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这合作一事并不好推行。”
莫驭十分理解，魔法联邦与光明教会纠葛多年，即便现在已经完全撕破脸，可之前千百年的共生状态，使得光明教会的谎言已经根深蒂固、深入人心，就连莎尔洛莉雅这样学识的议长，都很难摆脱固有的成见。
“我觉得，问题还不仅仅是出在谣言这方面。”雷卡尔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推开了自己面前的空餐盘，端起了酒杯：“魔族的能力，对于魔法联邦的许多高层而言，是个棘手的大问题。”
莫驭：“？”
他不解地看向姐夫：“魔族的能力？”
“对。虽然被统称为魔族，但他们再细分下去，仍有众多不同的种族，有深渊恶魔、梦魔、魅魔、影魔、巫妖……还有许多我们甚至叫不出名字。尽管这些魔族各有所长，或善在梦境中穿梭，或善于窥视人心乃至于记忆……可他们无一例外的，都以情感、欲望为食。
而情感、欲望之中，本身就暗藏着情报。”
雷卡尔摇晃着红酒杯，喝了一口：“言语最是虚假，表情可以伪装，行为、表象都可以假造、可以布局、可以混淆视线，但唯独情感做不得假。一瞬间涌出心底的爱恨情仇委屈愤怒，瞬间就会被魔族捕捉、发现。
任何一个捕食者，都不会错认食物的味道。”
莫驭微微皱眉，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魔法联邦架构松散，联邦内大小事务，实际多由老牌家族掌控，比如菲利兹洛克，便是其一。”雷卡尔继续道，“可越是老牌家族，就越有各种秘密、纠葛、人际关系……可以说，魔法联邦的稳定与繁荣，就构建在这些家族心照不宣维持出的和平表象之上。
许多家族为了利益，依附在更大、更古老的家族身边，做他们的打手、亲信，表面上唯唯诺诺，背后说不定对主家恨到骨子里。这种恨意一旦暴露，那和平的表象就会被瞬间撕破，一夜之间，血流遍野。
哪怕不说这些政治上、利益上的纠葛，就说情感上的纠纷，光是那些小姐公子、家主外室之类的花边新闻，就足够整个魔法联邦乱上好一阵子。”
莫驭的眉皱得更深：“也就是说，平民百姓会容易相信光明教会的谣言，但平民这方反而是最好处理的，倒是高层那边会更加棘手。”
第978章
魔法联邦的老牌家族里可不乏聪明人，他们可能平日里未曾与魔族接触，关于魔族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感皆来源于光明教会从前的谣言。但就像莎尔洛莉雅这般，即便他们之前听信了不少谣言，但只要见到事实与证据，他们实际上很快就能反应过来真相。
可真相究竟如何，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魔族是好还是坏，与魔法联邦的高层并无关系。魔法联邦的高层只会关心，自己隐藏的秘密会不会被魔族识破、知晓。
不可被人所知的愤恨、隐藏至深的怨毒、不曾显露表面的委屈、不被世间容许的恋慕、甚至只是人前笑嘻嘻背后mmp的虚与委蛇……一旦被人知晓，哪怕惊不起滔天巨浪浮尸遍野血流漂杵，最起码，也是社死的级别。
这边厢刚跟人捋计划捋得头头是道，回头方案就被毫不留情地驳回，莫驭浅浅地碎了一下。
“果然，世上的一切不公，归根结底都是利益问题。一个种族会被人忌惮，往往源自于他们与众不同的实力与生活习性。”
魔族的生理特征与生活习性实在与普通人类差距太大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可是包括了人族、精灵、矮人等一系列双腿直立的人形生物，性别、肤色、眸色、发色在这里都算不上什么能构成歧视的要素——要凑齐7个同种发色的人，或许比凑成7个红橙黄绿青蓝紫发色的彩虹战队还要困难得多。
与人类相比，魔族完全已经是另一个物种了。他们不需要正常的食物与饮水，只靠摄取情感、欲望等灵魂能量过活，却又因为能量消耗大，大部分时间都在考虑如何轻松地弄到食物，剩下的时间则在考虑如何弄到更美味的食物。
他们虽然不直接食用‘人类’，但‘人类’的情感、欲望等灵魂能量，都在魔族的食谱之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被当成类似魔兽的、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恐怖生物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莫驭注意到，最开始莎尔洛莉雅称呼魔族的时候，也是下意识地用了‘它们’的称谓，直到后来逐渐意识到魔族并非敌对生物，才悄悄地改了口。
莫驭也知道，下意识地使用这些称谓也并非意味着莎尔洛莉雅歧视魔族，只是千百年来在光明教会长期的熏陶与宣传之下，魔法联邦的人们也习惯了将这个不常见的种族当做了洪水猛兽般的敌人。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对于不了解的种族，解开人们误会，纠正谣言的最好方式，就是令双方接触、合作——比如通商，就是很好的手段。
如果通商的一方是魔法联邦的官方，那便更能起到宣传与带头的作用。
但姐夫雷卡尔及时地点醒了莫驭，他要解决的绝不仅仅是光明教会往魔族身上泼的脏水，还有魔族自身存在的问题、以及魔族对魔法联邦构成的威胁。
这种威胁，并不是说魔族会主动地对魔法联邦的人做出什么攻击行为，而是魔族在闻到“食物”的香气的同时就已经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情报。对于魔法联邦那些高层大佬们来说，自己心里的秘密‘有可能’会被人读取、知悉，这一点便是最大的威胁。
哪怕魔族只是吃了顿饭，甚至不知道自己吃下的是谁的情感、这些情感与欲望又意味着什么，但对魔法联邦的威胁已经产生。
这种并非出于主观意愿、但事实上就是会造成影响的种族属性，可比什么都难搞。
对魔族而言，吃饭就是世上最重要的事，他们可不管地狱大公有什么高大上的撕掉标签、改变人们认知习惯的伟大理念与理想——上位大佬负责构想高大上的事情，下面的魔族只管填饱自己的肚子，谁要是不让他们吃饭还想合作？
呵！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对于魔法联邦的那些大佬们来说，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外泄啊！
先不说那些偷情的、布局背刺上峰、意图夺权的真正有问题的那些高层们，就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也多半会有在老板面前唯唯诺诺，在老板背后猛竖中指骂街的举动啊！
代入一下职场的话，就相当于老板布置了一个特别傻逼的任务，打工人们态度良好的接下，转头在茶水间里偷偷吐槽老板的时候被保洁阿姨全程旁观，哪怕保洁阿姨什么也没说，只是神秘一笑，但打工人还是会做贼心虚的啊！
——不行，只要想想高血压就上来了。
莫驭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就有点难办了。”
——或许，他得再找赫帕洛斯与梅菲斯托费斯再聊聊，这两位魔族长期在人类之中活动，各有各的长处与行事作风，应该有不少经验可以参考……对了，南洲商会那边，纳西索斯似乎也很了解魔族，或许也可以找这位年轻的商人探讨一二。
就在某位嘴上说着不加班、脑内还是一刻也没闲下来的领主大人味同嚼蜡地与异世界的家人们吃着晚餐的时候，某位勤勤恳恳喜爱加班的地狱大公却在阿姆特新城闲逛了起来。
那些关于路德维希·罗弗寇身世的传言，都是真实的。祂是异世界的伟大存在在这个世界留下的一枚种子，是两个世界结合的产物。
祂从小就获得了许许多多关于其他世界的知识，其中有神与魔的天堂与地狱，有高科技的硅基机械纪元，有不可名状的混沌邪神，也有普普通通却绝不平凡的现代物质世界……
在幻梦境中穿梭之时，祂看见了更多。
这些世界璀璨而多彩、神秘而动人，充满了未知的吸引力，但路德维希这一生中最喜欢的、唯一将之称为‘家园’的，还是欧泽利亚世界。
尽管这里分崩离析、日益残破，路德维希也从未想过从这里逃离，彻底地放弃这个世界。
祂明明有着力量可以离开，却坚定地选择了值守。
第979章
家，或者说，家园，这个词对不同人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
有的人毕生都如漂萍，却格外想念小时候放学归家时所见的那一抹夕阳，有的人穷极一生、一步一步往上攀登，回首四顾，却不记得家的模样；也有人将‘家’视为捆缚自己的囚笼，一旦逃离，便再也不会回头。
对路德维希而言，家，是亲人围绕、是同族齐聚、是对过去的怀念、也是对未来的憧憬，更是深埋心中的责任。
祂曾在幼小的时候，一睹这世界最美的颜色、最蓬勃的生机……在那个最自由美好的年代，甜蜜的快乐与幸福的芬芳，飘散在空气之中，只要深吸一口空气，都能感受到腹中的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