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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她已经换上了演出服,选了一款浮夸华丽的裙子。为此她今天特意卷了头发,黑色的卷发披散着,戴了绿色的隐形眼镜,黑发碧眼……很像来自欧洲某座城堡的公主。
  “你好。”我对她道。
  光俊犹豫着,在我身后也说了一句“你好”。
  “你们两个来的太迟了啦……看看我今天选的裙子怎么样。配上我的舞鞋,还有我在仓库找到的面具。”孟骄笑起来,她舒展着身体,把银色的面具摘下来拿给我们看。
  那是一张做工十分精致的面具,摸起来冰冷而沉甸,耳边自眉尾扩散出花纹,中间有一个倒十字的图案。在西方的宗教信仰里,正十字意味着正统教,而逆十字通常意味着邪恶与反叛。
  “非常漂亮。”我回答道。
  闻言焦忱朝我看了一眼,上回我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那种事情我已经忘记了。面对他的视线,我坦然地看过去,装作没有察觉。
  我察觉到我的手腕被碰了一下,光俊在我身后,我看过去,他的嘴唇动了动,眼里透出类似于不安的情绪。
  孟骄显然也察觉了,她飞快地把面具收了回去。她笑盈盈地看向光俊,稍微侧头,“我在仓库里看到了一些巫女用品,钩子和十字架之类的,可能是之前的学姐学长用来演出的用品。这个面具刚好合适我们的舞台剧……光俊,你总不会见到某个图案之类的,就认为充满不详和诅咒之类的吧。”
  光俊低着头没有讲话。这样的时刻,我察觉到孟骄言语里的质问。这是十分奇怪的事情。当人们察觉到一个人气场很弱时,总会充满气势,好像随意侵犯对方的边界也没关系。
  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我想未必是对人。放在动物身上,尽管我不喜欢小动物,也不讨厌它们。我认为弱小理应受到保护,以及更大的尊重。换到人身上,某些时刻为什么总是变成了……弱势者被侵犯理所应当之类的。
  “无论有没有……这种东西还是不太好。用完还是早些归还更加合适吧。”我开口道。
  当我看向孟骄时,她扭过了脑袋,显然有些不高兴。
  “大家现在可以去换衣服了。”温和的嗓音传来,红色的幕布下面,江绪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他轻轻地敲了敲墙壁。
  我们各自去了自己的换衣室。我出去的要早一些,这一类的演出服我偶尔被妈妈要求穿,去演出参加节目之类的。
  漆黑的走廊,巨大的幕布遮掩了外面的灯光,只有丝丝缕缕的光线透进来。幽暗的环境中,角落里放置了一扇全身镜,镜子折射出奇异的光芒,倒映出门外的人影。
  江绪站在那里,他和镜面融为一体。他既要扮演受害者,又要扮演船长。受害者身上残余着血迹,褐色的衣衫与凌乱的发丝,他脸颊边沾上了血迹,鲜红的血透过镜面折射出来,绮丽的面容添了一抹诡谲的美感。
  “夏由……准备好了吗?”他朝我微笑起来,鬓边的血迹化成一朵血红的花。
  这是一出默剧。闪光灯落下时,我作为勇者登场了。台下的观众,他们的面容被冷冷的灯光照耀着,面容变得苍白呆滞。当他们看向我时,仿佛我真的置身在这艘船上。这艘充斥着不幸命运的沉船。
  整个演出非常顺利,我们已经排练过很多次,排练时总是意外频发,在真正演出时,我们各自都扮演的非常出色。这样的插曲……大约在结束之后,会在我记忆中画上一个句号。
  红色的幕布落下时,四周变得沉默下来,随即响起一片掌声。热烈的掌声将鲜红淹没,我们的视线随之被黑暗替代。
  我们各自回去换衣服。在这期间,我没有看到任何人,我所处的换衣室非常的安静。过分安静的环境,令我几乎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我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动静。
  那是一声沉闷的响声。如何形容的话,带着某种奇异,比如妈妈用刀子贯穿鸡肉胸脯时,类似的声响,充满了诡异与不详。人天生对于危险有这样的直觉。
  我换好衣服出来,我们的换衣室按照顺序,声音从角落里传来,空气中浮现出某种味道。
  最角落的换衣室流出某种液体,颜色和鲜红的幕布一致。明烈的光影充斥着我的视野,我掀开了换衣室的帘布。
  房间里,孟骄倒在血泊之中,她的胸口被弯钩贯穿。她身上的演出服没有来得及换,面上保持着惊讶的神情,维持着某种优雅的姿势倒下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我意识到我的脚底粘了某种东西,深色的黏稠物之类的。
  夏日,光影,同学的尸体。
  如果我不是在做梦的话……我大约听见了命运在耳边敲响的钟声。
  第20章
  “夏由同学……再确认一次。你当时没有看到任何人对吗?也就是说,案发当时,只听见一声奇怪的动静。”
  警察先生的面容停滞在我视线里。我的大脑短时间里难以思考,脚底仿佛还有黏腻的触感。
  我看着孟骄被抬走,她青白的脸颊盖上了一层白布。
  “这是你们学校第二起案子。上一起在一个月前。隔壁班姓方的同学,方周叶同学……你有见过他吗?”
  焦忱冷漠地回答,“只打球的时候说过几次话,不怎么熟。”
  我们彼此之间隔着一扇玻璃。我看见了光俊蜷缩的身形,光俊被吓得再次掉下眼泪,焦忱的冷漠平静,与我的镇静。我想我们大概没有一个人为同学的死去感到难过。
  没有难过的感觉……同学死掉之类的,只会因为要来警察局感到麻烦。其余的事情……血粘在鞋底,清洗起来很麻烦。
  “不能当作人身事故处理吗……和我们根本没有关系吧。”
  “你们最近一个月都在戏剧室里排练,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她和陌生人交往或者见面之类的。”警察问道。
  “没有。我们并不熟。”焦忱回答道。
  同样的问题询问我。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当我意识到我毫无情绪波澜时,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面前警察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那些血迹……落下来的钩子。同学奇怪的死法,每一样都令人头晕目眩。
  江绪……江绪在哪里。
  我没有看到江绪的身影,他似乎在另外的审问室。
  “夏由同学,我叫小林贵志。很抱歉询问了你这么多的细节,一定是很不好的回忆……请你回去好好休息。如果有任何线索,请联系我。”
  面前的警官拿了名片给我。他大概刚从警校毕业,拥有一双坚毅的眼睛……令我想起越马前史前辈的某部漫画。拥有漆黑意志的警官之类的。与他对视时,我的皮囊会被刺痛。
  仍然有正义的人,刺穿我麻木不堪的灵魂,把我虚伪的皮囊剥下来丢进火海。
  我们三个被同时放出来,光俊在原地等我。他脸色苍白,泪珠挂在睫毛上,嘴唇哆嗦着,在我出来之后,抓住了我的袖子。
  “夏由……你……你没关系吧。”光俊哭着问我。
  我和不远处的焦忱对上目光,他与我对视,我们彼此错开目光。我意识到我们是同一种人。这种微妙的察觉……令人感到非常不舒服。大概是看到某个垃圾的时候,意识到自己也一样是垃圾。这样的感觉。
  “我……我没关系。你还好吗。”我回答光俊道。
  “怎么就死掉了……原本还好好的。夏由……你看见了吗。她手里抓着的面具。很像……很像女巫的诅咒之类的。”光俊把我的袖子抓到变形,他的嗓子带着颤音。
  “啊……可能真的是女巫的诅咒吧。专门诅咒冷漠的人类。”我随意地回答道。
  我话音落下,光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眼珠微微怔住,变得极其不自然,他看向我,随之移开视线,睫毛压下的泪珠闪烁不定。
  某个瞬间,我有那样的想法,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讲之类的。我并没有问出来。我想起先前他对我的欲言又止。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距离,就好像我不愿意他跟我一起去书店一样。
  他变得沉默不语,我没有兴趣去追究他这种变化。找到杀害同学的凶手之类的……那和我没有关系。
  下一个死的会是我吗?
  偶尔我会冒出来这样荒唐的想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是属于我的命运。除了接受以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或许我该回家了。回到我自己的秘密基地,任何时候被影响情绪都不是一件好事。我喜欢毫无波澜的生活。
  “喂,我要走了。”我对光俊道,他仍旧失神,我想起我在他家见过的场面。他大概又会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什么时候起,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牢笼。
  “你可以来我家吃晚饭……我妈妈会准备你的晚饭。”我对光俊道。
  这并不算我发出的邀请,我妈妈知道的话,一定会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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