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君互作替身后/藏玉骨 第42节
自从随王妃回了趟温府,楚大人就像变了脾性一般,不仅下令从今以后再不得妄议王妃,还命她们将糕点清茶先送入王妃房中。
所谓男子难逃美色,楚大人这是遭遇祸水红颜,被迷了心魂。
温玉仪也觉困惑。
从温宅回府已过了半月,大人一如往常地整治着朝堂政务。可异乎寻常的是,从寝殿早出晚归时,大人会极有耐性地问着绯烟关乎她的起居生活,连同她困扰在心的大小之事都要问个明白。
此事还是她偶然望见才得知。
那日清晨梦醒尚早,透过轩窗便瞥见大人正如琼树立于不远处,蹙眉与绯烟低语着什么,她望了几眼,就挑了恰当时机去问了绯烟。
随后在她的巧问下,绯烟才支支吾吾地作答。
心觉大人这荒谬的情愫是该适可而止,她微许心乱,又觉得自己不好劝说。
反正恰好是父亲和温家都想看到的局面,她便任由大人一厢情愿去了。
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温玉仪决意顺其自然,不多加干涉,皆由上天做安排。
这半月以来,大人曳履朝堂傍晚归,已有许久未召她前往殿内服侍。
闲着无趣,她就在房中绣起了刺绣,打发着闲暇时日。
一日午后,剪雪冒冒失失地沿房外长廊奔来,之后大惑不解地垂目思索,回神之际,惊觉主子已瞧观了良久。
“主子,大夫人派人传来了消息。”剪雪不安地回禀着,似恐那门外的侍从听见,悄声附耳道。
“说昨夜二夫人暴病于房中,连同那腹中的胎儿一道殒了命。”
想起回温府时深夜遇刺一事,剪雪忧心忡忡,随大夫人之言提心吊胆了起来:“大夫人觉得近来怪事频频发生,想知晓主子是否安然。”
父亲新纳的侍妾怎会无端暴病……
先前在家宴上威吓之幕恍如昨日,当初也是为了让娘亲立下正房之威,没想将那妾室斩尽杀绝,温玉仪忽而一滞。
马车上所闻的话语顿时闪过耳旁,她的心紧随着一颤。
她怅然晃神,低低轻语道:“我无碍,那二夫人几日前瞧着还很是康健,怎会……”
这疑惑似也缠于心上多时,剪雪心生疑虑,本是舒展的眉眼拧成一团,轻声嘀咕着:“奴婢也觉着奇怪,好端端的一个人,也未到临盆之际,如何会香消玉殒。”
“据说温大人悲痛欲绝,避于府中不见客了……”
丫头的细声软语悠然飘入耳,她心下猜疑更重,揣度之意渐渐化为一股笃定,断然指向着那一人。
是他。
遣退下剪雪,她遥见二三名奴才守于寝殿外,想来今日正遇着大人在殿中小憩。
温玉仪迟疑行至殿门前,想起从前的冒失,今时还是该收敛些,便默然等候在外。
她不明自己已有了猜测,何故非要来讨大人不悦……
或许觉着,他口口声声地说着不管家事,却反手夺人性命于无声里,这一举动令她感到寒意森森。身为伴于枕边的王妃,她多少是该知一些情。
又许是,她原本就想知晓大人些许。
石阶上伫立的女婢见她垂首候着,好心劝道:“大人正于殿内午憩,娘娘可在大人醒后再来。”
“无妨,让她进。”
那话语刚落,门内就传出冷冽语声。
休憩之人像是等了这一刻很久,等着她沉不住心地来寻见。
殿中阴暗,几处长窗皆被帘子遮住,温玉仪凝望榻边坐着的薄凉身影,清冷轮廓下散着无尽阴狠,却在对望时敛退了几许凉意。
他轻巧一带,便熟稔地将她拥入清怀,长指穿过缕缕青丝,在她耳畔轻问:“又为了何事而来?”
涌于唇边的话终能问出,她随然地待至怀中,只觉大人穿在身的寝衣都尤感寒凉:“温宅二夫人忽然暴病身亡,可是大人所为?”
“王妃嫌恶的人,本王代为除之。”
楚扶晏如实答着,对她所问也未怒恼,反倒待她更是温和,似乎想明了什么。
果真是大人下的毒手……
家宴之上,邵雨兰浑身发颤的景象仍悬于思绪间,她仅是不愿看娘亲遭受冷遇,想给父亲一番威震罢了。
岂料他真下令灭口,不留一条活路。
“可她罪不至此,至少她那腹中的胎儿……”话至一半,温玉仪忽觉是多此一举,垂眸缓声道着,“罢了,大人向来不听他人之言。”
“本王何需顾他人之意,”展袖将怀内美色揽得更紧,他微凛着深眸,薄冷相道,“将那人除个干净,夫人可顺心畅意。”
既成事实,已不可再挽回。这刚入府的侍妾和她非亲非故,听闻其殒命的消息她也未有太多伤切,只惋惜那女子命不该如此。
那侍妾偏是遇上她与大人,才丢了命……
温玉仪心头一紧,想的却是他日惹了此人憎恨,温家的人是否会接二连三地暴病而终。
她思量片晌,心底泛凉,不由地问道:“将来大人……可会对母亲下手?”
指骨掠过颈间玉肌,随之停于微红的耳根处,身旁之人微蹙眉心,冷声反问着:“惹你憎恨,本王有何意图?”
“妾身怎知大人心思……”瞧大人现下应没有那可怕的心思,她不禁回忆起遇刺当夜,从他口中听到的匪夷所思之语,悠缓地回道。
“原以为懂了些,近日来又觉得全然不知了。”
饶有兴致地轻扬薄唇,楚扶晏似笑非笑地转目而望,忽地开口:“今晚来书室磨墨。”
又是磨墨。
平若静水的心境漾起一道涟漪,又唤她在旁磨墨,大人究竟有何非分妄图……
不论是何意,她都是要
从命的,然她不解的是,那心间滋生的畏惧是为哪般……
畏惧?她为何会畏惧?
也是,楚大人生性残暴,随口一语便能夺人性命,她本该畏惧。
迟迟未答,温玉仪将双眸垂得更低,终是柔声回着:“妾身困顿,恐是无法服侍大人。”
“身子不适?”
他闻言微愣,只手握上她的肩骨,眉间染上不满之绪:“那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
“寻一时日,本王去将不听命的奴才通通赐死,夫人莫忧虑了。”
眼前男子是为她而怒,是为了她想去训斥那些服侍不周的奴才,她静默地听着,刚嫁入王府时所受的冷意早已淡尽。
大人的确是改了许多脾性。
纤指轻缓地抚上腰肢,她将语调转轻,面上羞涩不堪,晕染着两簇红霞:“是妾身体弱,前阵子被大人折腾的还未恢复……”
曾经和她缠欢太过无拘,他未克制住力道,当下一想,实在惭愧至极……
霎时听出了言外之意,楚扶晏揽她在怀,又生怕将此娇躯触疼,暗叹一口气,似执拗不过般温声道。
“那你好好休养,今晚便不必来了。”
“妾身从命。”任由大人轻拥了一会儿,她婉笑而退,柔和嗓音飘入了风里。
她偶尔会想,若此生真有一人偏护,知她心,懂她意,还与她共结着连理,当真是美事一桩。
只可惜,她心归旁处,纵使是楼栩定了亲,她也收回不了这情思。
彼时选了鸳鸯而绣,正是想借此怀念旧时的她与楼栩,经过这几日,所绣的鸳鸯图已快大功告成。
温玉仪轻步行回寝房,欲绣完这对鸳鸯,觉此绣品自己留着也好,也算是……留了一念想。
可踏回房中时,她忽作一僵,映入眸中的,竟是一副被剪坏的绣品。
原先摆置于椅凳上的鸳鸯刺绣被硬生生地划了一道口,那口子恰巧横于鸳鸯间,还未完工的绣品是再也没了后续。
温玉仪在原地愣了良晌,深知是有人刻意而为,在怒意生起前,心上装的满是怅惘……
跟于她身后走入雅房,剪雪顺着目光望那已被毁坏的彩绣,惊诧得捂上唇,半晌愤然道:“眼看这鸳鸯戏水图都快绣完了,何人敢剪毁主子的针绣……真是不要命了!”
王府内早有人瞧她不顺眼,她心中有数,只是这光天化日毁坏她物件的,还是头一回见。
温玉仪抬声问向门口的绯烟,眸底的柔光一时被愠怒侵占:“本宫未在房中时,有谁进过这寝房?”
绯烟颦眉凝思了一瞬,恭肃回禀:“适才唯有夏蝉进过,入秋夜凉,说是来给娘娘送炭火的。”
夏蝉……
“将夏蝉唤来,本宫有话问她。”
冷然坐至红木椅凳上,她吩咐而下,眸光的柔意渐渐消散。
曾在修竹深处的隐蔽屋舍前便觉这女婢怀有旁心,她那时为求自保,又见那丫头是大人的贴身侍女,就未和那名为夏蝉的侍婢计较。
如今一看,这女婢是当真将她恨着,不仅憎恨,还与公主一样怨她入骨髓。
夏蝉匆匆赶来时,猛地跪倒在地,双手哆嗦的模样倒像是无意犯了错。
她只静然而望,想见这丫头还藏有何等把戏,以蒙混这一关。
“奴婢不是故意的……”似犯了大过般慌作一团,夏蝉揪紧了裙摆,断断续续地道着几刻前的所见之景。
“奴婢路过书案时,剪子……剪子就从桌上掉落,恰好落在了绣布上……”
想起半月前还为王妃传达过话语,应该不会太过苛责,夏蝉缓慢地伏下身板,爬至她的跟前,恳求般扯了扯裳角:“是奴婢之过……”
“望娘娘看在奴婢尽心服侍大人,还替娘娘传话的份上,饶了奴婢……”
第45章
“碰巧被剪子划破……”
她听罢不禁轻笑,还以为会有多自圆其说的言辞,到头来竟憋出一句皆因凑巧:“在你这婢女的身上,巧合未免太多了些。”
“奴婢不懂娘娘是何意……”夏蝉淡然移开视线,紧抿着唇瓣仍作一副无辜样。
杏眸透过旁侧轩窗,轻望向庭院一角,那囚禁女子的屋舍虽被毁尽,在花木间仍有遗迹尚存,温玉仪静饮着清茶,眸色无澜。
“大人最忌旁人闯入那竹径深处的屋舍,便在四周挂了铜铃。屋锁一落,铃音四起,大人会含怒闻声赶来。”
“大人旧时的怪癖本宫暂且不议,你欲加害本宫为实,究竟是为哪般?”她道得低缓,却是字字掷地有声,落落大方地与夏蝉敞开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