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童年的缺陷是难以弥补的,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划下更深刻的印痕。
  他以为他会变得更加无坚不摧,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凭借他的成绩、学识、讨巧,他成为风云人物、令人仰慕,他可以受人喜爱而无所不能,未来也可以找到所谓的好工作——
  但再理想的前程,也无法带给他任何幸福的感受。
  如此刻,水珠从他的指缝中滑落,他只觉得手黏答答得不舒服,而入口的奶茶太甜腻,一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好喝。
  他感受得到偏爱,却无法享受。
  那只是一种习惯。
  他想得太入神,眼神空茫茫的,突然被带得一个趔趄,神情有些呆得望过去。
  齐莽定定地看着他,“去看日落。”
  “诶?”
  江尔梵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天,“现在这个点去看日落,齐齐,你是认真的吗?”
  他偏过头,“再说了,要去哪里看。”
  齐莽只说,“跟我来。”
  他们赶得不急,从野地越过又穿过人群,找回了那辆被落在角落中的黑色机车,它与它的主人一般,拽拽地孤立人群,又高调得不太寻常。
  直到江尔梵坐在车上,看着两旁飞快远去的房屋和树,那根似有似无维系着他与人群的蚕丝才逐力崩断。
  他们行驶在愈发寂寥的荒野地。
  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江尔梵开了个冷幽默。
  他的心中异常畅快,冷风不断灌入,泛起凉意的手指攥着前面人的衣服,不顾亮了又暗的手机。
  好像行驶了很久,又似乎是一刹那的事情。机车停在平地处,剩下的路驶不进去。
  江尔梵踩着后座脚踩,找准落脚点正要从车上下来。
  齐莽伸手一揽,整个人就给顺了下去,他弓着腰身摘下头盔,腿一迈稳稳站在地面上。
  江尔梵抬手压着被风卷起的头发,逆着风望过去。
  橙黄色的云彩挂着一轮太阳,看时以极缓慢的速度沉落,火烧般的夕晕,略微刺眼的白光。
  他转过头避开直视的光芒,“没想到还有这种地方。”
  齐莽随口道:“意外发现。”
  看似毫不在意地回答,手却实诚地牵了过来。
  “我给我哥打个电话。”江尔梵晃了晃手机,勾着他的小指。
  齐莽一个拽拉,那双桃花眼就到了他的眼前,“你是说,留下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和我一起。”
  江尔梵勾起笑,挠着他的手心,“现在回去也赶不上晚饭。”
  他拨了一通,对方没接。
  他又打了一次。
  嘟——嘟——嘟,电话的响声拉得长,仅有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回响。
  “别回去了。”
  “喂?”
  齐莽开口的瞬间,电话正好接通。
  江尔梵眨着眼,向他示意,”业哥。“
  “晚饭就不用留我的份了,我在同学家。”
  他时不时嗯嗯应声。
  “业哥还有一件事,今晚——”他正要继续说。
  齐莽握起他的手腕骨,顺过饰品环绕在他的手腕上,他低头一看,是质地纯净而光滑的黑曜石手链。
  “保平安。”
  齐莽贴着他的另一边咬耳朵。
  而电话的另一端程业还在等待他未说完的话。
  江尔梵抬头望了眼,太阳下沉了一大半,整个天色暗了一个调。
  他轻声说:“今晚同学让我留宿,就不回去了,业哥你早点休息。”
  “是我的同桌啦。”
  “好,拜拜。”
  挂完电话,江尔梵推开齐莽,揉了揉耳朵,“好痒。”
  “齐齐,我们不会流落街头吧。”
  “去我家。”
  他的手按在江尔梵的腰上,声音沙沙地低声说:“尔尔。”
  “嗯?”
  “要在一起。”
  齐莽的声音透着强烈的占有欲,挨在江尔梵的颈侧,连间隙都要排挤,直到鼻息与肌肤相贴,异常生硬地箍着他,比拥抱更用力,他的头发刺挠得江尔梵有些痒,想避又避不开。
  他扯开嘴角似有笑意,“齐齐,是在告白吗?”
  “嗯,交往。”
  他用着约架的架势告白,镇定得看不出任何紧张情绪,只有江尔梵知道,他的手就差撩进来了。
  江尔梵抽出一只手,掰过他的脸,唇瓣贴了下,呼吸与他在交错中紊乱,轻声说,“男朋友。”
  齐莽如狼一般咬住他,不再克制。
  江尔梵的眼睛一点点染上水雾,连呼出的气息都湿漉漉的。
  他并非完全不会换气,只不过齐莽的拥吻过于野蛮,来不及换气,只能像小猫呼吸那般急促地喘,手指蜷缩地揪着衣服。
  止于亲吻。
  说是家,却能够看得出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入门处的鞋柜只有同种尺码大小的鞋,没有过多的家具,茶几上放置的单人杯子,整体风格简约。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江尔梵刚一进门,燥热而粗糙的摩挲感就袭来,后背抵着墙壁。
  衣服刚被撩起,他带着好似低吟的喘气声:“明天要上学。”
  这句话足以平息一时上头的冲动。
  “我先去洗澡。”
  齐莽压着燥热,声音有些暗哑,“等会我拿衣服给你。”
  “齐齐,等一下。”
  江尔梵叫住了他,顺着他外套的领口压了下。
  他笑得乖巧:“刚刚领角翘起来了。”
  “嗯。”
  齐莽走后,江尔梵留在客厅随意转悠,顺带想了会事情。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件外套的里层沾了点暗红色,也就是血。
  第9章 试图赚钱不过
  课间铃声一响,江尔梵就把课本推给齐莽,一边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在齐莽掀开眼皮时,他倾身贴着齐莽的耳际:“齐齐,下节课教授如果点名就拜托你啦。”
  气息还没离远就被拉得更近,课本翻开一立挡在两人面前,唇瓣擦过他的脸侧,灼热地交缠相贴。幸好他们坐在最后排的角落,没什么人注意到,不然指定要被暗骂一句“伤风败俗”。
  齐莽凑得够近,能看得到每当呼出的气上升到江尔梵的眼睛处,他总要眨一眨,这时他半掩着:“齐齐,我有点事。”
  “我们在交往,”齐莽的手环在他的腰间,“所以。”
  “所以——”江尔梵接上话,将一部分重量搭在齐莽的腿上,彼此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拜托了,男朋友。”
  下一瞬他已将重量移开,跨了过去。
  走之前他侧身回头弯着眼,对着口型再次说了一遍,“再见,男朋友。”
  说完不再停留,果断转身走人。
  一楼的教室有个好处,容易走捷径出去。有个窗口占据了半面墙大小,墙外下方挤满将近半人高的草丛。
  江尔梵为了赶时间,撑着窗沿翻身一跃,从草丛滑过去,将将站稳。
  他的姿势过于潇洒,站定时却缓了一小会。胸腔将要吐出的气鼓在口中,面色一点点红润,活像是苹果里的白果肉裹上了一层粉漆皮。他控制心跳稳半拍,另外的半拍紊乱又催促着他继续走。
  他赶下一趟的公交车,要坐半个小时去他兼职的奶茶店,奖学金没这么早发下来,他还是瞒着程业自己找了兼职。
  江尔梵瞄了眼时间,还来得及。他赶在公交即将关门前上了车,撑着一口气塞零钱,才握住扶手环倾斜靠站。
  座位上一有空位,人就挤着过去。江尔梵被挤到快要落座时,有人一个横腿直接抢先坐了过去,他就往后退了些;另一边有人刚起座,见到有学生被挤得脸憋红,他稳着身体,直到那位学生坐上去他才往另一个方向再退点。
  到了店里他又忙着干活,没时间歇下来。
  奶茶店一个小时十四块钱,他稍稍计算了下,他的课不算少,基本没有一整天是没课的,还得看是哪个老师、能不能逃课、落了能不能补上,他需要奖学金。
  打包好之后,江尔梵将塑料手提朝上,撩起眼皮微笑着递过去,“客人,您的茉莉奶绿,请拿好。”
  原本正要催促的人顿时说不出话,盯着他的脸补上一句:“谢谢。”
  在工作时间内,他神色如常地对待每一位客人。
  跟同事换了班之后,他走进里间,靠着墙壁慢慢蹲下,点点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滑落到有些泛白的唇色间,咸味沾上了舌尖,便久久不散。
  脚底麻了好一阵,蹲下去麻感更加强烈。
  他吐出一口气,手臂掩住眼皮,把脸藏在臂弯里。
  好像有点累......呢。
  手机突然震动,江尔梵用拇指和食指拎出来,半掀起眼帘看信息。
  自从他把那位匿名告白者屏蔽后,顿时清净了不少。
  会长给他发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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