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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繁星 第224节

  祝繁星一骨碌爬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一百万啊!”
  陈念安问:“你钱不够?我这儿还有一点。”
  “不是,钱是够了,我就怕亏没了。”祝繁星说,“我之前只想在她那儿上班,领一份工资,不用背压力,入股的话,我就成老板之一了,这和我自己创业有啥区别?”
  陈念安说:“那还是有区别的,风险有人一起分担,比你一个人单干强多了。”
  祝繁星说:“她家贼有钱,完全不怕亏掉这几百万,我哪能和她比?”
  陈念安说:“咱们也不怕啊,做生意么,总是有赚有赔,不可能存在没有一丁点风险的生意。你不去尝试,就什么都得不到,只有去尝试了,才能知道结果。一百万不算很多,咱们又不用抵押房子,你只管去入股,我这边会继续挣钱,就算你亏光了,咱俩也饿不死。”
  “你好大的口气!”祝繁星听乐了,捧着他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问,“我要是真亏光了,你会骂我吗?”
  陈念安摇摇头:“不会。咱俩来北京,就是来闯荡的,北漂么,一切皆有可能。”
  他的眼神那么清澈明亮,叫人安心,祝繁星的心情激动起来:“那我真入股了?”
  “入嘛。”陈念安搂住她的腰,“先做好前期调研,只要确定对方不是骗子,什么都好说。我听你说的那些计划,可行性挺强的呀,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祝繁星的表情可爱极了:“小老虎,我好爱你呀。”
  陈念安并不是一点也不担心,一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演出市场远未回温,谁都无法预料投资创业的后果是好是坏,但他知道,祝繁星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打算,她来问他,是想获得他的支持,不是想听他泼冷水。
  他不会让她失望,就像之前无数次他们共同面对选择时那样,他愿意支持她的决定。只是以前,他还没有能力帮她承担结果,而现在,他有能力了。
  他愿意为她兜底,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奋斗。
  陈念安突然很想接吻,手臂一用力,祝繁星的上身便贴紧了他,他说:“祝总,我也爱你。”
  祝繁星被闹了个大红脸:“什么祝总啊!”
  “很快就是了……”
  陈念安低下头,咬着女人柔软的唇瓣,如愿以偿地尝到一个车厘子味的吻。
  这一年的除夕夜在一月下旬,祝繁星、陈念安和祝满仓没有回钱塘,三人在北京的出租屋吃年夜饭。
  陈念安煮起一锅热腾腾的火锅,又炒了几道菜,祝繁星在大门上贴上一张有小兔子图案的倒福,祝满仓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睡衣,领着西瓜在露台玩耍。
  祝繁星倚在露台门边,看着那一串串小灯在夜色中亮着暖光,只觉得无比幸福。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吻着她的耳朵,问:“开着门不冷么?”
  “不冷。”祝繁星说,“屋里太干了,我出来透透气。”
  “我开加湿器了,进屋吃饭吧。”陈念安又冲着露台喊,“祝小睿,吃饭了!”
  “来了来了!”祝满仓说,“哥,姐,我先让西瓜给你俩表演一个,西瓜,坐下,坐下!”
  西瓜吐着舌头扒住他的腿,眼睛只盯着他手里的小零食。
  祝满仓觉得丢人:“啧,你个笨狗,就知道吃!”
  陈念安和祝繁星笑得好大声。
  吃饭时,他们聊到各自年后的工作安排,那部民国背景的爱情悬疑剧二月底将在上海开机,陈念安要去片场做跟组编剧,至少要待两个月。祝繁星已经确定入股屈燕芳的新公司,办公地点在工人体育场北路的一栋写字楼里,距离十里堡只有六七公里远。
  祝繁星带陈念安去公司参观过,因为过年放假,公司还没装修完,那是一间位于十二楼的大平层,祝繁星拥有了一间小小的独立办公室,窗户朝南,天晴时,能晒到满满的阳光。
  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陈念安抱着祝繁星一起往窗外看,在她耳边说:“祝总,地方不错啊。”
  小公司没有董事长,屈燕芳是总经理,任命祝繁星为副总经理,陈念安坏得很,这阵子“祝总祝总”不离口,连着做/爱时都要这么叫,不把祝繁星搞得面红耳赤不罢休。
  这几个月,祝繁星回过两趟钱塘,去看榕晟府1001室的施工进展,有傅佳颖帮忙盯着,房子装修得非常顺利,春节前,硬装已全部完工,只等家具家电进场。祝繁星计划年后再回一趟钱塘,找公司定制橱柜。
  北京的冬天干燥寒冷,大街上草木凋零,鲜有绿意,祝繁星分外怀念钱塘的春天,那是钱塘一年里最美的季节,百花盛开,春意盎然,人们会去湖边喝茶打牌晒太阳,还会去草坪上搭帐篷野餐……
  六年了,祝繁星已错过六个钱塘的春天。
  二月中旬,祝满仓的寒假还未结束,祝繁星和屈燕芳已经风风火火地为新公司的开业做起准备。
  这天下午,祝繁星正在办公室和hr聊招聘的事,突然接到陈念安的电话。
  他说:“姐,爷爷快不行了。”
  第202章 第33章爷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负……
  解禁后的那波爆发式感染对陈念安和祝满仓这样的年轻人来说的确影响不大,在家扛几天就过去了,可对刘爷爷这样的肺癌病人来说,就是雪上加霜,致命一击。
  俞奶奶给陈念安打电话,说刘爷爷坚持不做手术,一月初不慎阳了以后,他的情况急转直下,在icu待了一个星期才转回普通病房。
  医生说已经没有手术的必要,靶向药非常贵,病人年纪大了,全身机能衰退,用下去也不一定有效果,建议家属将病人送去临终关爱病房,用止疼药缓解病痛。
  刘安安独自一人赶回钱塘,一家人商量后,刘爷爷说:“不治啦,就去那个什么病房吧。”
  刘安安忍着悲痛,把老父亲送去某医院的临终关爱病房,刘爷爷一天比一天虚弱,癌痛夜夜折磨着他,让他难以入睡,只能靠大剂量的止疼药和安眠药缓解痛楚。
  俞奶奶天天来医院陪他,趁他清醒时,问他:“老头子,你还有什么心愿没?想见见外孙和外孙女吗?我让女婿把他们带过来呀?”
  “不用啦。”刘爷爷说,“他们说的话,我也听不懂,大老远的飞过来,机票多贵啊。”
  俞奶奶问:“那你还想见见谁?”
  相熟的亲人、朋友、老邻居、老同事都来过了,刘爷爷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见见念安,还有星星和小满宝,他们也是我的孙子孙女啊……”
  祝繁星买了三张飞机票,次日清晨就和陈念安、祝满仓一起飞回钱塘。
  他们在医院旁的酒店订了两间房,放下行李后,三人立刻前往医院看望刘爷爷。
  刘安安在电梯口等他们,这一年她四十八岁,已经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女人,长得和俞奶奶越来越像。
  陈念安好多年没见她了,对她的观感十分复杂,他知道刘安安在德国生活并不容易,也会打钱给爷爷奶奶花,但还是控制不住地会对她产生怨气。
  人要为自己而活,这话是没错,可爷爷奶奶并没有亏待过刘安安,他们和郭晓春的父母完全不一样。陈念安见证了爷爷奶奶的晚年生活,智能社会发展起来后,两个老人被折腾得够呛,前些年陈念安三天两头地往202跑,帮二老解决各种问题,直到他离开钱塘。
  去北京前,除了放不下祝满仓,他最放不下的就是爷爷奶奶。
  刘安安领着他们去往病房。
  临终关爱病房所在的楼层和别的楼层不太一样,布置得温馨舒适,不像医院,更像酒店。陈念安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听到有人在凄厉地喊叫,不知出自哪个房间,祝满仓被吓得一哆嗦,问:“谁在叫啊?”
  刘安安说:“一个大伯,每天除了睡觉,醒过来就开始大喊大叫,我们也没法说什么,来这儿的病人哪个不疼?只是有人能忍住,有人怎么都忍不了。”
  刘爷爷住单人间,房间布置得还挺好看,很像某户人家的一个卧室,家具是原木色,暖色系窗帘印着碎花图案,墙上挂着大彩电,窗边甚至还有一套书桌椅和一张单人沙发。
  老头儿靠躺在病床上,俞奶奶陪在他身边,他看到走进屋来的三个年轻人,咧着没牙的嘴笑了起来:“念安,星星,满宝,你们来啦。”
  如果忽略掉他那瘦脱了形的外貌,单看精神状态,陈念安很难将他与临终病人联系起来,刘爷爷像是很高兴,招呼他们坐下,还
  让俞奶奶给他们拿水果吃:“都是人家送来的,我也吃不下,你们年轻人胃口好,多吃点儿。”
  陈念安的眼泪掉了下来,坐在病床边,抓住刘爷爷的手,喊他:“爷爷,你会没事的。”
  刘爷爷被逗笑了,笑着笑着又皱起了眉,“哎呦哎呦”地叫唤了几声,才缓缓开口:“念安,别哭,爷爷活够啦,没有遗憾啦,该交代的事我都交代清楚了,走之前还能再见见你们,爷爷很满足啦。”
  祝繁星和祝满仓都哭了,没有人知道刘爷爷还能撑多久,也许是一个星期,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三个月。
  祝繁星不想让气氛太悲伤,搭着陈念安的肩膀说:“爷爷,我和陈念安还没办喜酒呢,我们结婚时,你和奶奶要来啊。”
  刘爷爷不吃这一套,说:“让你奶奶做代表就行,我就不去啦,喜酒喜酒,我又没得喝酒,喜烟也不让我抽,去了也没意思。”
  俞奶奶说:“怎么没得喝?你能喝的呀,这几天你不是总要抿两口白酒么。”
  祝繁星问:“爷爷还喝酒啊?”
  “之前是戒了。”俞奶奶说,“来这儿以后就让他喝了,反正喝得也不多,他想喝就让他喝点儿,医生说了,想吃啥就吃啥,没什么忌讳的。”
  那个不知名的老伯又嚎了起来,刘安安关上门,把声音隔绝在外,刘爷爷说:“我听说,这儿每天都有人走,有时候一个两个,多的时候能有三五个。这地儿挺好的,用的那个药啊,能让人想睡觉,也不会太疼,我今天专门让护士少用点药,知道你们要来,我想和你们多说说话。”
  三个年轻人在他床边坐下,祝繁星还真剥了一个耙耙柑,边吃边和爷爷聊天。
  刘爷爷精神很好,看着三个孩子喜欢得不得了,絮絮叨叨地说起很久以前的事。
  “我第一次见到怀康时,咱们家那栋楼造好没多久,怀康来看房,准备装修,我一看这小伙子,大高个儿,长得真英俊,要不是当时安安还太小,我都想让他做我女婿,结果他告诉我,他大学就谈上对象了,正准备在那个房子里结婚呢。”
  “那是……1992年,对,1992年,怀康就和念安现在差不多大,二十四五岁,多好的年纪啊。文月也是个好姑娘,可惜啊,走得太早,唉……都没机会看看现在的世界,变化多大呀。”
  “后来,星星出生了,怀康和文月抱着孩子回家时,我还去看了,小毛毛头皮肤白得很,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可爱笑了,一逗就嘎嘎笑,特招人喜欢。”
  “怀康样样都好,就是命不好,老婆走得早,还摊上一个混账弟弟。那会儿祝怀军老来光耀新村躲债,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怀康和文月没少吵架。”
  “星星还没断奶的时候,文月就生病了,换成现在,估计她也不会走得这么早,那会儿医院条件不行,治不了。怀康在医院照顾文月时,我和老太婆有时候会帮忙管一下星星,星星才一岁多呢,话已经说得很利索了,我当时就说,这姑娘是个读书的料,脑子随了怀康和文月,聪明。”
  “文月走了以后,很多人给怀康介绍对象,他都没答应,说女儿还小,他工作又忙,没时间找对象。我知道,其实他是怕再找一个老婆,会对星星不好。”
  “就这么过了几年,采岚来了。”
  “我第一次见到采岚时,就觉得,这姑娘不错,文文静静的,一看就很善良,她告诉我她做过星星的幼儿园老师,我想这敢情好,幼儿园老师肯定喜欢孩子啊。”
  “她对星星真的很好,星星也很喜欢她,我问了一下怀康,怀康说,采岚以前结过婚,老公去世了,在老家有一个儿子,比星星小几岁。”
  “那些话我听过算过,根本没往心里去,你们想啊,采岚在老家的儿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102和我家一般大,就两个房间,满宝来了以后,那小屋子住着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哪儿还能再住一个孩子?”
  “我说出来,念安你可别生气。我劝过星星的爸爸,让他别把你接过来一起住,你不来,你妈妈还能对星星和满宝好,你来了,就说不清了呀。”
  “但怀康没听我的,他说,采岚是个好女人,他打算和她结婚,把她的儿子也接来钱塘上学。怀康很有魄力,说干就干,那年买了一套大房子,告诉我说,等装修完,他就要搬家了。”
  “我还挺舍不得的,我和他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安安不在国内,我和老太婆有点什么事都会找怀康和采岚帮忙。怀康是个热心人,从来不会推脱,我看着他风风光光地搬家,想着,往后,可能很难再见到他那一家子人了。”
  “真没想到啊,怀康和采岚突然就走了,我心里是真的痛,很想问问老天爷,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呢?”
  “再后来,我就见到了念安。念安,你还记得吗?爷爷和你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啊?”
  陈念安一直抓着刘爷爷的手,眼里噙着泪,点头道:“我记得的,爷爷,那次,我跟着我姐回102找满宝,满宝发烧了,我姐和奶奶带他去医院,我在你家休息,等他们回来。”
  那是2009年九月初的一个中午,左腿打着石膏的陈念安拄着拐杖第一次走进202室,因为祝怀军上门盗窃、满宝高烧入院,他又沮丧又难过,忍不住哭了鼻子。这时,刘爷爷给他盛了一碗冰镇绿豆汤,笑眯眯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知道他叫“陈念安”后,刘爷爷高兴地说:我女儿叫刘安安,你这个名字,念安念安,叫起来就像我在想念她一样。
  当时的陈念安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陌生爷爷,没有别的感受,只知道,对方是个好人。
  后来,他们做了很多年的上下楼邻居,有好长一段时间,陈念安和祝满仓放学后会去202室吃饭。
  刘爷爷厨艺很好,陈念安跟着他学会了做很多菜,每次吃饭,二老二小围坐在桌边,俞奶奶会给两个孩子夹菜,让他们多吃点,祝满仓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里发生的事,陈念安话很少,习惯捧着碗安静地吃,刘
  爷爷会主动问他:小念安,今天在学校,你有没有碰到有意思的事啊?说给爷爷听听。
  陈念安泪如雨下,悲伤得不能自已。幼年时他受过伤,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是伤痕累累。车祸后,他独自躺在五峤村那间简陋的小房间养伤时,曾有过寻死的心。他觉得他这辈子已经完了,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还断了腿,他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呢?舅舅舅妈和姥爷向来不喜欢他,舅妈是不会让他读书的,他不读书,还能干什么?断了腿能去打工吗?只能去街上讨饭了吧!
  是姐姐救了他,用爱一点一点地帮他疗伤,还有满宝、刘爷爷、俞奶奶、任叔叔和佳颖阿姨,即使任叔叔和佳颖阿姨最初并不想管他,但陈念安知道,他们其实很善良,那些人都在他身上倾注了爱意,漫长的十几年,他们和姐姐一起修修补补,把一个破破烂烂的他修补得越来越有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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