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而右手边电梯间下去的出口直对着两人约定相见的连桥。
以风到碗里来的感知力, 一定能在自己走到能看清他面容之前就察觉到自己的到来,然后按照规矩再次覆盖上那层炁面。
又一次,两人之间由风到碗里来主动隔上了实体化的朦胧和模糊。
但岳莫隐好像并没有为此感到遗憾。
因为就在刚刚,就在无数对风到碗里来的窥探欲在脑海中对撞时,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真正想要的是这个人主动地、心甘情愿地、带着跟他本人一样温暖柔和的笑容地在自己面前脱下防备。
从表面上来看这是一种尊重——如果对方不愿意做一件事,那么就不要强迫对方做这件事。
但再往深一层去思考,这种尊重裹着名为自傲的内核。
那是属于岳莫隐的自傲。
平心而论,放在普世的维度上来看,岳莫隐绝对可以被称为一个成功的男人。
英气十足的相貌,线条明朗的身材,良好的教育经历,如日中天的事业……
这些条件单出都已经算是王炸,更何况它们还那么协调地集中在了岳莫隐身上。
然而这些岳莫隐引以为傲的成就在风到碗里来面前仿佛都不值一提。
因为在对方的主世界中,岳莫隐不过是一个机缘际会之下成为了对方“徒弟”的新人。
就算在系统的加持下,岳莫隐想要追上对方也需要时间,更不用说成长到令对方刮目相看的级别了。
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风到碗里来对自己的“顺从”都跟大人面对逛街时坐在地上哭闹想要橱窗中的玩具的小孩一样,是一种居高临下统筹全局的“施舍”。
岳莫隐不接受这种“施舍”。
只有让自己成长,让对方看到自己,让对方重视自己,然后心甘情愿地对自己言听计从,才算是岳莫隐认可的征服。
为此,在这个目标真正实现之前,岳莫隐愿意再花上更多时间和耐心,然后再去品尝那经由时间酝酿而丰沛甘美的果实。
*
“你来得好准时啊。”已经提前覆上炁面的谭盛风将拎在手上温度刚好的奶茶递到了岳莫隐面前。
接过东西,看完对方行动全程的岳莫隐明知故问:“是不是让你久等了?你过来这里方便吗?”
“没有没有。”谭盛风轻轻摇头,“从我家过来坐地铁还挺方便的。”
结合对方发送消息的时间,岳莫隐可以合理推断出风到碗里来的家应该在附近地铁线覆盖的十站范围内。
哦,当然,这种对方主动告诉自己的信息可算不得窥视。
“叫我出来是想聊什么?”岳莫隐再次发问,然后叉起一块狼牙土豆放到嘴里。
巧了,居然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边缘微焦内里软糯的类型。
谭盛风戳开泰式奶绿,吞吞吐吐地组织着语言:“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你别笑,是真有一个朋友!”
重新把两份小食平托在两人之间方便岳莫隐叉取后,谭盛风咬了一下嘴唇,下定决心般说:“这个朋友,你或许认识的。”
岳莫隐何其聪明,稍一推理就锁定了风到碗里来口中的“朋友”的身份。
“你是说楼致远吗?”他叉了一块桥头排骨递到对方脸颊侧面,“你们斩妖人的圈子真小啊。”
……
谭盛风沉默了。
但他沉默的原因并不是岳莫隐把话题如此迅猛地推进到了这个程度以至于他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而是那块叉在削尖木签上的桥头排骨。
这是给自己吃吗?
他偷偷看向岳莫隐,发现对方在注意到自己盼头动作的同时把那块桥头排骨又朝着自己的方向递送了点距离。
真是给自己吃的!
那吃……吃吗?
岳莫隐意有所指地说:“既然你能意识到‘我或许认识楼致远’,那么是不是说明你已经知道我的社会身份了?”
凭谭盛风对岳莫隐的理解,自己上司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可我不知道你的社会身份。
哦吼,完蛋。
原本有求于对方的自己就落了下成,这下是彻底跌进道德的洼地任岳莫隐宰割了。
此时,这块冒着热气带着脆骨和大块酥肉的排骨在谭盛风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种投诚所用的军令状。
吃!自己花钱买的为什么不能吃!
而且上司主动给的,更是不吃白不吃!
……
有点烫啊……
看着风到碗里来认真努力咀嚼脆骨偶尔还要张嘴哈气的动作,岳莫隐无端联想到了谭盛风电脑动态壁纸上那只咀嚼草叶的卡皮巴拉。
将东西咬碎咽下后,谭盛风便将对话隐引入了正题:“你应该察觉到了娄向晨的家族炁术和楼致远楼守贤的家族炁术是有关联的吧?”
岳莫隐点头,并向风到碗里来说明自己在七院和娄向晨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的自我介绍中就提到过他属于布阵符门。
“楼致远和楼守贤的楼与娄向晨的娄很久之前都同属于布阵一门,后来因为术业有专攻就分了出来。”谭盛风补充解释道,“楼守贤这家是布阵器门,法器的器,娄向晨是布阵符门,符咒的符。”
“现如今在你们公司工地里的那颗树就是楼家法器的一种,你可以理解为‘界碑’。”
“既然是‘界碑’的话,那再刻一遍不行吗?还是说,这‘界碑’的材料有什么讲究?”岳莫隐掷地有声道,“这个游乐园项目对很多人来说意义重大。我可以保证,只要是公司能做到的而且不违法的,我们都可以去尝试。”
“作为一个外人,我了解的也比较有限,”谭盛风把头搁在交叠在身前栏杆上的小臂上,“不过对于楼家来说,‘界碑’的存在非常重要,这件事是公认的。”
“具体楼家界碑什么功效我不是很清楚,但它对于稳定楼家制器的原材料属性非常重要。”
岳莫隐了然。
稳定的材料和稳定的加工工艺才能带来稳定的产出。
而足够稳定的产出是一个斩妖人家族立足的支柱。
这很合理。
说话间,谭盛风叹气道:“而且我猜楼致远执意不肯退让半步的原因是:现在的布阵器门里已经没人会造‘界碑’了。”
岳莫隐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立即反问:“难道之前就没有类似的情况出现吗?最近这几十年常绥市的地界可以说是翻了好几翻,难道这里边就没有其他‘楼家界碑’吗?”
“应该是有的。”谭盛风答得含混。
岳莫隐步步紧逼:“既然退让过很多次,为什么独独这一次不行?”
谭盛风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同情,“据我所知,这应该是楼家最后一处界碑了。”
听到这话,岳莫隐沉默了。
一阵夜风骤起,从两人之间呼啸而过,刮得谭盛风手中的塑料袋猎猎作响。
“这些问题真的很复杂,比单纯的斩妖难多了。”说话时,谭盛风不自觉地瞄向了岳莫隐,试图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尽可能达到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就像平常日里,他协助岳莫隐处理公司所面临的问题那样。
从对方的语气和肢体语言中读出“你能帮帮我吗?”这个态度,岳莫隐很是受用。
他有点喜欢这种被对方依靠的感觉。
那自己就勉为其难地想想办法吧!
见岳莫隐半晌没有说话,谭盛风试图使用一点小小的激将手段。
他用手肘轻轻蹭了两下岳莫隐的手肘,“你不是喜欢挑战极限创造奇迹吗?那可不得身先士卒地证明给大家看才行?”
原本在脑海中将已知各种线索和来自各方的限制条件进行排列组合中的岳莫隐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停下了思考。
紧接着他缓缓转过头,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将此时此刻心中所有疑问的源头说了出来:“你是怎么知道我说过这句话的?”
所以……其实那天老郭的宴席上,你是在场的吧?
既然你在,那为什么不出来跟我打个招呼?
你……是在躲我吗?
第51章
不是?!
不是不是?!
发现自己即将露馅的谭盛风冷汗直流。
自己真的是有点得意忘形, 怎么就忘了岳总对于他人言语和行为中的各种细节的感知是无比敏锐的这茬了……
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是魏濯跟我说的,他特别看重你这个潜力股,让我好好对你。”谭盛风故作镇定地找补,“那天老郭请客我是去了, 但为了参加于可璃的裁定评审我走得很早, 所以并不是故意不见你的。”
因为自己说的基本是事实, 所以在细节的肢体动作上绝对不会被岳莫隐察觉到破绽。
听对方如此详细地解释一番过后, 岳莫隐原本纷杂异常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但远没有之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