了半根头发,待会儿正好同母亲说,把你赶去厨房做活。”
婢女再不敢慌乱,小心翼翼地放上最后一颗珍珠,将铜镜举起,让元滢滢瞧瞧如何。元滢滢略一点头,换好衣裙才施施然起身。
茶水热了又冷,冷了又添,已经换过两盏。后母派人去请元滢滢,只得一句“大小姐正在梳洗,稍后就到”。初时,后母尚能同媒人闲话家常,说女儿家爱美多打扮了一些时辰。但元滢滢动作缓慢,久久未至,后母面上难堪,说话的语气发沉:“再去请。”
媒人忙道,她稍后并无要紧事,即使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后母摇头:“继母难为。滢滢是先头夫人之女,我管教她时总束手束脚,才让她养成了这副性子。待客自然要模样体面,可总让客人等候,委实不妥……”
媒人连声附和,说后母将元家管的井井有条定然耗费不少精神。
脚步声渐近,元滢滢刚一露面,媒人便眼前发亮,下意识起身,暗道好俊的一张脸,心中感慨为了此等美人再多等一些时辰也是值得。
媒人所说的话,元滢滢听得熟悉。她照例将眼睛往单子上一望,果真如同上一世,除了迟叙,没一个好的。
元滢滢轻轻摇首,暗道迟叙也不好。本以为科举结束,她就能一跃成为官夫人,不曾想榜上无迟叙的名字。他对此反应平淡,丝毫没有昔日努力被辜负的不甘,元滢滢疑心过去没有看懂迟叙,难不成他一直是如此淡然的性子,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功名利禄的心思。
元滢滢渐渐想出神,思绪飘远,告诫自己莫要想迟叙,也不要想吕西翎。他们虽然做过自己的夫君,但毕竟是前世的,在今世她同他们毫无关系,便当做陌生人好了。
重生能有一有二,却很难有第三次。元滢滢隐约有预感,这便是她最后的机会。选对了人,她余生安稳。再选错了……到了黄泉,恐怕小鬼知道她此生际遇也会嘲笑她蠢,给了两次机会都平白浪费了。
但无论元滢滢多次暗示自己,此生何等紧要,她的每一个选择都得慎之又慎。实际元滢滢毫无头绪,她所知道的好郎君,除了吕西翎和迟叙再无其他人。凤尾髻坠的她头痛,元滢滢以手撑腮,忧愁想到:重生是聪明人的灵丹妙药,可以解除百疾。于她这种蠢笨人不过是一次次地重复错误,轻易找不到改命的法子。
元滢滢勉强打起精神,想苍天待她不薄,甚至厚爱有加,普通人连一次重生机会都无,可她却有两次,足以可见上天是怜爱她的。
媒人催促数声,元滢滢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喃喃道:“你说什么?”
这是一张叫人生不起气的脸,眉额秀丽,眼眸如同泉水一般清澈明朗。媒人耐心重复道:“小姐中意哪个,我去定日子,让你们见上一面。”
“我——”
元滢滢却是看向后母,说道:“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么能自己挑选夫婿,当然要听父亲母亲的。”
她一副温顺的乖女儿模样令人诧异。媒人看元滢滢浑身装扮,像是张扬性子,不曾想外表艳丽,内里传统,连选夫婿都要尽数听父母的话。后母更是惊讶,她已想好无论元滢滢选定哪个,对外只说是她看中,日后元滢滢过得好坏都不能抱怨娘家、怨恨她这个继室。但元滢滢做锯嘴葫芦状,现在元父不在,亲事只能听后母的话。
后母难以抉择,挑选哪个都不对。由她选定,传到外面就变成后母薄待继女,定下的夫婿家境容貌样样不出挑。后母绝不能开口,她笑道:“滢滢年纪尚轻,她父亲舍不得,就再留两年罢,不急着说亲。”
这便是暂时歇了把元滢滢嫁出去的心思。
元滢滢在后母眼前从小养到大,她最是清楚元滢滢,美则美矣,脑袋空空,根本想不出阴谋诡计,所以后母从来不防备。今日她却吃了一惊,疑心元滢滢得了高人指点,竟然学会了祸水东引,叫她来挑夫君,害的她张不了口,一时半会儿不能再提元滢滢的婚事。
元滢滢根本没有多想,除了迟叙,里面的人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她选不出来,顺嘴把难题抛给后母,不曾想竟阴差阳错地拖延了婚事,又得了几日空闲。
行至桥边,前面闹嚷嚷。元滢滢问婢女是何人。婢女张首望去,回道是二小姐同她请来的宾客。
见元滢滢面露诧异,婢女解释,今日是二小姐生辰,她特意请来几个交好的朋友小聚,听闻准二姑爷也来了。为免元滢滢看到热闹场面心底不舒服,婢女便提议避开小桥走另外一条路。
元滢滢拒绝了,她为何要躲开。她在府中不得宠,但仍旧是嫡长女。何况经历二世,元滢滢看得明白,她和后母之间有天然不能调和的矛盾,除非她卑躬屈膝,才能得后母好脸色。元滢滢绝不肯在后母面前低头,在她看来是对生身母亲的背叛。
元滢滢朝亭阁走去,喧哗声停下,人人皆抬眸看向她。朋友不认识元滢滢,便问元茹。
元茹缓声道,这是长姐,比她大上三岁。她暗示众人元滢滢只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二人不亲近。只是美人在前,元茹的深意无人领会。朋友道,既然是长姐便一并坐下,同他们一起为元茹庆贺生辰。
元茹勉强笑道:“瞧长姐打扮郑重一定另外有事,不能随咱们胡闹。”
生辰会上她只想和亲昵之人庆祝,希望元滢滢能顺坡就下,尽快离去。
元滢滢轻声道:“无事啊。”
她略一偏头,发髻上的珍珠熠熠生辉,衬得小脸明艳。
“我平日里就如此打扮。或许是妹妹穿的太素了,才以为我今日的穿戴隆重。”
元滢滢想,元茹定然不愿她留下,可偏偏不直说,要她心领神会主动离开。元滢滢偏不如她的心意。
后母惹元滢滢不痛快,她一时奈何不得,但让元茹不舒服还是容易的。
元滢滢顺势坐下,没理会元茹发僵的脸色。
说话声继续,只是比刚才小了一点。众人的目光不时偏移,落在元滢滢身上。有她在时,很难将旁人捧作主角。
“发髻好生漂亮,是凤尾髻吗?”
元滢滢颔首。
“我也梳过,却打理不出这般样子。我能摸一摸吗?”
那人试探问道,得了元滢滢同意,连忙伸手一摸,只觉掌心滑腻,发丝柔软妥帖。
见元滢滢好相与,众人放下戒心同她搭话。元滢滢无知心好友,明知眼前之人是元茹的朋友,她忍不住多说两句话,不乏幼稚单纯言语,越发令人觉得她性子可爱。
不过顷刻之间,元茹就被抢了风头,遭众人冷落在一旁。她试图说些趣事引大家注意,但聊着聊着,话又转到元滢滢身上。元滢滢话不多,旁人说十句,她才回一句。但众人不觉扫兴,眼睛始终放在她身上。
元茹委屈至极,深觉元滢滢是有意为之。明明是她的生辰宴,元滢滢穿戴美丽,将一身素蓝衣装的她比成了婢女。
元茹站起身,离开亭子。她转身看去,无人在意她的离开,只全神贯注地看着依偎栏杆而坐的元滢滢。
胸口发闷,元茹抬脚离开,因脚步匆忙险些撞到人。她抬头,看到唐士程,刚才遭受的委屈瞬间萦绕在心头,眼眶发红。
唐士程询问发生何事。元茹将刚才之事娓娓道来,将元滢滢如何盛装打扮,特意来扰乱她的生辰会说了出来。
元茹已经和唐士程定下婚约,知道他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唐老爷妾室多,唐夫人性情又软弱。唐士程自幼看惯了各色女子在唐老爷面前扮柔弱无辜状,在唐夫人面前又换了一副面容,对表里不一的女子深恶痛绝。
他点头同意元家婚约,也是因为元茹活泼大方,最重要是直率坦诚。这会儿听闻元茹遭受欺负,对方还是他最为嫌厌的一种女子——自私心机,暗戳戳地抢人风头。
唐士程拦住元茹,领着她往回走。他声音特别,像提井水时,水桶从绳子脱落掉在水面的声音——有些闷,但字字清晰。
唐士程以为此等事情断不能忍耐,否则对方会越发过分,抢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元茹虚心受教,问道她该如何。
“把你该得的拿回来,警告一番,令她再不敢欺负你。”
元茹了然,加快脚步领着唐士程前去,心想待会儿要一吐郁气。但行至一半,她脚步变缓,愉快的神情僵在脸上。她突然不想引唐士程去了,元滢滢貌美,连她的朋友都倒戈相向,万一唐士程也……
元茹不敢赌。尽管她相信唐士程和她的朋友不同,不会为美色所迷。但她回忆元滢滢的脸,明艳夺目,若不是她们天生不合,她也会多看几眼。
她尚且如此,何况唐士程。
元茹停下脚步,笑道她已经无事,仔细想想,元滢滢应该不是故意的。瞧她当时神情是偶然经过,元茹就不计较了。
唐士程皱眉,看出元茹在撒谎。他没想到刚订亲不久,元茹就开始在他面前扯谎。唐士程态度微冷,元茹已不在意,他何必多管。他寻了由头出府去。元茹想留他,但因为元滢滢还在生辰宴,不想二人撞上,便没有挽留。
唐士程感到无趣,阔步朝府门走去。
“喂,你过来。”
唐士程抬头,见女子袅袅婷婷站在前方,语气自然地唤他过去。
隔的太远,唐士程只看到豆绿身影,明黄飘带,在粼粼水波旁似一副水墨丹青。
第397章
见唐士程没有听话地走来,元滢滢腮颊轻鼓,再开口时声音掺杂怒气:“快些过来。”
唐士程挪动脚步,欲要看她搞什么名堂。
元滢滢看向水面,努嘴道:“喏,我的帕子掉进水里了,你捞上来。”
唐士程顺着她小巧而白皙的下巴望去,只见湖水上飘落一条帕子,因为被水浸湿,难以分辨最初的颜色是粉还是蓝。
看他没有立刻想办法去捞,元滢滢顿时急了。这帕子是她从多宝阁买来的珍品,再买不到相同的第二条。图样用的是湘绣,虽不如苏绣活灵活现,但胜在自然活泼。多宝阁的每条帕子图案都独一无二,元滢滢的是两只翠鸟,小巧灵动,她心爱至极。
元滢滢轻轻跺脚,拉长语调:“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快想办法啊。”
唐士程观她穿着打扮,不似寻常婢女,模样出众,语气娇纵,和元茹口中的嫡长姐对得上。唐士程心底浮现淡淡厌恶,他刚听闻元滢滢耍心机博关注,这会儿见了真容,未曾因为她生的美便添了好感,反而由于元滢滢的容貌让他嫌厌更重,心道:貌美之人最会骗人,想必她仰仗这张脸已经占了不少便宜,但模样再美,因有坏心思令人无心欣赏。
唐士程开口,却不是想法子,而是说道:“头次见面就让客人帮忙捡手帕,元府的规矩实属罕见。”
元滢滢蹙眉,觉得他这人做事不干脆,让他捡条帕子便扯上元府的规矩。元滢滢无心替元府辩解,给元父后母挽回颜面。她轻声冷哼,不理会唐士程,眼巴巴地看向水面,着急想法子。
唐士程走近了。他道,天虽然不冷,但略带寒意,她莫不是想要府上的客人为了一条帕子跳进水中罢,怎地,那帕子是价值千金?
元滢滢抿唇不语,当然值不得千金,可一条帕子花费了她两钱银子。元滢滢对唐士程的态度不满,心想他不帮就不帮,还特意拿话刺她。
元滢滢语气稍急:“你一个大男人即使跳进水中,难不成还怕冻坏害了病?”
她小声嘟哝:“从未见过如此胆小的男子。”
唐士程听得清清楚楚,挑眉道:“我胆子小,捡不起帕子。小姐聪明胆大,一定能想出绝顶聪明的法子把帕子捞上来。”
他故意激元滢滢。她宛如垂钓时待在河水里的最蠢笨的一条鱼,见了放下的饵就立刻咬上去。
元滢滢又冷哼,这次声音更大,配上瞪圆的眼睛,似乎要给唐士程好看,让他瞧瞧没他帮忙,自己一个人就能取回帕子。
唐士程此刻不着急走,他身子一靠,依在桥柱上面的圆石上。他竟是要留下看元滢滢怎么捞上来帕子。元滢滢被架了起来,倘若她取回帕子,自然能好好数落唐士程一番,说他没君子风度。但若是不能,她可就丢了脸面。
元滢滢稍感急切,觉得今日这帕子必须拿回,不能让身旁讨人嫌的男子小瞧了她。
她先用竹竿拨弄,谁知将帕子越推越远。元滢滢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她离开桥上,走到湖水旁的软地,见水里有几块石头,踩着过去再伸长手臂,应当可以够到帕子。元滢滢便将长裙扎成一个结,绑在腰间。她犹豫地伸出脚,侧身看向唐士程,见他好整以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顿时目露坚定,毫不犹豫地踩上去。
石头被水洗刷过,湿润滑腻。元滢滢站上去身形不稳,摇摇晃晃。她勉强稳住,胳膊伸长,手指绷紧,果真够到了帕子的一点边缘。手指朝内弯折,将帕子勾到掌心。
她轻松一口气,脸上带出得意神色,想到捡帕子而已,并不难。她待会儿要在唐士程面前多走几回,嗤笑他不愿帮忙,实在小气。
脚底一滑,元滢滢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掉进水中。她急道:“快救我,我不会凫水。”
唐士程见她双臂摆动,激起雪白水花,手忙脚乱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他嗤了一声“麻烦”,就跳进水中救人。危急关头,元滢滢手忙脚乱地缠上,把唐士程脖子抱的发紧。唐士程冷声:“松一点,不然你我都得葬身于此。”
脖颈的力气明显松了,元滢滢不像刚才一样和唐士程较劲,格外听话,惹得唐士程多看了她两眼。
救上岸后,元滢滢双眸紧闭,脸色发白。唐士程心中一慌,忙探她鼻息,见吐息平缓才放下心。唐士程没有等元滢滢醒来,将她随手托付给府上的婢女便离开。婢女见他浑身湿透,提议留他沐浴,另换一件衣裳。
唐士程摇头拒绝。他留下,定然要遭元家父母一顿盘问,询问女儿如何落水,他为何恰好在旁边。唐士程心道,元滢滢落水固然是她自己犯蠢,但和他确有关系。若不是他有意捉弄,故意拿话刺激元滢滢,她不会为了一条帕子绞尽脑汁,因此落水。
为了避免麻烦,唐士程觉得尽早脱身为上策。
回到家中,唐士程脱下湿衣,从身上掉出一条粉纱手帕。他捡起一看,上面绣着两只翠鸟,绿羽红嘴,双双站在一条树枝上,栩栩如生。
唐士程顿觉好笑,想元滢滢不惜落水也紧紧抓住的手帕,却到了他的手中。
婢女将元滢滢带回厢房,忙着请大夫,禀告夫人。后母听到元滢滢落水,只是轻轻皱眉。但得知是唐士程出手相救,声音尖锐:“好好的,她怎么同姑爷有了牵扯?”
婢女摇头称不知。
后母顶满意这桩亲事,担心元滢滢起了抢夺夫婿的心思。这在大户人家也是常见的事情,姐姐挑不中好夫君,便去抢妹妹的。后母私以为,识时务的男子都该明白在元滢滢和元茹中间选择哪个。元茹是她亲生女儿,出嫁之后她定然要多加关怀,不时帮扶。而元滢滢,隔着一层血脉,后母不会太过尽心。这道理寻常人都懂,唐士程当然明白,他是聪明人,不会做傻事。
元滢滢躺在床榻,睫毛不安地颤动,见证了恍如现实的梦境。她一心觉得上天待她眷顾,因她总是选不对夫君,才给了一次又一次重生的机会。但在梦境中,元滢滢才知道真相,原来得天道垂怜的另有其人,她只是顺带,用来映证不是每个人重生都过得圆满,比如她这种笨的。有她衬托,得了重生机会过得风生水起的人越发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