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君互作替身后/藏玉骨 第55节
其中有府奴急得焦头烂额,趔趄地疾步走过,额上满是细汗,急切道:“大事不好了,楚大人和皇城使在府门前打起来了……”
一听话中的二人,闻者顷刻间一惊,连忙放下手头活:“怎么没人去将两位大人拉开?万一出了人命,谁能担待得起?”
“可楚大人说了,私人恩怨,任何人都不可劝阻……”那奴才回得吞吞吐吐,颤声相告起来往的众人,“谁若劝了,是要被降罪的!”
“私人恩怨?”
听言极为不解,由经府院的婢女颦眉深思,怎般都不求甚解,楚大人何时与皇城使结下过深仇大怨:“以前也未见大人与皇城使结了如此大的仇啊?”
“这当中的仇怨谁又知晓……”奴才谨慎地噤声,示意其莫再多言,转头告知起其余下人来。
“总之,你们都看着点,若真出了事,我等根本担不下。”
因那挥剑时带起的缕缕凉风摇晃着枝杈,府宅大门的石阶上落了许些枝叶,微风不止,所过处尘埃飞卷,划出的冷光望得人心惶惶。
剑刃交锋之声频频作响,待尘灰缓慢散尽,四周围观的府奴定睛而望。
不远处的巷角画面定格,皇城使正举剑抵于楚大人的颈处,忽一偏移,那颈部便有殷红渗出,顺着朝服一点点地流下。
围瞧者心知肚明,楚大人虽会使剑,可哪里敌得过成日刀口舔血的皇城使,此番是必然。
天色微暗,一柄长剑掉落于地,响声震动着周遭空气。
楚扶晏两手空空,任凭锐利剑锋触着颈间肌肤,模样尤显狼狈。
然而他仅是纹丝不动地站着,不顾颈处伤势,眸色稍黯,忽而发出自嘲般的低笑。
“楚大人输了。”
楼栩见势放落长剑入鞘,冷哼着退于几步之遥,清容上仍有怒意浮现。
似乎这一番打斗远远不够,不够缓解那积压多时的怨愤。
颈上疼痛伴随而来,他疯了似的冷笑,凝了凝眸光,悠然答道:“是输是赢,还尚未可知。”
楚扶晏慢条斯理地抬眸,动了动唇,沉冷再道:“哦,忘了告诉皇城使了,楚某只是暂且放她走,她还会回来的。”
“她今生今世都是楚某的发妻,楚某不会放过她的。”
他边笑边说着,每个字都有意拉得长,似想让此男子听得真切,意在告知着,她摆脱不了。
她摆脱不了……
曾有耳闻,当朝摄政王暴戾恣睢,阴狠毒辣,尤其是脾性颇为古怪,能猜透其心思者寥寥无几,如此听他道着,让人不觉心慌。
楼栩不禁蹙起双眉,思忖片刻,迟疑地问着:“楚大人想做什么?”
“她恨我也好,厌我也罢,我都不介怀。”泰然自若地理起朝服,抚平衣上褶皱,楚扶晏继续言道。
“我要困住她一辈子。”
“意欲何为?”楼栩难以置信,难以想象这话外之意,只知楚大人不会平白无故地说出此话来。
他随之再笑,透着几许寒凉,似已于无声无息中下了决意:“想困就困了,哪有那么多因果可问。我发觉她十分有趣,忽然不想放她走了。”
“休书是我递的,我自有法子能让她再完婚一次……”楚扶晏冷然低语,微勾薄唇,笃定道。
“她逃不走的。”
他仿佛想要编织一个牢笼,将那道娇婉玉姿困于当中,令她逃脱不得,深陷于痛苦之下。
他还想……擒她回摄政王府?
“衣冠禽兽,畜生不如!”楼栩怒从中来,闻声上前,毫不犹豫地又砸上一拳,“楚大人当心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楚扶晏照旧轻笑,不疾不徐地擦拭着流淌出的鲜血,低劣地回应道:“不得好死我认,但这断子绝孙,皇城使可是连她一同咒骂了。”
句句都似在挑衅,戳的尽是楼栩的伤疤,他乐在其中,心觉快活畅意,几近疯狂地欲见这皇城使的反应。
果不其然,所望之人真就勃然大怒,攥紧他的衣袍发狠地砸着拳。
力道极重,似要将性命也一并夺去。
他也不还手,任由楼栩发泄着心头怒火,道出的话语仍然卑劣:“不论她愿与不愿,她都会再次同我成婚,到时候请皇城使来参宴啊……”
那日,终究是府卫抗命前来相阻。再不阻下,楚大人恐是真要丢了命。
已近黄昏,枝头落叶零零碎碎地飘至染血锦袍上,楚扶晏良久抚着壁墙起身,轻然拂下袍衫上的枯叶。
瞧见随从欲来搀扶,他摆袖而拒,随后迈着步子,失魂落魄地行回府邸。
一面行着步,一面还咳了咳嗓,府中之人皆望楚大人不停地咳着血,又满不在乎地抬袖,随性将血渍拭去。
那背影尤为孤寂,府内下人不敢吭声,只望着大人拖着伤痕累累的单薄身躯,摇摇晃晃地步入寝殿去。
殿门一阖,再没了响动。
以楚大人平日的脾性,如此情形下是万不可被人打扰的,若去扰了,被赐的定是死罪。
可大人负了伤,又将自己关在府殿里,连送膳的婢女都不曾被应许入内。
这般过了两日,着实令人忧愁。
终于有府婢望不下去了,生怕大人有恙,便悄然去府外请了大夫,冒着被治罪之险,抬手叩响殿门。
心里头忐忑不安,那婢女轻叩门扇,细听殿内动静:“楚大人,奴婢从医馆请了大夫来,大人可需看诊?”
“楚大人?”未听其声,婢女似慌了神,慌神之际,放肆地再敲了敲。
寂静片晌,终有冷语传出,才令庭院中的随从松下口气来。
“近日无需伺候,都出去。”
大夫已请了来,再回想大人被皇城使打伤成那般模样,婢女酝酿片霎,小声言劝道:“但奴婢瞧着,大人伤势颇重,为保重身子,还是让大夫瞧一瞧为好。”
紧接着又有冷冽之语飘出,语中透满了不耐:“本王的话你是听不懂?”
“是,奴婢知晓了。”
至此只能将大夫请回,侍婢恭肃俯首,明了楚大人当真无碍,就安心地从命离去。
殿中炉烟袅袅而绕,与血腥之息混杂相融,慢慢弥散
于寝殿各角。
楚扶晏平复着思绪坐于案台前,凝望一张铺展开的宣纸良晌未动,想就此将杂乱不堪的意绪理清。
原本说好与那柔婉似玉的女子互作替身,她所念是楼栩,而他唯想的是常芸。
这一切听着似是各取所需,各生欢喜,他和那温家长女本是奉旨成婚,无情念可言。
究竟是从何时起,常芸的影子变得模糊不可见,深藏于心底不为人知的欲望被她窥视得彻底……
时日久了,竟莫名被她闯入。
她的一颦一笑渗透进他原先的不堪里,见缝插针,无孔不入。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第59章
想于此处,他戛然而止。
他不愿再继续深思,好似再想下去,思绪会更加繁乱,他无从理顺。
楼栩所言甚是,他卑鄙无耻,行同犬彘,从始至终都不知心归何地,是他不明心思是为哪般。
是他行事荒唐,曾经还将她刁难……
楚扶晏若有所思地起了身,却不慎打翻了砚台。砚池从书案摔落,连带着纸张一同掉下。
那张宣纸瞬间被溅出的墨汁玷染,洁白无痕的纸面被染上墨点,墨水渐渐染开,使得纸张满是污点。
他静静地俯望着,对此盯了好半刻。
染了也好,染了,便只属于他一人了。
府邸前庭府侍各自忙碌,正于此刻殿门缓缓而开,楚大人端身肃穆地踏出殿阙,转身向一旁的小径走去。
有奴才见景忙跟步陪同,卑躬屈膝地轻问:“大人可还安好?”
“本王死不了。”楚扶晏面无神色地道着话,对所受的伤仍旧不介怀。
他只徐步走着,沿府廊一路向前,止步于偏院。
身后的奴才抬目瞧去,望大人停留在了一间耳房前,旧时所闻依稀掠过脑海。王妃娘娘刚入府时,像是住过此地,大人是为王妃而来?
阴冷面容令人难辨喜怒,楚扶晏一甩云袖,命来人退下:“本王在此待上几日,你们退了吧。”
随行来的奴才听命拜退,退了几步,蓦然又被唤住,悉听大人接下来的吩咐。
他望了望干净整洁的桌案,恍惚间有一幕闪过眸前,良久开口问道:“且慢,这屋子有人打扫过?”
未明大人所指何意,奴才左思右想,谨言慎行般答着:“自从王妃娘娘搬出了此屋,这屋子只被打扫过一回……”
“大人要寻何物?”
眸光在屋内各处转悠,楚扶晏张望几瞬后,意味深长道:“王妃……她曾翻阅过书册理到了何处?”
奴才不解,极力回想大人指的是何物。
可冥思苦想,这府奴只能想到曾放的秘戏图画册,迟疑再问:“大人说的……可是那些春宫图?”
据说那遗留于案角的图册是王妃某日午时翻看的,不想无人来收拾,之后就被草草地放于柜架上,奴才听罢一望柜格,庆幸还在。
“本王闲来无事,也想看看,不可吗?”楚扶晏凝紧双眉,镇定地反问。
惹大人气恼可就遭殃了,奴才吓得一哆嗦,僵身在侧:“在……在书格上放着。”
好在楚大人未怒恼,仅是只身走向书架,取来了图册,便无声遣退下人。
那奴才心感释然,趁此慌忙离退。
此后的数日大人真就留宿至偏院耳房,将画册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时而还重复地望上几回。
整座府宅都不晓楚大人在房内做着何事,只觉大人太是反常,与昔时那个不怒自威的身影迥然不同。
府中的几名随从实在好奇,聚于院落一处悄声议论。
“你们有谁知晓,大人这几日在偏院做什么?”一位府婢掩唇压低了语气,唯恐被有心之人听去告了状。
其中有一丫头凝眸回忆着,将瞧过的景象如实告诉着:“我远远地观望过,大人仿佛是在翻看书籍,目不转睛的,看得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