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君互作替身后/藏玉骨 第14节
“是我口不择言,乱说一气,公主不必放于心上,”她轻然避开此话,正色承诺道,“我和大人未生有情愫,仅是遵照婚旨而行,而今如此,将来亦是。”
常芸双目睁得清亮,试图明了这话外之音。
“你所言是指……与他是逢场作戏,绝不会动真情?”
不置可否,温玉仪镇定自若般回着:“大人是有此意,我并非是自讨没趣之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形,我不善去招惹,也不想夺他人所爱。”
“况且,我早有心归之处,他非我良人。”
她言笑晏晏,虽知与楼栩已是情深缘浅,但此番终是能让公主定下心神。
“你有心上人?”
常芸似惊讶万般,凝紧的凤眸缓慢舒展:“快与本宫说说,你那所谓的良人,是怎样的翩翩公子?”
见公主眉间的愤意缓和了下,温玉仪坦诚作笑:“天机不可泄露也,公主这下可放心了?”
“虽不知你所说是真是假,本宫确是定心了不少。”常芸忽觉殿中之人知晓得通透,藏匿的心思于其面前一览无余,试探之心又起。
“可一想到你与大人能同床共枕……”
“同床异梦罢了,”她恭敬俯了身,将被安顿于别院之事告知,“我住偏院,相隔得远,楚大人极少召我前往。”
示弱终了,公主已没了盛气。
“这些奴婢真是的,王妃来了,却连茶水也不端上,”清婉女子仍顺从而立,常芸柳眉一扬,态度顺势一转,“翠微,将前些日子母妃送的碧螺春端来,给王妃沏上。”
温玉仪自然不想在公主府多作停留,谦逊而语,便拜退离去:“不必劳烦公主了。天色已晚,再不归府,我今日无故离府,怕是和大人言道不清了。”
楚大人原是不知她前来此处……
常芸再端起清香四溢的茶水,不作恭送道:“那改日再会,今时本宫便不留王妃了。”
已近黄昏,雾霭低压而下,望她出了府,常芸挥袖唤来了旁侧女婢,眉眼轻挑。
凤眸半阖,透了些凌厉之色,常芸眸色一变,凶横开口:“翠微,你派人传报给楚大人。”
她虽说得好听,可常芸不信。
“今日王妃刻意闯入公主府挑衅,倚着摄政王妃的身份仗势欺人,无视本宫,目无皇威,大人再不管教……将来便管不住了。”
“是……”那女婢领命欲退下,深思少许,未忍住悄声一问,“可王妃适才言,她和大人并无情意在,奴婢见公主还喜悦着,为何……”
“本宫不傻,信不得这些言辞,唯一能信的便是让楚大人对她嫌恶至深。”常芸默然于心底盘算,要将一人铲除还不容易,令楚大人深恶痛绝,那人自会消逝得无声无息。
“大人最忌讳的便是自
作主张,无事生非者。”
不论她是否有意退让求和,推心诚恳,碍眼者自是消失了才好。
消失了,就无后顾之忧。
似懂非懂般思量着,女婢又问:“公主是想从中离间?”
常芸冷声嗤笑,眼中掠过一丝鄙夷:“本宫和楚大人之间两情缱绻,还需离间?只不过她碍了本宫的眼,本宫偏要予她不痛快。”
“公主英明,这王妃若常年待于楚大人身边,确是碍眼至极。”那女婢跟随着一扯唇角,让公主烦厌之人都该被除之。
好在今日顺风顺水,常芸公主也未行太多刁难,被召见至公主府这一劫数,算是度过了。
温玉仪平心定气地出了府,却见马车边立有二人。
车辇本停于巷口拐角,离公主府约莫着有百步之距,她不由自主地慢下步调。
眼见一双璧人并肩同行,真叫她惹红了眼。
“温……”正一张口,楼栩觉此称呼有些不当,忙换了敬重之称,“王妃娘娘是从公主府行出?”
她平缓停步,眸光落至一旁的姑娘身上:“楼大人为何在此地?”
楼栩行完礼数,恭声答道:“与柳姑娘恰经此处,瞧这马车很是眼熟,娘娘应离得不远,便想在这候上一会。”
“这位是柳琀柳姑娘,娘娘是见过的。”见她不自觉地瞥望,他忙引见起身侧女子。
她确是见过。
这女子实在走运,于地痞手中被他所救,不但保下了清白,还结识了这世上最是正气的男子。
温玉仪心感酸涩,只觉伴于他左右本该是她,本该是……独属她的温柔。
然这一切已化为乌有。
她深知此念名为妒意,却弃之不去。
于是她随性寒暄,言道的话都多了一分怪异:“我只是偶有闲心来拜见常芸公主,未料楼大人……更有闲情雅致。”
“下官与柳姑娘相谈甚欢,愿结交姑娘为友人。”楼栩像是听出了微不可察的恼意,略为抱歉地望向那韶颜姑娘。
“楼某有话想与王妃细说,多有不便,还请姑娘海涵。”
柳姑娘也是个察言观色的人,辞别过后便独自离走:“楼大人尽管相言,民女先行回避。”
此前于温宅匆匆一别,他虽发了狠誓,她亦决意割舍。
再遇之时,竟依旧按耐不住悸动之喜。
有意无意地清了清嗓,他似一褪往常的正经之态,如同行了错事的孩童般,低声细语。
“畅谈了几番,志趣有些相投,除此之外……”
第15章
“楼大人所行之事与我何干,何苦谨慎解释。”温玉仪忙作打断,头一回听他作解,心下是又喜又急。
他惯于细观她的神色,严肃之下总有些许玩闹之意,不免和煦轻笑:“王妃教训的是,下官糊涂了。”
“大人有意支走了柳姑娘,有何话语要和我私下窃谈?”
言归正传,在马车旁恭候多时,定是有要事相道,与他相识多年,她还是知他的。
楼栩了然地退至檐下壁角,待无人路经,才慎重而言:“娘娘这边请,下官确是探听到了一些消息,是有关摄政王的。”
闻听与那楚大人有着干系,她顿时肃穆聆听。
“此讯本不可透露,可关乎温姑娘的安危,楼某无法坐视不理,”似乎思忖了几个日夜,他还想不明是非对错,便已决定急切和她道,“在姑娘未入府之前,那楚扶晏常于府中囚养貌美女子,因其性子暴戾,被囚禁的女子大多都逃不过丧命之劫。”
“所囚的女子与常芸公主有上一二分相似,他是将肖似女子当作遥不可得的常芸,可谓禽兽不如!”
言之此处,楼栩握紧了拳:“楼某思来想去,觉此讯定要让姑娘知得,温姑娘要离他越远越为妙!”
囚禁与公主较为相似的女子……
王府究竟藏有怎般骇人之秘,她至今都未察觉到丝毫异样……
那人喜爱公主,却更爱江山社稷,不可兼得,便舍了情爱,再可笑地寻上容貌相仿者,以解相思之疾。
他楚扶晏便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逼迫女子成为替品,将她们囚于府中肆意戏弄,直至含恨而终……
王府当真是一座牢笼。
是他布下的云罗天网……
入府的女子只可道是命数不由人,一朝伴恶鬼在侧,随时皆会亡命。
本想着得过且过,听天安命,却不想所嫁之人比传言还要残忍可怖。
她无路可走,只能束手就擒。
“既然已与他成婚,共处一府邸,我又如何能远离……”温玉仪万念俱灰,心上颤动得紧,又不愿让他人瞧出心绪,面色平静如潭,“楼大人的关心我不甚感激,眼下我该回去了。”
身旁男子见她要走,赶忙蹙眉,朝这抹柔婉之色道:“楼某寻得一位女子,曾待于王府半年有余,后侥幸逃出府。姑娘若想见她,楼某便安排姑娘相见。”
“好,那就有劳楼大人了。”
若想更深一步知得此事,可听听被囚之人的说辞,她欢然应下,未转过身,仅听他言。
皇城使一向独来独往,并非会多管他人闲事,她心里知晓,他这般冒然,是在尽其力护她周全。
男子清润嗓音飘荡而来,宛若几缕清风掠过,清越袅袅:“明日未时,清乐茶坊。”
忆着昨日尚有余温的糕点,她柔和道,未留意他是否听进,便上了马车。
“枣泥糕香甜软糯,很是可口,我喜欢的。”
銮铃于巷道上清响,扰了几处宁静,更扰了她沉寂无波的心绪。
为明哲保身,进退自如,她本是无欲无求,在王府偏院内独孤终老,也已认了此命。
可那位大人心性阴狠,凡事不可捉摸。
为求自保,即便是苟延残喘,她也要寻一立命之法。
马车驶入宽阔陌道,缰绳被马夫一拉,马匹就止于王府门前。
想着楚大人方才面容阴沉之样,绯烟着急万分,瞧这抹柔色归来,立马明朗,似解了燃眉之急。
绯烟候于府门一侧,低眉顺眼地开了口:“娘娘可算回来了,大人已在偏院房舍待了近一个时辰。”
正听完楼栩道了那囚禁一事,又闻他于别院相候,猜不透此人候她之意,更不明他意欲何为,温玉仪抬眸望向石径深处。
院中下人各安其位,似乎未有任何逾常……
“可知寻我所为何事?”她沉稳行回所居之所,侧目问道。
皱眉沉思了几瞬,绯烟微然摆头:“只说是想和娘娘用个晚膳,没说别的。”
常芸挑衅,本意是恐她争宠,但这宠幸她不屑去争。
公主朝思暮想,视楚大人如珍宝,直拿去便是。
如此男子,她才不要。
院落屋宇花枝繁茂,房内膳桌摆置着珍馐美馔,温玉仪踏入屋舍,见着那清绝皓姿坐于桌旁。
碗筷未动,他品尝的却是她昨夜包好的枣泥糕。
糕点已被食讫,仅剩了几张油纸叠于案上。
她敛回视线,顺和端坐而下:“妾身有罪,扫了大人今晚用膳之兴,姗姗来迟。”
“来人,将桌上的菜肴换热腾的来,”楚扶晏扬了扬云袖,吩咐下正端步行入屋的绯烟,转眸问向她,“这枣泥糕颇为味美,是从何处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