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虽然缚骨在之前的战斗里受了重伤实力下降严重,但即便如此,能跟监考官打到最长时限的,你也是第一个。”
“惊尘不在,其他监考官跟你对战没有意义。”
说话间,梅临渊轻巧地挽过手中的长枪,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朝着岳莫隐走来。
岳莫隐之前还有些好奇,明明风到碗里来和楼致远之间是相互认识的,风到碗里来也是知道岳莫隐和楼致远之间是相互认识的。
但即便如此,这两个人之间还是会以法器为代号相互称呼。
当时风到碗里来给到自己的解释是——谁拿着法器,谁才是法器对应那个人。
这是规矩。
但为什么独独梅临渊不受规矩的约束呢?
岳莫隐第一次从风到碗里来那里得知梅临渊被他们尊称为梅主席的时候就有了这个疑问。
现在这个问题得到了回答。
因为梅临渊手中握着的那柄长枪的枪杆上,就刻着“临渊”两个字。
用临渊的枪尖点在地面并顺着步行的方向划出一条笔直的线,梅临渊看着岳莫隐手上被缚骨抽得剥落了几层大漆的飒踏评价道:“有意思,我倒是没想过一面盾牌居然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换做是之前,岳莫隐或许还能跟梅临渊就【飒踏·盾部】的用法讨论两个来回。
可现在他实在是快要疲惫到临界点了,若不是有“必须通过考核,不然风到碗里来就不会原谅自己”这个念头撑着,恐怕他已经跪下了。
长出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和炁脉回路中不甚稳定的回荡,岳莫隐又一次沉声道:“请赐教。”
梅临渊也不废话,淡淡道了一句“好小子”便提枪而上。
在临渊一点寒芒重重击打在飒踏的正中央的瞬间,一道宛如从亘古传响至今的长鸣自二者的交接处奏响。
“丘……”
岳莫隐只觉得自己好像影影绰绰地听到了什么。
“岿……”
然而那边梅临渊似乎没有听到任何的东西,操着临渊以连绵不绝的精湛枪法不断地攻击着岳莫隐周身暴露出的破绽。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兵刃相接时候发出的鸣响,岳莫隐确信自己确实是听到了一些声音。
“明明是亲选的继承人,居然只能拿到一半的飒踏。”
“可悲!”
“正手剑部缺位,盾部反挡无力,脚步琐碎松散。”
“判断迟缓慢如龟、炁术僵硬无通变、完完全全不像样。”
“可笑!”
“你以为这样的你还能……”
“杀——死——我?!”
在这一浪更胜一浪的低语中,岳莫隐只觉得全身的炁脉回路都沸腾了起来。
当炁脉回路的激荡程度突破以往的最高界限来到一个全新的境界后,他整个人失去了意识晕倒了过去。
第88章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岳莫隐才重新获得了感知。
最先回来的是触觉。
他先是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干燥的环境中,盖着一层薄被的上半身被两指宽的绷带横七竖八地裹了起来。
这些绷带以一种非常规律的节奏向它附近的炁脉回路传输着或冷或热的炁流。
想必是风到碗里来曾经跟自己提到过的愈疗类道具。
大概感知清点了一下自己身上绷带的数量,岳莫隐觉得现在自己跟木乃伊的区别在于自己的下半张脸还没有被完全包起来,留了鼻子和嘴巴两个负责进出气儿的五官在外边。
然后是重新上线的是嗅觉。
正值秋冬, 举办斩妖人考核的这个小城市中弥漫着落叶被暖阳晒至完全干燥后自然碎裂产出的微妙气息。
几天下来, 岳莫隐对这种味道已经非常熟悉了, 甚至还有一点喜欢上了它。
然而如今, 这种气息中混杂了几分肃杀。
毫无疑问,这种肃杀来源于那些独属于斩妖人的法器。
尽管这些法器大多数时间都会被它们的持有者用特质的材料缠紧然后收纳起来, 但那些经年累月的杀戮气息还是会透过层层保护传递出来。
把这听觉和嗅觉两项感知得到的线索结合起来思考,岳莫隐判断自己应该是在一个临时搭建出来的类似于斩妖人专属医院的地方。
最后唤醒的是听觉。
或许是为了透气,岳莫隐床边的窗户开着一道狭小的缝隙。
几段对话便自然而然地贴着墙角爬上窗台然后这条缝隙传递到了他的耳朵里。
“梅主席也不知道下手轻点,给人家打得半条命都没了快……”
“说实话,换我上不一定撑得比人家长。”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岳莫隐对其中一个声音的音色有些印象,好像是在笔试那天背着巨大剪刀还给自己叠了个纸灯笼的监考官的。
“你们说, 该不会是梅主席对惊尘在裁定审判会上越俎代庖的发言有意见吧?”
这句观点被提出后, 原本叽叽喳喳的监考官群体突然安静了下来。
捕捉到关键词“惊尘”, 岳莫隐当即就有些躺不住了。
他怎么了?什么越俎代庖?他干什么了?又为什么梅临渊会对他有意见?
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末端的肢体, 岳莫隐惊觉自己居然失去了对头部以下身体的掌控。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绷带的作用, 此时他的四肢就像是被压在了泥沙混杂的河床之下完全动弹不得。
这边岳莫隐正挣扎着想要对冲这种束缚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那边一句“明明是人家大公无私秉公执法, 少以己度人了!”就否定了刚刚被提出的可能性。
“如果当真是有意见, 那人家不也是当场就报了?我感觉梅主席这个级别的人,不至于把气撒在人家徒弟身上的。”
“哇,我听说了,那处理方法真是……对于他们这些专家级斩妖人来说也基本上算是顶格处罚了吧。”
如果说之前只是有些好奇和关心, 那么听到现在岳莫隐的心情已经升级为了焦急。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顶格处罚?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其实有点不理解,就算那个考生是沪海区直保上来的,也不至于这么护着吧?对惊尘本人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呵——呵——,这里边要是没点东西我是不信的。”
然而无论上边房间里的岳莫隐心中如何做想,如何想要知道事件的细节,他的想法并没有传递到那几个对话中的监考官脑海里。
大概是因为话赶话说到这里,楼下对话的重点转移到了其他方向上。
“话说,沪海区的那个副主任好像是惊尘的同期吧,他就这么放任……”
就在这句话被那人说出口的期间,一阵富有规律的皮鞋与光滑地砖相互敲击的声响由远及近地朝着岳莫隐所在的房间传来,最后伴随着一声金属锁舌被拉动的声音,一道带着些微水果香气的寒流涌进了这个房间。
“别动了,根据医嘱,你现在得静养。”
果然,是魏濯的声音。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因此他的话语也顺着那道窗缝溜了出去,传到了下方那些监考官斩妖人的耳朵里。
原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监考官们瞬间作鸟兽散。
在一道略显刺耳的塑料与地砖摩擦所发出的声响后,坐在为陪床而配备的廉价塑料椅上的魏濯向岳莫隐发出了问候:“先恭喜一下,你成功通过了初级斩妖人考核。”
然而此时通没通过这个什么考核对岳莫隐来说已经无关痛痒了,他最想知道的是风到碗里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当那些人提到风到碗里来和梅临渊为了自己起了冲突时,一种巨大的惶恐钳住了他的胸口。
自己怎么就能这么迟钝呢?
梅临渊那么一个重视自己姿态的人,一个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大闹了他所负责内容的人继续参加后续的考核呢?
岳莫隐深谙万事万物都有代价。
那么得了几乎全部好处的自己的代价呢?
“他现在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岳莫隐居然哑了嗓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
“话要是暂时说不出来可以写给我看。”感觉到了岳莫隐的坚持,魏濯微微侧目,“现在你已经是注册在案的斩妖人了,被允许在没有普通人的场合里按需使用炁术。”
听他这么说,岳莫隐尝试驱动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炁。
如果说之前他的炁与炁脉回路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滔滔江水与一望无垠的平坦河床,那么现在两者就像是从钟乳石上垂落的点滴露水和它下方极为崎岖且干涸到龟裂的甬道。
云泥之别。
那边魏濯倒也不着急,就在那边等着岳莫隐调整好状态,甚至从自带的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出来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