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
夏理回到酒店,还没出电梯就嘟囔着太热。
电梯门正对着套房的玄关。
门一开,他便脱下外套,一件件地让那些带来束缚的衣物淌到地上。
夏理去衣帽间换了身睡衣出来,很自然地回到沙发旁。
他皮肤白,奶白色的丝质面料更是将他衬得晃眼。
光着脚踩在棕红的地板上,被暖调的光影缠上一层弥蒙且撩人的柔润。
孟晋予在用工作机回信息。
等他将那台手机放下,夏理就小声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嗯。明天来接你,别忘了吃早饭。”
时间还早,孟晋予并没有即刻起身。
夏理绕到沙发前,枕着略高的扶手躺下,含含糊糊又撒娇似的轻声抱怨:“热。”
孟晋予的动作一顿,视线越过方几朝夏理看去。
“想吃冰淇淋。”
后者盯着天花板,仿佛放空,脸颊上倒确实带些浅淡的绯色。
孟晋予审视般看了夏理几秒,摘下手套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夏理好乖地没有任何举动,直到那只手收回去,这才再度重复:“想吃冰淇淋。”
“好。”
孟晋予给酒店打电话,叫送冰淇淋。
夏理说要开阳台门,他也纵容地满足要求。
冬夜的风倏地携着大雪袭来。
夏理惬意地眯起眼,见雪花攀过靠背,缓慢地逆着灯影落下。
孟晋予回到客厅,不作声地静静凝视着夏理。
夏理枕着靠垫,细白双腿舒展地延伸,略微曲起膝盖,让脚踝架上另一侧的扶手。
孟晋予看着夏理莹润的脚尖悬在空中晃啊晃,衣摆稍稍堆叠,露出雪白柔韧的腰肢。
他隐忍地避开视线,喉结在下颌的阴影间极力克制着游移。
原本打算脱下的大衣成了最趁手的掩饰。
孟晋予故作闲适地往后靠了靠,顺手整理一番衣襟,尽量让自己显得泰然。
夏理没能注意到对方的举动。
他抽离地望着屋顶晕开的灯光,恍恍惚惚便想起那些和徐知竞一同度过的夜晚。
郁丽的,柔和的双眼半阖着,呼吸有序且平缓。
夏理的小臂垂落在沙发外,指节恰好触碰到地毯。
平坦的小腹在布料的遮掩下轻微地起伏,好像无声的撩拨,不经意便攫取他人的目光。
管家送来冰淇淋。
夏理没有起身,从孟晋予的手中将其接了过去。
他还是睡在靠枕上,满脸纯真地将雕刻精美的勺子含入口中。
冰淇淋在温热的口腔里化成裹着潮湿的小小一团。
夏理慢吞吞将勺子从红润的唇间拔出来,旋即又探出舌尖,一点一点,顺着奶油缓慢地舔舐。
他总是这样,无意识地引诱。
夏理习惯了被徐知竞认可的举动,还以为对任何人来说都算寻常。
“夏理……”
“嗯?”夏理收回舌尖,露出被涎水与奶油抹得湿红的下唇,“怎么了?”
孟晋予强忍着冲动,心底的话更是说不出口。
他没办法一直陪夏理耗下去,玩这场被过度拖延的游戏。
即便夏理此刻接受,到了时限,他也有既定的路要走。
孟晋予有时甚至会想,夏理是否是因为那些不断倾注时间才变得如此珍贵。
这场游戏进行了太久,以至于他几度忘了这不过是场必然终结的游戏,就连真心都押上牌桌。
“早点休息吧。”
有些话现在说似乎显得残忍。
孟晋予无法为两人找到一个完满的结局,末了仍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他在离开前替夏理关上了阳台的门。
冷气被隔绝,室温骤然回升。
他回到夏理身边,抬手犹豫地滞在了对方脸侧。
夏理的嘴角浅浅沾着些融化的白色糖浆,孟晋予想过替对方擦拭,不知怎么却没能付诸行动。
宽大的手掌最终盖在了夏理眼前,带来他人的体温,以及视觉被剥夺后,听觉愈加敏锐捕捉到的道别。
“晚安。明天还要开会,别感冒了。”
那点让夏理不断回忆起徐知竞的光亮随着对方的话音被掩盖。
夏理在孟晋予的掌心里眨眼,睫毛擦过掌纹,看见有微弱的碎光透过对方的指缝漏了进来。
他刚要去捉孟晋予的手腕,对方却如预知一般,忽地将手撤走了。
猝然落入视线的灯火照得夏理一阵晕眩。
再起身看去,孟晋予已然走过了客厅与门廊的交界。
他越过夏理剥落的外套,绕开纯白的衬衣,又一转身,就那样轻易地消失在隔断之后。
夏理迟钝地发觉自己从起身那一刻便屏住了呼吸。
他莫名感到失落,却无法探寻到这种失落的源头。
房门轻微地响过一声,夏理颓然跌回沙发。
他抬起手,重新遮上视线,尝试以这样的方式让所有的混沌,与不知名的情绪全部归于沉寂。
纽约带来的回忆太多,触及的往事也太过繁冗。
窗外的大雪搅得夏理心乱如麻。
能够说出口的,就只有无从消止的郁热。
第75章
孟晋予从公司出来,连日的大雪已经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司机载着他往下城开,雨水便模糊街景,抹出一窗直指天际的瑰丽虚影。
夏理在维西街开会。
会议结束的时间有些晚,孟晋予不放心夏理自己回酒店,特意绕路来接。
“头疼。”
或许是昨晚着了凉,夏理一见孟晋予就抱怨着头疼。
“里面太热了,好闷。”
夏理的脸上不自然地浮着潮红,眼眶也红彤彤的像是要哭。
他说着捧起孟晋予的手,将对方的手背贴向了脸颊。
后者被夏理过高的体温惊得一怔,反捉住夏理的手腕,半揽着便开始往电梯走。
“先去我家可以吗?家里有退烧药。”
“嗯……”
夏理点点头,晕晕乎乎往孟晋予怀里靠。
微扬的下巴与低垂的视线构成近似于索吻的姿态,茫茫然地倚在对方身侧,任谁见了都该说这场景旖旎骀荡。
电梯迟迟不来,倒是谢瑜莫名其妙出现在回廊。
今晚顶层的花园有场酒会。时间尚早,他闲得无聊,走楼梯下来透气。
“额……打扰了。你们继续。”
谢瑜起初没有细看,只瞥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在孟晋予扶着对方腰肢的小臂上。
他尴尬地往回退了半步,转而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心虚。
顶着孟晋予冷然的目光走到电梯前,按下上行键,梗着脖子说:“我要上去。”
谢瑜强装镇定,说完还不够,非要与孟晋予对视。
过道间暖色的灯光映得一切都迷离缥缈。
他尚且没来得及与孟晋予的视线撞上,夏理便悠悠抬起了抵在后者肩上的脑袋,蕴着似泣非泣的眼波,偏生还要温柔地扯出一抹笑。
谢瑜的心都随之一颤,大脑短暂空白,一度失神地想要跟着夏理离开。
他甚至没能留意孟晋予在这数秒内的给出了怎样的反应,一味怔怔地将眼前的画面放慢再重映。
“你有口罩吗?”
时隔半月,那道清润的嗓音又一次吹拂过谢瑜的鼓膜。
“我好像感冒了,别传染给你了。”
夏理的语调稍显迟缓,不需细听便能体会到他的不适。
即便如此,那双眼睛却还是舒展开足够温和的弧度,柔美沉静地凝视,轻而易举引人沉沦。
谢瑜心跳如擂,简单的问答也变得难以回应。
他几乎魔怔般盯着夏理,看对方倦怠地靠回孟晋予身侧,用那双修长皓白的手轻轻拨开扶在腰际手臂。
“你的电梯到了。”
夏理笑得太温柔,以至于谢瑜最初甚至没能听懂。
他要等孟晋予再度提醒,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窘迫地红着脸,在两人的注视下飞快走进电梯。
“玩得开心。”
夏理在门关之前与他道别。
缝隙一点点收紧,谢瑜的心跳也跟着愈发失序。
他好像开始理解徐知竞。
夏理的柔软裹藏疏离,冷郁掺杂蛊惑。
一颦一笑都让人想要靠近,又矛盾地认定无法走进他的心里。
谢瑜在上行的过程中为那短短半分钟几度深呼吸,终于在抵达的前一刻平复悸动,半是迷茫地回到了花园。
——
暮色已然降下,酒会仍未开场。
玻璃温室内衣香鬓影。
高耸的热带植被半掩过无尽的雨幕,热意蒸腾,冬夜都仿佛夏日。
侍者送上酒饮,谢瑜随手取了一杯,抬眼便瞧见徐知竞站在一株木百合旁。
深红的花叶冷硬却热烈地盛开在对方身后,夺目得像是燃烧,让人忍不住地感到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