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别怕,别怕,现在没人打你。”
  清哥儿给他掩好被子,敷上毛巾后就坐在床边,盯着渔哥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许是透过床上的人,想起来自己受苦的日子吧。
  “清哥儿?谷大爷来了。”
  兰玲姐撩开帘子,带着谷大爷走了进来,王连越站在门口,往里探着头,到底是没有走进来。
  “你进来吧,我给你搬个凳子。”
  谷大爷上去探脉,兰玲姐给他搬了个凳子,屋里就两个凳子,王连越进来了只能干站着。
  清哥儿擦着他的身子出门,去厨房寻了个凳子过来,王连越走进门,打量着眼前简陋的房子,一张床,一个衣柜,脚下是沾满灰尘的土地,头上是全是透着光亮的茅草,一扇门,两扇窗,此外再无别的。
  “谢谢。”
  王连越接过清哥儿递过来的凳子,拘谨的坐在门口,一动也不动,清哥儿将补好的衣服还给他,他展开来看,抬眼露出一嘴大白牙。
  “你手真是太巧了,这衣服根本看不出来补过的痕迹。”
  “傻子,你拿的那一面本来就没破。”
  清哥儿侧头轻笑,他笑的不像王连越那么露骨,只是抿着唇浅浅的勾起唇角,不易察觉。
  “醒了,谷大爷你这医术实在是高!”
  兰玲姐欣喜的声音,惹的清哥儿和王连越都走过去看,只见谷大爷将施的针一一拿下,渔哥儿紧缩的眉头慢慢舒展开,过了会眼皮轻动,挣开了双眼。
  “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清哥儿俯身询问,渔哥儿看着他,迷茫的眼睛又游离开始聚焦,他认得他,是那个拿给他菌子的好心人。
  若不是那日他给的几个菌子,他回家免不了还要有一顿毒打。
  渔哥儿摇摇头,挣扎着起身,清哥儿上前扶了他一把,渔哥儿张口谢过,看着谷大爷说。
  “问诊的钱我会想办法补给你的,”
  “不用不用,我看病收钱收的都是药材钱,”谷大爷摆了摆手,“给你看病扎几针,钱哪里花的到,得了,人醒了我也该走了,越小子,你送送我?”
  “行啊,谷大爷,”王连越服气的点了点头,“在陪你走一遭。”
  而柳渔呢,他下了床,直接双膝跪地,眼看着就要给清哥儿磕个头,清哥儿连忙让开,跟兰玲姐一起拉扯着他起身。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多谢你们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渔哥儿说着说着,又要跪下,“给你们添麻烦了。”
  清哥儿也是怕了他了,给他按到床上不敢撒手,生怕他又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别这么说,你也是为了救人,怎么能是添麻烦,帮你是应该的。”
  “不,不值得的,”渔哥儿嘴巴嚅嗫着,想着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我得走了,不然会给你们添更多的麻烦。”
  这次不管清哥儿跟兰玲姐怎么阻拦,他都不管不顾的冲出了门,清哥儿还想拦他,被兰玲姐制止了。
  “算了,多留他一会,回去他就多挨点打。”
  “那也不行,他还病着!”
  清哥儿却不听,拿着自己洗干净的对襟绿袄和兰玲姐带来的药,追上了他,把东西塞进他的手里,才安心的回了屋子。
  渔哥儿看着手里的东西,眼底窝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是掉下来了,他抬起衣袖擦干眼泪,带着毅然决然的气息往家走去。
  二麻子家里一片寂静,一个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的棍子,一下下的击打着地面,她眼窝很深,颧骨很突出,眼神透露着精明,就那么静静地等着人推开门,她就是渔哥儿的婆婆丁菊花。
  渔哥儿推开门,刚踏进一只脚,棍子就往他背上打了起来,他熟练的蹲在地上,蜷缩起身体,不过这次手没有抱起护着头,而且护着手里拿着的东西。
  “你个狗杂种,不下蛋的老母鸡,还有脸不回家,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了哪个野汉子!”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还敢大声喊我了!好啊,让我去看看到底是谁教的你,是不是那个绝了户的寡哥儿,看我不去好好骂他一顿!”
  “别去,他没教我,不管他的,啊!”
  被踹了一脚肚子的渔哥儿疼的眼冒金星,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疼的他说不出话,都这样了,他还在庆幸王麻子今天不在,不然他怕是已经被打的昏死过去,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别打了,让人笑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渔哥儿知道,那是他的小叔子,王麻子的弟弟王子尧,名字是头几年上学堂的时候夫子给改的,后来他们爹死后,家里穷,就没去念书了。
  “哼,我看看谁敢笑话我们老王家!”
  “今天做工的头把钱结了,”王子尧放下东西,从怀里掏出一吊钱来,“做饭吧,等会大哥回家没饭吃,又得生气了。”
  “得得,就这么点,你没藏私吧?”
  话虽然这么问,但是丁菊花对她这个二儿子很信任,她这个二儿子沉默寡言,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老实的很。
  “去换身衣服洗吧洗吧,一身土,”见王子尧摇头后,她满意的将钱塞进怀里,踹了脚躺在地上的渔哥儿,“装死做什么,还不起来做饭去!”
  第15章 渔哥儿一家
  二麻子家家底还算可以,要不然王子尧小时候也没条件上学堂,但是后来王爹死后,家里就被二麻子遭得差不多了,日子也是过的一天不如一天。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旁边的偏房,渔哥儿将清哥儿给的药放好,转身去米袋子里掏了半碗米,米袋子便只剩了底,洗了些晒干的萝卜干、菘菜放一起,煮了一锅很稀的野菜粥。
  做完这些,渔哥儿又将旁边小锅洗刷干净,从旁边灶火堂引了些火过来,准备给自己熬药。
  他刚落了水,回来又挨了顿打,此刻浑身乏力,嘴唇惨白,弯腰拿点柴火,起身后都要扶着灶台缓半响。
  丁菊花将钱放好,无所事事便进厨房看着渔哥儿做饭,省的这贱蹄子看她不在偷她东西。
  “好你个渔哥儿,一个看不住你就敢糟蹋我的柴!”
  她进来正好看到渔哥儿往小锅里添柴,煎药要三碗水熬做一碗水,当然废柴,丁菊花白眼一翻,踹了渔哥儿一脚,渔哥儿手肘触地,擦了一块皮。
  “我少放点水,熬的时间短一点,费不了多少柴的,”渔哥儿只是轻皱了下眉头,清咳了一下嗓子,“明天我再去捡点柴回来。”
  “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当初真是瞎了眼让麻子娶了你进门,孩子孩子生不出来,连家里活也干不利索。”
  丁菊花绕过他掀开锅看了看,“明天你小叔子还要上工,吃这饭哪里有力气干活?再添点米。”
  渔哥儿轻声“欸”了声,爬起来将米袋子里的米全放进了锅里,丁菊花看着空了的米袋子又开始找茬。
  “米怎么吃的这么快,你个贱蹄子是不是偷偷煮了吃了!”
  屁大点地方,丁菊花转悠了好几遭,视线一转,看着鸡蛋也少了几个,开始拽着渔哥儿的头发吵闹,
  “天天家里喝稀饭,吃野菜,你倒是好,还吃上鸡蛋了!”
  “我没有,昨天麻子在家,让我给他炒了几个吃。”渔哥儿慌乱的瞪着眼,眼泪兜不住全部落下,他摇着头解释,“我没有偷吃过,做饭的时候娘你都看着的!”
  “麻子今儿又不在家,还不是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管丁菊花信不信,这顿打终究还是没逃过,挨打的时候,渔哥儿垂着的手紧握成拳头,忍了很久还是选择了松开。
  他不敢反抗,离开了这他又能去哪呢。
  过了几天,渔哥儿砍了好多柴拿去卖,赚了十几个铜板,四大捆柴火才得了这么些钱,他还挺高兴的,趁着丁菊花不在,背着人偷偷去了清哥儿家。
  清哥儿正跟兰玲姐煮腊八粥。
  腊月初八是腊八节,但是今年因为方文生的亲事,都没来得及准备,这不闲下来以后,兰玲姐才想起来,招呼了清哥儿一起煮。
  腊八粥的主原料是糯米,有条件的就加些红豆、枣子、栗子、花生、白果、莲子百合等,一起煮成甜粥,条件不好的就放些红豆、红枣、蜜饯等同煮,味道自然也不差。
  冬季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可口又有营养。
  渔哥儿走到篱笆门前,刚好看到王连越过来,他侧身让出来路,王连越侧目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回来了?快来,粥刚熬好,兰玲姐也在屋里呢,你直接进来吧。”
  清哥儿推开门,笑着将王连越迎进门去,王连越拉了下他的手,往他手心放了块糖。
  四方的糖有点硌手,清哥儿蜷缩了下手指,反而两个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渔哥儿不自在的扣着手,看着两人挨的越来越近,羞得脖子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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