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将军 第14节
李白惊讶于李瑄会帮他解围。
由于“笑傲权贵,平交王侯”,长安看李白顺眼的王公贵族没几个。
本身就是宗室权贵的李适之,与李白只是泛泛之交,平时见面,最多点个头。
而且在李瑄身上,李白看到一种迥异于其他权贵子弟的气度。
李瑄这边仰看柳树,装作思考,贺知章、李白,并未打扰。
李屿在卢铉耳边轻语一句,卢铉会意,立刻到不远处的人群旁高喊:“左相家的七郎,要在大诗人李白、贺监面前,当众咏柳,诸位可近观,将此佳作记录!”
同时,卢铉让家奴们不得阻拦围观者靠近。
凑热闹,谁嫌事大?
右相公子,左相公子,还牵扯到大诗人李白、贺知章。
围观者立刻蜂拥而来,将李瑄等人数丈外的位置,围得水泄不通。
李屿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李瑄更难堪,成为笑柄,以报辱打他八弟之仇。
李白和贺知章也在一旁低声私语,他们眼光独到,看到李瑄的成竹在胸,相信李瑄是会作诗的。
年少诗篇,不需要太成熟,都会迎来掌声。
“诗已想好,请诸位倾听!”
不到半刻钟,李瑄突然开口。
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周围只剩下柳絮随风飞舞的声音。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
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李瑄虽一字一顿,但吐字清晰,表达强烈。
有好事者,在李瑄开口的时候,就用随身携带的纸笔,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当然,李屿也令人在一旁记录!
柳树与飞絮,狂飘乱舞,铺天盖地。
一般的文人,第一时间觉得此诗朗朗上口,生动形象,堪称佳作。
但贺知章、李白这样的诗中高手,反复吟读两次,就明白浓浓的讽刺意味。
以柳树飞絮,讽刺得志便猖狂的小人,也就是卢铉这样的人。
凌乱的柳条,还没变成青黄色,就倚仗东风吹拂,飘忽摇摆,气焰嚣张。
他们妄想遮住日月的光辉,却不知秋天到来,会降下严寒霜冻,到那时他们必然枯萎。
寓意卢铉这样的人,迟早会沦为跳梁小丑,为世人所不齿。
这一刻,谪仙人李白,对李瑄侧目。
写一首诗简单,但短时间内,写出如此奥妙无穷的讽刺诗,他做不到。
李屿面色通红,他虽不写诗,却能听出李瑄咏柳的绝妙。
起初李屿以为李瑄抄袭,但周围这么多人,包括大学者贺知章,都未指责,说明这是李瑄真才实学。
这还是坊间传闻好勇斗狠的李瑄吗?
“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吾老矣,后生可畏!”
贺知章又念一句后,感慨天下才子层出不穷。
王维、李白、王昌龄还是壮年,又有李瑄少年咏柳,堪比曹植七步成诗。
此时,最好笑的是李屿、卢铉,以及身边的另一名官吏,他们才疏学浅,以为李瑄侥幸做出一首好诗,但没听出是讽刺。
等他们反应过来,已成整个长安的笑柄。
“妙哉!妙哉!”
“左相贤明,子亦不遑多让。”
“左相七郎将来必是王摩诘那样的大才子。”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有文人看透不说透,掌声雷动。还有人拿诗经来赞美李瑄,认为李瑄的风度,如古代的君子。
李屿听得十分刺耳,事已至此,无地自容的李屿,只能带着家奴,灰溜溜地离开。
李屿离开后,李瑄再次向贺知章、李白一礼:“两位诗名,我一向仰慕之至。”
特别是对贺知章,唐代能活到他岁数的,十分罕见。
贺知章状元及第的时候,李适之还在上襁褓里喝奶呢!
“我与左相为故交,左相一向夸大,却未宣扬自己的麟子的聪慧。”
贺知章把李瑄当晚辈看待,他心中奇怪,以李适之的性格,有李瑄这样的儿子,一定会大肆宣扬。
“我自学诗体,尚不成熟,父亲并不知。咏柳只是灵光一现,我无法再复制。或许这就是文章本天成吧!”李瑄向贺知章回道。
“文章本天成,说得好!七郎未成年,就能如此。将来一定能磨砺出更多流传千古的名篇。”
贺知章知道千古名篇创造出来的因素很多,意境、阅历、天姿、丰富的知识、所处的环境、所经受的挫折等等。
像是他旁边的李白,如太白星降落凡尘,才气纵横,他望尘莫及。
在与贺知章交谈几句后,贺知章亲自向李瑄介绍李白。
“我们萍水相逢,郎君却出手解难,李白感激不尽。”
李白向揖手李瑄一礼,这是平辈的礼节。
他是爱憎分明的人。
他的高兴、悲伤、激动、纵情,都会让世人看到。
谁对他好,他会高歌纵情。
“与李翰林相遇,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见到李翰林,我还是产生一些遗憾。”
李瑄看着眼前的李白,叹息一声。
“是李白的真容,与流传得不一样么。如果没有镜子,我一向看不清我自己。若有失望之处,还望郎君体谅。长安都在传王昌龄是身高六尺,英武高大的丈夫,像李广一样,能射杀猛虎,当看到王昌龄的真容后,人们更失望吧!”李白非常直率地回复李瑄。
洒脱的李白,根本不会在意有人骂他邋遢,或者不修边幅。
他除了自嘲,还拐弯抹角地揶揄好友王昌龄的容貌。
让一旁的贺知章,抚须大笑。
李瑄听后,也微微一笑,他又说道:“我自然不会以貌取人。我只是遗憾,没有遇见醉酒时的谪仙人。”
这两个月来,李瑄一直幻想,以最浪漫的方式遇见李白,醉酒狂歌的状态。
这样才是李瑄心中的李白。
“若是知己,皆可一醉。郎君诗才绝世,李白还想再领教一番。”
见李瑄诙谐,没有一点王公子弟的架子,李白对李瑄更有好感。
周围的花花绿绿,已不入眼,想与李瑄,醉酒吟诗。
“不敢当,李翰林的诗篇,我已背诵千百遍。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今一入京,就是翰林待诏。翰林院可是出宰相的地方。”
李瑄意味深长地向李白说道。
一年前李白入京的时候,写下这首千古名篇。
仰天大笑是多么得意?
岂是蓬蒿人是多么的自负?
那种自信与踌躇满志,让李瑄能感受到李白当时的心情。
李瑄希望李白能耐心在翰林院等待,学会能屈能伸,而不是在一年后,被“赐金放还”。
李白太心急,他入仕时间太短,得不到重用是非常正常的。
他要是能换一种心态,翰林待诏,是有机会与皇帝讨论时政的。
听到李瑄的话,李白只是微微摇头笑一声。
贺知章则看向李瑄,他从李瑄言语中,听到与众不同的政治智慧。
他还看到李瑄眼中有一种执念,话语中有一种坚定的风采,将来一定大有所为。
可惜他老了,看不了未来。
“啊……”
就在李瑄与李白攀谈,想着等会把酒言欢的时候,前方出现喊声与骚乱,引起李瑄、李白和贺知章的注意。
同时,曲江池旁的游人,慌忙向远处跑开。
李瑄和李白、贺知章看了一眼后,快步向骚乱的中心而去。
入眼是李屿、卢铉等人。
而李屿旁边的绿袍男子,头上的帽子已经不翼而飞,坐在草丛中,异常狼狈。
不远处,一名穿着绮丽华服,游侠打扮的青年,被一群家奴死死地压住。
还有一柄短刀,掉落在一旁。
“不知死活,敢刺杀朝廷命官。谁指使你刺杀范少尹?”
正憋着一肚子气的李屿,对这名刺客的胸部狠狠一脚。
虚惊一场,他心有余悸,刚才这游侠持剑冲出来的一刻,李屿以为要刺杀他。
毕竟李林甫害死的人可不少。
由于害怕刺客,平时李林甫出门,有上百奴仆围在车马周围,甚至还会吩咐守卫长安街道的左右金吾卫开道。
那些想要李林甫命的人,无法接近李林甫,必会拿李林甫的子孙出气。
这刺客可能是太想杀京兆少尹范陵,在短刀即将刺到范陵的那一刻,李屿手下一个机灵的家奴将刺客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