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君互作替身后/藏玉骨 第48节
去意已决,此地的旧人旧事便不再留恋了。
她骤然一想,回忆起赫连岐坚定而道的话,还有极力想带她走的模样,决意信那人一回。
毕竟在怜惜女子上,赫连岐的确是诚心真意。
楼栩如若应她所言,将话语带到,不出三日,她便能离此府宅。
剪雪似懂非懂地听着,颔首几瞬,只猜测主子的郁气许是压抑了太久:“主子是想弃下摄政王妃和温府长女的身份,做一个无拘无束的人。”
“时局所迫,亦是我心向往之。”
她不置可否,喃喃低语着,转目看向这忠心不二的丫头。往后去了晟陵,不比在京城,这丫头许要同她受上些苦。
丫头已过及笄之年,若遇上个良人公子,她便让剪雪风光出嫁,无需跟她受苦受累着。
温玉仪静想片刻,便自行收拾起细软来。
一知半解地应声而回,剪雪阖紧门窗,赶忙蹑手蹑脚着理起物件:“奴婢有些明了了,这就偷偷去收拾行囊。”
对于楚大人喜怒无常的心性,她向来捉摸得不透彻,好在回府途中留了一心,为这囚禁铺了条后路。
曾带入王府的随嫁之物被一一收起,如同这一段往昔之忆被尘封而下,温玉仪轻叹一瞬,清点起了妆奁内的金钗玉饰。
月色皎皎,净澈似霜雪,明月照至远处高楼,流光浮动于层云若明若暗,倏忽间又消逝不见。
然皇宫一处的承岚殿却灯火通明,一时半霎未有要熄的迹象。
卧榻上轻然退了两道妩媚艳姿,李杸半敞着亵衣,抬手散漫一拢,瞧清深夜前来打搅的跋扈之色,无奈揉了揉眉心。
本觉得父皇欲助她除了那碍眼的女子,常芸欣喜若狂,可眼下一望,似乎与她想的却是有别。
“父皇分明答应了,答应儿臣将王妃灭口。可父皇不但未将人除去,怎还与她玩起儿戏来?”
“她若离了京城,对常芸你而言却是一件幸事,”李杸闻语冷哼,龙颜稍有和缓,拿她没计策,“你怎瞧不出朕的苦心何在?”
不明所以地一凝凤眸,常芸欲听其下文,恨不得将那温家长女挫骨扬灰:“儿臣愚笨,望父皇指教。”
李杸双目含笑,眸色明暗难分,偏让人感到锋芒阵阵:“她真死在了京城,楚爱卿定会彻查此事,到时查到你我这儿,不就暴露了行径?”
若那女子真殒命在了上京,楚大人的确能轻易地查明其中原由,真到那时,她便是有口难辩,令那肃冷身影生恶万般,再扭转不回……
忽地明白父皇当真是用上了一份心,常芸沉心思索,难堪至极,觉这趟走来而来的确是错怪了父皇。
“让她独自离去,儿臣与楚大人之间便没了妨碍之人,将来可凤协鸾和,得百岁之好……”
待碍事之人远离此地,再可神鬼不知地将她除去,欲速不达,心急易乱了阵脚。
常芸唇角稍弯,想得极是美满。
“常芸也不必一直中意着楚爱卿……”李杸听罢一咳,对其所念百般不解,忙言上一声劝。
“天下男子繁多,你身为万晋唯一的公主,要怎样的翩翩公子不会有?”
楚扶晏凌驾皇权多年,公主如何会不知,只因一时被爱慕之意蒙昏了头脑,
李杸苦口相劝,实乃为她着想。
“儿臣不管,儿臣非楚大人不嫁!”
可她想得到的男子怎会撒手而让,常芸轻撇朱唇,执拗道:“先前都是因温家长女坏儿臣相悦之意,待她消失,楚大人就会对儿臣爱慕如初。”
李杸再作一咳,酝酿了许久,也不晓该从何处将她点醒,思来想去,正声问道:“朕还是要提点常芸,楚爱卿绝非善类。”
“如有一日,朕和楚爱卿只得选其一,常芸又会如何选?”
这一问,似是问倒了这位气焰嚣张的公主。
从未想过有这一幕会发生,常芸凝目再次思忖,忽觉面前男子的面色逐渐暗沉,立马回语。
“儿臣自当选父皇!”
她娇然嬉笑,坐于其身旁,若儿时般钻入怀中:“这天底下唯有父皇待儿臣好,儿臣都是望在眼里的。”
可她迟疑半刻的神色已被望于眼底,李杸轻抚着少女发丝,眸光掠过一缕冷寒。
“不愧是朕的公主,朕的好女儿……”
初冬已至,草白凝起繁霜,即便是晨初之时,长空仍被昏暗相笼,刮来的冷风越发凉寒。
原以为收得消息后,赫连岐会与她一般收拾上一二日,但她忘却那豪放不羁的公子爷本就无繁杂乱之物带在身,收拾起来自会快上许多。
翌日薄暮冥冥,还未入夜之际,她便眼见这位晟陵使臣潜进了房中。
府院内寂静无声,此番无人察觉。
这回所见的赫连岐和昔日相比稍有不同,街巷得见赫连公子的邋遢样已变作一身整洁。一袭淡紫长袍着在身,他硬生生地显出一分雍容。
第51章
温玉仪微微打量,想来入城面圣时,原先不修边幅的男子便是这打扮,如此着回装束,倒是顺心了许多。
“美人儿可让小爷我好找!”
只手用一巾帕紧捂着口鼻,赫连岐环顾起周围景致,又朝外头的庭院望去,目光最终落于倒在房门前的几名府卫身上,一想便大悟了。
“美人这是……被楚扶晏软禁了?”
她随之望向赫连公子,回想起楚大人赫然恼怒的情形,而现下这幽禁一事的确是真的,良久轻叹而答。
“昨日将他惹恼了,随后就被关在了寝房内,寸步都离不开。”
“有美娇娘为伴,却心存不满将发妻欺打,如今还囚禁上了……”赫连岐暗骂岂有此理,话至一般着实忍不住,便痛骂出声,“此人恶积祸盈,罪该万死!”
那一道清肃身影的罪状于赫连岐的眼里已难以洗清,在未离京前,只得让这公子继续误解着……
话语轻然一转,她再听府内异常寂然,纵使像这样寻常说话,也未惊动任何侍从,不禁疑惑道:“王府戒备森严,赫连公子是如何孤身潜进的?”
“府邸的侍卫被迷香迷倒了,一时半刻不会醒,美人可大胆离去。”
闻言自满地微扬双眉,赫连岐从袖中拿出一木盒,悠然打了开,呈于眼前的是一个香篆。
盒中香印有燃过之迹,想必这府宅内之人皆是闻了此物,才失了意识。
那么游廊旁的书室呢……
她朝其方位轻望,心想屏风后的案边男子,可也倒在了迷香中……
“这可是我从晟陵带来的迷香,闻此香者能昏迷一个时辰。”公子得意非常,执着香篆摇晃了几般,携美人而逃之事似真难不倒他。
“怎么样?我虽是喜好玩乐,却说一不二,说了能带美人逃离,便定是十拿九稳。”
此香一点,嗅者像是立马能陷入沉睡,暂且是唤不醒了,温玉仪顿感诧异,从不知晟陵的香有此效用:“晟陵的迷香竟有这奇效,是本宫孤陋寡闻了。”
“这香并非是晟陵才有,而是仅有赫连氏开的香坊才有!”他闻语自傲地扬眉,潇洒挥袖,落落大方般盛情而邀。
“美人若有兴致,等到了晟陵,可随我去香坊居住,日日可看到各种香料。”
被派遣他国的使臣虽是微官末职,官轻势微,却多少有些家底。能被择以来万晋商讨缔盟,这位世家公子所说的香坊,定有稀奇之处。
若真去了晟陵,无地可安,话中的香坊确是个极佳之选,她杏眸轻敛,婉笑回应着:“听赫连公子说的,本宫可是兴致盎然。”
“快用这绢布捂上口鼻,迷香无色无味,美人再闻着,也得倒下。”
从袖内再取出一块叠好的巾帕,赫连岐赶忙相递,示意着时辰无多,快步沿着长廊向府外行去。
接过递来的绢布,上边还沾有清水,此前见赫连公
子放浪纵脱,不想这公子却有几分心细,她轻盈一捂,便跟着面前人影奔走而去。
跟随她的女婢自然不可落下,又有一条方帕被轻巧抽出,他走前随性地递给剪雪。丫头面露欢愉,紧跟其步履离了此间寝房。
弯月高悬,院落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府侍,都阖眼安眠着,似乎被那迷香夺了心神。
未过半刻钟,府邸大门就映入双眸,她回望这玉宇般的府殿,心觉这里所受的冷落与幸宠,终是要远去了。
“还是王府外的空气新鲜!”
赫连岐取下方帕,猛地一呼气,余光瞥至一旁似等了很久的皓影,困惑开口:“那位是……”
她闻声瞧去,如墨夜色下立有一道修长身姿,笔直如松,月华正落于其身,衬得月夜更为明澈。
伫立之人是楼栩。
不明楼栩为何在此静候,思索不出因果,她柔和弯眉,朝其莞尔回笑。
温玉仪眼望几步之远的玉立风姿,沉默地与她相望,似有万千意绪藏于无言下。
她轻然启唇,告知着赫连岐:“他是我朝的皇城使,亦是先前替本宫传话之人,在此等候,想必是有话要与本宫说。”
“赫连公子可否稍等?”刻不待时,可她仍想再听楼栩说上几语,以作道别。
旁侧公子欲言又止,回首一瞧身后肃静的府邸,忙一挥袍袖:“美人快些去吧,我就怕那楚扶晏杀出来,到时我们二人都走不了。”
明了地颔首轻拜,温玉仪顺着巷道旁的壁墙端步走去。
眸中男子比此刻的月色还要皎洁,她轻步一止,缓缓俯身恭拜。
温玉仪正容而语,眸里不觉流淌过一丝柔意:“楼大人深夜到此,是为哪般?”
“下官只是想来护送娘娘,绝不打搅娘娘分毫。”掌中的剑鞘被握紧,楼栩想着她白日在马车中的遇刺之景,实在无法安心。
至此,是来将她护送出城的。
之前对楼栩放了些许狠话,她此时回忆起,却有少许懊悔了。
跟前的劲直之人不闻不问,仅是想护她安危,仅是……仅是不愿见她身陷危境,被困至惶恐之下,无人可求。
她听罢眸色微颤,桃面笑意未褪,忽而问道:“楼大人不问本宫何故出逃?”
轻缓摇头淡笑,他柔缓而答,剑眉也跟着扬起:“下官只愿娘娘平安顺遂,别无旁意。”
“听闻大人提亲了……”
念着早些时日前听得的传闻,温玉仪释怀般敛下视线,面色平静和缓:“本宫向大人道喜。”
现下想起,她已是面目无澜,连同心下困苦不安的心绪徐徐飘散。
忽感旧日里那份不可见人的情思已日月如流而疏淡,她已经不剩了念想。
楼栩蓦地僵了僵身,凝望身前娇柔无骨般的姝色,眸底浮上一层愕然:“娘娘是从何处听到的?”
她见景再度低眉,温和答道:“酒肆茶坊都传遍了,本宫即便是不想知晓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