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君互作替身后/藏玉骨 第46节
黛眉更作拧紧,半晌听不出话外意,温玉仪细细回思,不解道:“公子说的是哪一日,本宫不明白。”
“便是美人在茶馆饮醉酒的那日,”公子边道着,边想她定忆不起当日之景,就玩世不恭般闲散相告,“我恰巧撞见了美人正受着欺打,就英雄救美,带美人去青楼快活了!”
“青楼?”
“你带本宫去了青楼?”
犹如听了天书般难以置信,她想起那时饮多了烈酒,便在茶馆中熟睡了着。
醒来时她已躺在了寝殿内,望见的是那道清肃身影正于榻边阅着奏折。
期间的事,彼时她全然记不起。
“那楚大人……”温玉仪良久启唇,对那醉酒的后续之事尤感好奇。
“他自然是跟着去的。”随性地一展折扇,赫连岐将扇子悠缓轻摇,故作肃然地一咳嗓,洋洋得意道。
“放心,我可是为美人出了口恶气,让那楚扶晏在楼廊上等了两个时辰,最终还用的是他的银两!”
温玉仪讶然好半刻,怎么也想不出赫连公子口中说的是何等景象。
未想那位极人臣的楚大人竟会如此受他人愚弄,他究竟是如何思量的……
实在未忍住心底涌出的笑意,她轻然弯腰,避于轩窗下掩面轻笑,随后再直起娇身正经相望。
见此一幕摸不着头脑,赫连岐只见姝影沉默片晌,想她许是念起了伤心旧事,担忧地问着:“怎么,美人真受罚了?”
“美人儿,跟我回晟陵!”
他不忍心眼睁睁地瞧着姑娘陷于火坑里,此番有幸再见,便决心要带她一同而归:“小爷我护你敬你,绝不让你再受丝毫委屈!”
青楼追欢后,本想去王府找她,可楚扶晏偏是不让靠近府邸,命府卫将他拒之门外,赫连岐凝望帷幔旁的这抹姝色,此刻果断想带她离京。
温玉仪闻言忽愣,迟疑问着:“去晟陵?”
“远离这地方,许能让你欢愉些,”不知她意愿何为,这浪荡公子蹙眉又思,随即好言相劝道,“你若哪时愿意离开了,便命人告知我一声,我随时可以带你走!”
“不论何时?”她再三发问,打趣之绪倏然凝重,桃颜变得正色起来。
见美人道得认真,赫连岐连声应下,拍着胸脯正气而言:“正是!我这人最见不得美人受欺,遇上了定是要鼎力相助的!”
“不过我也无法一直留于万晋……”
他惋惜作叹,一想家中还有琐事需料理,心觉不可再这般久待:“最多半月,半月后未得美人消息,我便真回晟陵了。”
若有晟陵使臣同行,出此皇城便会轻易许多,加之去了晟陵还有歇脚之处,的确是一举两得。
温玉仪淡笑着颔首,平静道谢:“本宫知晓了,多谢赫连公子的好意。”
赫连岐拜别前递了张叠好的宣纸,她默然展开,上边写的是个客栈名,应是赫连公子在城中的暂居之地。
此前一时情急说了谎,激起了此人的怜悯之心,将欺辱妻室的罪过都扣在了摄政王身上,她未料这位使臣竟耿耿于怀至今……
她原想为楚大人解释上几语。
可陛下的恫吓依旧徘徊未休,温玉仪凝神稍滞,借此让赫连岐带着离京,往后再与赫连公子坦诚也非全然不可。
思索之际,忽有一道凌厉伴随寒光迫近而来。
伴随着冷风,她感到一霎森寒,车帷被风吹起,缝隙间急掠过刀刃锋芒。
温玉仪怔然侧目,见一把匕首已直直地刺在了脖颈旁!
匕刃钉于舆壁之上,几缕青丝断裂而落,飘至裙裳一角,引得她猛地心颤,凉意直冒心头。
那匕首若再偏离几寸,她当下已是死状可怖的尸首一具。
“主子可有大碍?”
马车外剪雪颤抖而问,
惊恐地一撩帘幔,顿时长舒下气来。
“发生了何事?”温玉仪使力拔出颈边匕首,惶惶反问道。
“主子无恙真是谢天谢地……”后怕地喘不上气,丫头额冒冷汗,断断续续地禀告,“方才从房檐上跳下一面目狰狞的刺客,像是冲着主子来的。”
“多亏……多亏了楼大人出手,打偏了飞来的匕首,才……”
她闻声向窗外瞧去,此刻已不见刺客影踪,唯剩那浩然身姿直立不远处,剑眉紧蹙,眸中溢满担忧。
望这道澄澈之影收长剑入鞘,她恍若隔世,忽觉听说他提亲的消息后,已长久未见:“本宫已不记住被楼大人救了几回,今时都不知该如何言谢了。”
楼栩瞥望着刺客逃离的方向,面容凝肃万般,似庆幸着自己及时赶到,迟来一步,许是要悔恨终生。
“方才那人身手了得,下官与他过了几招,仍被他脱身而逃。”
“欲夺娘娘性命的,究竟是……”
回眸之刻,他话语一顿。
楼栩惊诧地看着舆内娇姝泛着清泪,眸底思绪似破碎了般,剪水秋眸透出的满是不安。
她微然发颤,恐惧像是抑制不住地蔓延,双眸低垂,如同知晓着幕后之人是谁。
而她轻抿唇瓣,偏偏对此不答。
自相识之初,从未瞧她这般畏怯,所见的向来都是静若止水的姿态,楼栩愕然,忙安抚似的低语:“不问了,下官不问,娘娘不必慌张……”
他凛眉微思,慎重又道:“近日有人想要暗害娘娘,下官派遣些人手,护娘娘左右。”
这举动是他的作派,不论是何人受难,她深知若被这刚直的皇城使撞见,便能受他相护。
可背后执棋者是当朝皇帝……
他若插足这一事,整个皇城司恐要受到牵连。
“楼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可本宫无需皇城司插足。”惧意渐渐平息,温玉仪极是庄敬地一行礼数,心想纷争已愈发缭乱,不能将他再卷入其中。
“本宫心中自有定夺,楼大人多此一举了……”
匕刃上仍泛着冷光,她又望了几瞬,轻然将匕首藏于袖里。
楼栩迷惑未解,心间疑虑重重,凝眉肃声再道:“玉仪,你可知适才你险些……”
“本宫说了无碍。”
镇然抬声打断其语,她迎视向庄肃的目光,良晌沉声道:“其中的因果复杂,楼大人定要千万小心,以免惹祸上身……”
第49章
窗旁女子柔缓摇头,示意着切忌多问,他骤然凝滞,紧握着手中剑鞘。
忽而有一念头涌现。
她避之不言,兴许那人她无力抗衡…,楼栩犹疑在心,脑海里闪过那凛然身影。
“是楚大人蓄意为之?他想杀妻?”
温玉仪沉稳一想,缓缓发出轻叹,仿佛一切恶劣之举都被她那所谓的夫君揽了尽,恐后果难料,忙肃穆回道:“他待本宫很好,楼大人莫妄加揣测。适才遇刺一事,楼大人就当从未撞见。”
可眸前男子似不愿善罢甘休,仰眸一望上方屋檐,正是适才刺客的藏身之所,正声回着:“那匕首险些夺了娘娘的性命,下官岂能熟视无睹……”
“本宫说无碍便是无碍,楼大人怎么听不明白?”
话道出口,她才觉冒犯了些,面前之人如何能知晓她的处境,这一声反问是她过于唐突了。
帷幔被轻盈放落,随马夫一挥缰绳,马车便朝着王府稳然而行,銮铃响于巷道中。
温玉仪未再多言,恐说多了引火烧身,况且楼栩已向别家姑娘提了亲,就不再去作扰。
车辇平稳穿过几条街巷,周围时而人群熙攘,时而寥寥可数,此段街巷之路分明不远,她却甚感漫长。
剪雪频频回望,见着紧跟一路的楼大人,不免犯了愁。
楼大人与主子之间的情意可都被望于眼里,丫头小声嘀咕着,虽隔着帘幔,瞧不见主子的面色,也知她万分困扰:“楼大人一直跟着,这该如何是好?”
“他想跟,就让他跟着,”温玉仪轻声答道,犹如自语般压低了语声,“我只需装不知便可……”
跟随于马车后的挺拔身姿似怕予她难堪,仅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身距默默护送,再无旁意。
府邸已近在眼前,楼栩心起的顾忌与忧虑既难以打消,让其他跟至王府也无妨,她安适地坐着,放任此景不顾。
可转眸望向府门时,门前伫立的人影令她顿然心惊。
那道清癯身姿若琼树般直立,深邃眸光落于行驶的马车之上,准确无误而言,应是落在她身上。
也不知是因为何事,此人竟是破天荒地在府宅前等她……
跟于车后的楼栩仍未走远,被那位大人瞧见,恐又会惹起怒意来,她沉默细思,随即将先前叠好的宣纸塞于剪雪手心里。
杏眸再望那仅隔了几步之遥的男子,再走近些,可真会被喜怒无定的楚大人瞧于眼中,温玉仪招了女婢过来,探出头低语着。
“替我向楼大人带一句话。”
“主子吩咐便可。”剪雪凝神细听,不紧不慢地将纸张放入袖中。
“问他能否帮忙,去寻晟陵使臣赫连岐,”眸色娇婉盈盈,却带了半分微不可察的决然,她字字轻顿,依旧柔声细语,“再与赫连岐说上一声……本宫愿意走。”
“奴婢领命。”稳步一止,丫头转身便向已跟了许久的楼栩行去。
依陛下所言,远离这座宫城才能保此一命,她索性就这样远走高飞,今晚与大人做一道别。
既然大人对公主情意至深,心下满满当当地装着旁人,在她面前从来都是逢场作趣,只当她是玩物养于府中……
既然巧言令色皆当不得真,她何必再留于都城。
陛下发难,楚大人若不护上几般,她就真如陛下说的那样,穷途末路,必死无疑。
马车终是在王府前停了下,那无言跟随在后的身影已了然地取上纸张走远。
她俯身端然地来到大人跟前,柔婉行礼,与寻常无二致。
她转念再想,今日接到圣意走得匆忙,未赶得及告知,大人或许是回了府寻不见她踪影,才这般相候……多少是该向他言明的。
想至此处,温玉仪微垂眸子,莞尔轻问:“妾身无趣,便去城中街市走了一遭。大人今日怎在府门前候着?”
“一人用膳食之乏味,想着等夫人回府一同用膳。”身前肃影闲适地回道,若有所思地念起此举的目的何在,却依旧想不出用意,只觉得心上莫名欢悦,轻步走向膳堂。
“如今有人相伴,本王更是习惯些。”
缓步穿过庭院游廊,楚扶晏思来想去,清容悦色不减,又决意和她说道:“本王命人备了一桌佳肴,那菜肴都是夫人喜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