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最后还是沈溪流打电话告诉祁戈和祁妍,两人从c市连夜赶过来,才让他松了口。
  如今的祁厌可以拒绝任何人,唯独拒绝不了祁戈和祁妍。
  祁厌的病好好坏坏,进院了又出院,反反复复地度过这些折磨的日子。沈溪流也一直藏在角落里观察着他的情况,盯着他的病历,想尽办法也只能稍微减缓一些痛苦,可祁厌一旦陷入精神紊乱的时候,就会失控自残。
  沈溪流曾经在这种时候闯入进去,失控的祁厌一度想要杀死他,但最终伤害到的只是自己。
  恢复清醒以后,又忘记沈溪流闯进来的事情。
  不过自从易扬的事情以后,祁厌的情况好像稳定很多。
  沈溪流从主治医生处拿到祁厌的病历,看完以后却从未松口气,也从未解脱过。明明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已经过了快两年,但他依然无法走出,终日惶惶不安,每一天都在恐惧祁厌的病恶化。
  不想他死的,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想尽办法救他,phy科学研究所早已开始对信息素暴动症进行研究,或许有点痴心妄想,但沈溪流始终希冀着奇迹的发生,说不定……真的能找到救祁厌的办法呢?
  元旦节很热闹,祁厌的情况已经稳定许多。每逢节日,星月湾都会放烟花,知道祁厌情况稳定的朋友邀请他过来聚餐,是以前他们曾经没订上的好位置。
  “这次运气不错,我们可以慢慢吃饭聊天了。”朋友说道,他们选了一个好包厢,能够清楚看到放烟花的地方。
  如果放在以往的时候,这个时候外面的街道已经有许多人出现,但大概是因为风雪太大,星月湾街上的行人零零散散。
  一直到风雪停下,开始放烟花,道路上聚集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原先说好在包厢里看的朋友们,也忍不住下去凑热闹,毕竟人多更加高兴。
  “麻烦你了,这小子很重吧。”江与青揉着酸痛的手臂,抱不住自家小崽子了。
  祁厌帮忙抱着昏昏欲睡的宝宝,原先看得最起劲的小家伙,一过了十点钟,就准时地打起瞌睡,圆润的下巴搭在大人的肩膀,就闭着眼睡了过去。
  “还行吧,挺轻的,小孩子能重到哪里去。”
  祁厌帮宝宝戴好帽子,连软乎乎的小胖脸都快挤入他怀里,街上喧哗的声音,丝毫没有吵到他,睡得格外香甜。
  “嘿!一听就知道你没养过小孩。”江与青转动着肩膀,不屑道,“那是你才抱一会儿,多抱一下,就知道手臂麻痹是什么感觉了,这小子可胖了。”
  “下次还是不带他出来了,本来就不想带,偏偏他太粘人。”江与青伸手戳了戳他儿子的奶膘,自我感觉美滋滋,他养娃很是不错。
  祁厌捂着宝宝的耳朵,让他睡得安静点:“才一岁多点,离不开大人很正常。”
  “不用那么小心,他无论什么时候都睡得像小猪似的,你怎么比他爹更像爹啊,要是你有……”江与青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他想说如果祁厌要是有自己的小孩的话,肯定会是个好父亲,不过一考虑到祁厌的身体状况,就把话收了回去,换了一句。
  “这里确实太吵了,我还是不和你们一起凑热闹了,先带我家小猪离开吧。”
  祁厌没让他一个人回去,帮忙抱着孩子,和其他人说了一声,在大家揶揄的目光下离开。角落里的手指勾了勾墨镜,看向某个方向,果不其然,在那个角落里看见了他的表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前对烟花没有任何兴趣的沈溪流,变得对烟花格外有了兴致,每次星月湾要放烟花的时候,他都会过来这里看到烟花结束才离开。
  两年了,沈溪流的这个习惯依然没有改变。
  只是今夜的心情格外复杂,他已经不会像过去那样冲动,但再看见祁厌和江与青、那个小孩像是一家三口地凑在一起说话,沈溪流心底依然一片酸涩。
  不想看见这种画面的,但是看见祁厌高兴的样子时,又无法移开视线。
  沈溪流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多事情发生,如果他和祁厌之间能有一个孩子的话,现在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呢?
  不知道,一切都只是假设,漫天的绚丽烟花也无法让他高兴起来。
  沈溪流甚至不知道和祁厌一起看烟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明明曾经有机会的,但偏偏被他错过了这个机会,然后就彻底失去了。
  “不回去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烟花已经结束,人群已经散开,星月湾变得静谧无声,细密的雪花从夜空中飘落。沈溪流坐在树下的长椅,一动不动,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一样。
  “已经过了零点。”用伞尖戳了戳他的脚边,“元旦之后……也是你的生日,别在这种地方待着,爸爸让你今天回家。”
  无论过了多久,看见沈溪流这幅样子,始终觉得好陌生,根本不是他那打骨子里就傲慢的表哥。
  “……知道了。”沈溪流没有动弹,只是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白雪飘落融入水中,就再也看不见了。
  是什么时候离开,他根本不知道,只是想多待一会。沈溪流知道后悔没用,但他依然忍不住去想,如果能有机会改变过去的话,那该有多好,明明他和祁厌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丢在一旁的伞被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掌拿过,缓慢打开,遮掩住了沈溪流的视线。
  这让他有些不开心,但不显情绪地抬眼看去,道:“我说了,我会准时回去,你别再来……”
  声音戛然而止,沈溪流下意识睁大眼睛看着来人,一脸愕然地望着他。
  “不冷吗?”
  祁厌举着伞问他。他瘦了很多,即使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戴着帽子口罩,也隐隐能够看出他的变化。
  “……”
  沈溪流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他,嗫嚅着,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冷。”
  好久,才挤出那么一个字。
  他比祁厌穿得更薄,又是很注重形象的人,大衣衬托出清减的身形,却根本不保暖。天气太冷了,沈溪流的头发比以前长了许多,雪花落在黑发间,甚至没有融化。
  就连他的脸色都苍白无血色,嘴唇也很淡,唯有眼下的三颗痣如同泪痕点缀在脸上,漆黑的眼眸望着前方,没有焦距,好似一座没有灵魂的雕像,察觉不到温度变化。
  “冷了,就应该回家,你的家人在等你。”祁厌望着他说,语气是很久没有听到的平静,仿佛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那些糟糕的事情,也不曾针锋相对过。
  沈溪流不敢张嘴了,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他怕一说话就发出哽咽声。
  祁厌,你现在不应该来找我,不应该来关心我的……
  “沈溪流,别被困在这种无聊的事情里。”祁厌说,“你的生命还很长,没有必要沉溺于痛苦中,你得走出去,别让易鸿立的阴谋得逞。”
  以沈家的条件,就算沈溪流割走腺体,他也还能活很久,没必要把生命耗在他的事情上。
  “……祁厌,别说了!”沈溪流终究是没忍住哭出来,为什么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啊!
  我本来就该落得这种下场!凭什么你都这么痛苦了,作为凶手的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走出去?
  “……唉。”
  他听见祁厌发出一声叹息,缓慢蹲了下来,正视着他的眼眸,无奈地伸手帮他擦了擦眼泪。
  “别哭了,没什么好哭的。”眼泪浸透黑色的手套布料,凉到指尖上。
  祁厌的情绪始终很冷静,好像所有事情都已经被他放下了:“沈溪流,你必须走出去,就当是帮我这个忙吧,对自己好一点,可以吗?”
  折磨自己是没用的,祁厌不喜欢这种仇者快亲者痛的剧情,沈溪流不应该被折磨,起码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折磨自己。
  “你并没有什么错,只是被人利用了,真正的罪人已经在监狱里,受到他应有的惩罚。”祁厌低声道,“你该放过自己了,我不想你变成这种样子,沈溪流,别忘了你是谁。”
  别这样了。
  你不应该有这种痛苦的结局,罪不至此的。
  “……”
  沈溪流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又一个字都没有漏听。
  他很久没有看见对他这么温柔的祁厌了,偏偏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仍然对他这么温柔的祁厌只会让他感到更痛苦,好似拿着一把刀温柔地在他心口上缓慢戳刺着。
  即使鲜血淋漓,沈溪流也舍不得放开,他只想紧紧抓住,再也不愿松手,生怕一松手,祁厌就会消失不见。
  但他这次没有再那么执着地抓住祁厌的手,不肯放弃了,当祁厌想要站起身时,沈溪流便下意识松开握住他的手。
  “生日快乐,你该回家了。”
  你的家人还在等你,别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人要向前看,你也得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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