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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他因而无奈地笑了,伸手越过夏理,从舱位旁取出遥控,将航程信息调了出来。
  “七个小时。”徐知竞说,“困了吗?”
  夏理摇摇头,不知是在否定什么。
  他略显迟滞地在这个动作后趴到了徐知竞肩上,一把扯掉碍事的耳机,唇瓣轻触耳垂,随字音断断续续地亲吻。
  “我说电影还有多久。”
  徐知竞回答得慢了些,握着遥控的手臂挤在两人之间,只好用另一只手环住夏理。
  “四十七分钟。”
  他说罢哄人似的抚过夏理的肩背。
  温热手掌贴着脊骨缓慢下移,卡在腰窝的位置,倾斜指尖,恶作剧似的揉摁。
  丰润的皮肉隔着布料变成徐知竞手中的玩具,肆意搓扁捏圆。
  耳畔的呼吸也逐渐乱了节奏,压抑着细细颤抖,要靠咬住对方的脖颈才能暂且克制。
  夏理似泣非泣的眼睛在尚未结束的影片下酿起潮湿,歪过脑袋亲亲徐知竞的侧脸,莫名地选在了这样无意义的时刻告白。
  “喜欢你。”
  “怎么突然说这个?”
  徐知竞停下正作乱的手,转而拨开夏理额前略有些凌乱的碎发。
  他跟在句末吻了吻对方的眉心,放轻声响,吐露秘密一般,悄声回应:“我也喜欢你。”
  人类似乎天生爱在安静幽谧的氛围下说悄悄话。
  徐知竞的嗓音合着发动机的轰响‘沙沙’成为近似于睡前故事的独白。
  深情且温和地将一句再简单不过的情话变得仿佛诗歌,反倒读不出其中究竟几分真假。
  夏理用藏在影子里的眼睛看他。
  瞳仁没能被照亮,像是两粒润泽的黑色玻璃珠,盈盈含着些捉摸不透的水色。
  夏理是雾一样的美人,蛊惑都裹着清冶的外衣,天然带出一股冷郁。
  徐知竞爱这副光艳的皮囊,更享受独占的快乐。
  他奖赏般在夏理湿红的唇瓣间落下一个吻,却未再深入,而是停在唇边,等待对方主动将其延续下去。
  “我喝了点香槟。”
  夏理似乎有些不解风情,在近到连呼吸都能触碰的距离下嘟囔着开启了新的话题。
  “是吗?”徐知竞倒是愿意顺着他的话,笑着问:“是要睡了?”
  夏理没有肯定,攀着徐知竞的肩膀怔怔与对方交视。
  视线在眉目间停留过一阵,随后便流往唇间,献上迟到太久的回吻,浅浅在徐知竞的唇瓣上留下齿痕。
  “还是薄荷甜酒好喝。”夏理评价道。
  “和你身上的气味很像。”
  “很淡很淡的薄荷味。”
  周围的同学常用香水修饰体味。
  或许是为了显得成熟,男生们往往偏爱带琥珀、麝香、肉豆蔻的厚重调式。
  可徐知竞身上却总是只有一股浅淡的香气。
  让夏理一靠近便回想起年少时的北山街,不偏不倚残余与记忆中一致的草木香。
  即便有一天夏理真的下定决心离开,属于徐知竞的气息也一定会带来持续而煎熬的戒断反应。
  直到彻底封存两人纠缠共生的十数年,让回忆真正仅限于回忆。
  “要一直对我温柔才好。”
  “那样我才能一直喜欢你。”
  夏理困了,后半句话说得含糊不清。
  他窝在徐知竞怀里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鼻尖抵着薄毯,就这么闷在熟悉的淡香里睡了过去。
  ——
  夏理久违地迎来一场平静的梦。
  依旧是世纪初的北山街。
  没有摩肩接踵的游客,也没有进行缓慢的车流。
  湖畔一片浓绿,荷叶间已经有了几朵半开的荷花。
  有老人挑着竹篮卖莲蓬,途经沿路参天的高树,被摇晃的树影衬得像是一帧帧跳映的动画。
  夏理追着记忆往前走,再熟悉不过的大门与警卫室便出现在了宝石山下。
  浓荫遮蔽的岗亭没有遮阳伞,警卫认识他,不像外人那样需要经过检查便为他开了门。
  夏理朝攀着凌霄花的洋楼行进,一路上碰见不少人。
  那些人还是像多年前一样,温柔地笑着称呼他‘小少爷’。
  半山的球场里有人在打球,连廊下的紫藤开得浓郁而丰茂。
  徐知竞就站在初见的紫藤花下。
  一阵风来,带起簌簌的声响,呼唤夏理,指引他又一次向徐知竞靠近。
  “徐知竞……”
  梦里的少年已然开始拔高。肩背舒展,身姿优雅高挑。
  十六岁的徐知竞英俊得耀人心目,即便只是垂眸轻笑,都显出天生的从容与贵重。
  “我等你很久了。”
  “什么?”
  对方突然开口,夏理没能搞懂,无措地接上一声反问。
  “不是说要送我礼物吗?”徐知竞提醒,“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我不要!
  夏理再清楚不过夏家为十六岁的徐知竞送上了怎样一件礼物。
  他本能地抗拒,心跳重重撞过一下,将所有控诉与痛苦堵在喉咙,只等一个契机便脱口而出。
  “怎么了?”
  对方好像发现了他的惶恐。
  “忘记带礼物了吗?”徐知竞接着问。
  梦中的情节开始与现实剥离,仅余下徐知竞温和的嗓音,以及久违的,对夏理的耐心。
  “没关系的。我们等会儿去马场,我带你看上次那匹弗里斯兰,已经长得很高了。”
  卡在夏理喉底的话这时又仿佛变成了一团湿棉花。
  沉重且潮湿地阻塞所有话语,就连呼吸都变得愈加滞涩。
  夏理从未在清醒的时刻妄想过这种可能。
  他与徐知竞平静地长大,一起度过十六岁、十七岁,不断向前,成为快乐的,健康的大人。
  这让夏理很快意识到此刻正经历的人生只会存在于梦中。
  思绪一瞬清明,身体却留恋着不愿离开唾手可得的美好。
  徐知竞用一把p226击碎夏理对未来的所有期待,吝啬地施舍一个梦作为补偿。
  夏理实在不愿意醒来,挣扎着紧紧抓住了梦中幻影。
  面前的少年依旧笑得温柔,被揉乱了衬衣仍是金尊玉贵。
  他不容抗拒地一根根掰开夏理的手指,唇瓣不疾不徐开合,薄情而寡幸地笑问:“你不是不要吗?”
  夏理的辩驳说不出口,只好一味地摇头,细白指尖攥得发红,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这个有着十六岁的徐知竞的梦。
  “我没有!我不要走!”
  “徐知竞……”
  夜灯亮了。
  夏理一睁眼,炫目的灯光顿时铺天盖地带来晕眩。
  徐知竞还留在隔间。被紧握住了手臂,正蹙着眉颇为担忧地落下视线。
  夏理晃眼一看,一时倒觉得对方要比梦中的少年更显得珍爱。
  “做恶梦了吗?”
  强光带来的黑暗缓慢褪去,失衡却久久未能消散。
  夏理迟钝地点点头,又听徐知竞开口。
  “我在这里,没有让你走。”
  第45章
  徐知竞的母亲已然回国。
  她派了司机将两人接回棕榈滩,似乎对这段关系没有任何异议。
  夏理跟着徐知竞从正门下车,司机则带着行李往边门停靠。
  管家在询问过是否要准备夜宵后单独对夏理做出了提醒:“先生,先前那间卧室正在检修。太太为您安排了另一间套间。”
  无论是在江城,又或夏天到来之前,夏理的房间始终与徐知竞相邻。
  而这一次,以为楼梯界,过道向东西各自延伸出长长两条走廊。
  徐知竞的房间在最东面,夏理则被引导着不断往西走,又拐过一个转角,直到看见回廊尽头一副装裱奢华的肖像画。
  “先生,到了。”
  管家替夏理打开门,行李已经被整齐地放在了小客厅。
  “需要现在叫人来帮您整理吗,还是等到明天?”
  “不用了,谢谢。”
  “检修结束我们会立刻为您打理好先前的卧室。”
  ——不用了,谢谢。
  从徐知竞的卧室往这里数,中间间隔着十余间无人居住的空房。
  夏理和徐知竞又不是什么打开门就会迷路的小孩子,不过多走几步路,依然随时能够去往对方的房间。
  先前的卧室是否真的在修缮实际上无关紧要。
  它只是一个提醒,让夏理明白一切遥不可及,再真实也是顷刻便有可能破灭的梦幻泡影。
  徐知竞的母亲能够接受他们当下的关系,更愿意像曾经那样包容夏理。
  但这并不意味着夏理在对方心中真正拥有和徐知竞一样的分量。
  夏理只会是徐知竞懵懂青春期的一道标志。
  要用情窦初开、心跳不已,这些纯真美好的词汇去修饰。
  然而再往后,哪怕是此时此刻。
  夏理早已脱离了最初的身份,变得不再独一无二,能够是任何一位年轻漂亮的男孩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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