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的家人也不会为她这个在娱乐圈混的家族边缘人出头。
谢稚鱼站起身:“南小姐,我们走吧。”
她朝魏之雪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等两人离开后,片场内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八卦声。
“我想起来了,之前网上不是说谢小姐勾引南影后不成,已经被公司雪藏了?”
“我看这个谢稚鱼本事大的很,你看我们导演……”
滋——
魏之雪冷着脸打开喇叭:“你们可是签了保密合同的。”她缓缓看向片场内的所有人,“要是有什么话从我的团队里传出去,你们知道下场。”
“继续!”
从树梢落下的白色花瓣堆在浅灰色的车盖上,海城夏季的风很大,再过一段时间,台风就会从沿海小城一路蔓延,这些花全都会在变成脏污一片。
司机早已被打发走,两人坐在后座,中间隔着宽大的距离。
谢稚鱼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宽大的叶片轻抚时的簌簌声响。
这条街的树原本在她们读高中时要全部砍伐掉的,那时她特别爱看花妖树妖旷世绝恋,还真心实意地为这些将要死去的白兰哭过几场。
后来网上出现一段制作精美的旅游视频,这里很快就成为海城知名景点,电视上很多爱人重逢的场景都会在这,甚至还出现了两个电视剧播出时一模一样的镜头效果。
谢稚鱼想起这些,纤长的睫毛垂下,抿起的嘴角也微微勾起,无端显得温柔起来。
“想必你也有所察觉。”南初的眉眼如同远处云雾缭绕的远山,眼中清冷无涛,没有任何人的存在,“我一直被过去的梦魇困扰。”
谢稚鱼从过去的记忆中回过神,喃喃重复:“……梦魇?”
“我在年少时曾有一位女友。”南初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敲,“这些你应当清楚。”
“旁人要么认为我对那人念念不忘,要么认为我爱着这种类型。”她说起这件事脸上是毫无感情的漠然。
“你只需要做一件小事。”她含着冷意的声音响起,打碎了谢稚鱼最后的一点温暖,“代替她说几句原谅我的话。”
“以你的演技,并不难。”
“……原谅你?”谢稚鱼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只是抬头望着女人美艳动人的脸庞。
原谅你的若即若离,原谅你的漠然忽视,原谅你与她人订婚,原谅这最后的死亡。
——可是,
在暴雨中折断的骨头真的很痛。
谢稚鱼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艰难的笑:“我死掉之后,南初,你伤心吗?”
车窗外的花瓣还在继续飘落不停,堵住朝外看去的视线,车内一片静默,花雨仿佛能令人窒息而死。
南初的脸宛如被月色笼罩,只有长而卷的柔顺黑发披散,她恹恹抬眼,像是在回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已经过去太久。”她特意没有将目光投向这个女孩的脸,只是强忍着从胸口传来的奇怪疼痛说道:“我忘记了。”
她没有进去看死去的人最后一眼,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只是迅速和夏灵萱订婚,然后用比计划中还要更快的方式控股,成为南家最大的股东。
然后,保持原状。
“忘记了啊……”谢稚鱼点点头,轻言细语:“那为什么还要请求她的原谅呢?”
她的灵魂好像脱离**,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南初鲜妍的唇瓣微微开启,舌尖与尖尖的牙*齿碰撞,搅动着,浓密的羽睫颤动,乌黑的眼眸中浮沉着深深浅浅的郁色。
“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她们应该要有一段彼此决裂的时光,然后凭借爱意挽回。
谢稚鱼微微俯身,用冰冷的手摩挲着南初的脸,两人呼吸逐渐交织,唇瓣缓缓靠近,在即将贴合在一起的前一刻,她停了下来。
手掌往下,手指下是女人砰砰跳动的颈动脉,清浅的馨香弥漫在鼻尖,触手柔腻。
她下垂的眼中带着几分游离,却很快强迫自己将视线定格在南初不点而朱的红唇上。
“南小姐,死人不会开口说原谅。”谢稚鱼声音艰涩,“也不会还记得你,不必如此在意。”
南初的黑发打着卷披散在脸颊周围,她没有对这句话产生任何反应,只在许久之后漠然道:
“或许吧。”
第17章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继续。”
南初像被冰雪雕琢而成的脸被热气熏陶,心脏鼓噪,被桃花晕染的潮红从修长的脖颈开始,一寸寸攀爬上莹白的耳垂。
她想要听更多的,能让她心绪平静的话。
“……”
可谢稚鱼什么都说不出来。
车子内部的气息变得浑浊,香薰中散发的香气环绕在两人之间,当年的耳畔厮磨甜言蜜语,似乎都是她们曾经爱着的证据。
但真心稍纵即逝,时间刻不容缓。
谢稚鱼想要认真看向女人的眼底,起码找到一点其他的神色,却不妨她冷淡地偏过头去。
那天在片场也是如此。
“你不愿意看我的脸。”谢稚鱼定定开口。
南初依旧垂眼看向女孩领口绣着的那一朵白花,即使是被人压制着的姿态,她也依旧是南家的继承人,被众人爱慕的对象。
像是喟叹般,南初伸出手,如玉的指尖泛着红,轻轻挡住了女孩的脸:“这样,就很像了。”
女人的手指如同寒霜,才刚接触到脸颊就让谢稚鱼忍不住想要流下泪来。
她终于放松脊背,将自己从虚幻的梦境中放了出来,躲过南初的手指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你还想要我说什么?”
女孩的脸很美,长发漆黑如墨,皮肤白皙透亮,那双下垂的眼中闪烁着星辉的光芒,垂下的睫毛浓密,扫下一片阴影。
南初一阵恍惚,但随即席卷全身的是从胸口蔓延开来的怅惘疼痛,她从身侧的酒柜中拿出一瓶白兰地,耐心地询问:“要喝吗?”
谢稚鱼摇摇头,看着光线透过水晶瓶洒在摇晃的琥珀色酒液上。
女人自顾自倒酒,混杂在一起的果香散发出来,冲淡了车内沉闷的味道,酒精随之挥发,弥漫着鸢尾花的香气。
南初喝得极快,红晕很快就从眼角蔓延开来,可她眼底的神色却愈发平静。
“我们之间的交易内容会写在合同上。”她淡然地说:“你可以离开了。”
谢稚鱼没有动静,只是垂着头刻意不去看她的神色:“谢伯母现在怎么样了?”
南初捏着高脚杯,眉心蹙起。
她当然不相信这个女孩真的关心一个或许资助过她的陌生人,但是那天的焦急担心又做不得假。
起码没有能骗过她的演技。
“伯母现在……挺好的。”
南初放下酒杯,微阖着眼,但又无法弄清那隐约呈现出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是吗?那就好。”谢稚鱼得到令人松了口气的答案,看向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的女人。
有视线时不时投射在她的脸上,从脸颊扫过,又停留在眼角洇透的水光。
南初抬眸,打开了车内的净化装置。
紫罗兰、玫瑰和树脂混合的清香消散只余下女人周身稍纵即逝的茉莉芬芳。她侧过身子,如玉般的双腿交叠,脚踝处红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啪嗒一声,摆放在桌上的酒瓶随之倾倒,琥珀色的酒液随之流淌而下。
谢稚鱼的第一反应是用双手接住酒瓶,然后看向南初,打量着她的神色。
她对南初总是小心翼翼,早已成为了多年来的习惯。
“……你怎么了?”
南初的脸色突然苍白如雪,像是被拉入了无能为力的沼泽深处。
不是长相穿着,而是那一瞬间的神态。
她想要,却又害怕望过来的是她无法接受的眼神。
酒水的香气再一次被唤醒。
南初猛然攥住了她的手腕,嗓音喑哑:“你——”
可挣扎许久,却只是缓慢地松开了手,恹恹说:“你走吧。”
谢稚鱼慢吞吞地将手收回,有些自嘲。
想要关心南初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对面街口,哪里还轮得到她。
她擦了擦被溅上酒渍的衣摆,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到时候我该怎么找你?”
车内的净化装置敬业工作,耳畔能听见细微的嗡嗡声。
南初并不看人,只在灰色暗沉的角落留下一道曼妙的黑影。
“会有人找你。”她的语调轻飘飘的,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下,轻声警告:“不要多话。”
谢稚鱼站在路边,看着黑色的车辆驶远。
她依旧想着女人在沉沉的黑暗中微阖着眼,虚无缥缈的烟雾笼罩着,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那一瞬间阳光刺眼,透过树顶缝隙,她低下头,在看到自己衣摆上的脏污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