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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夫君互作替身后/藏玉骨 第84节

  “此般仍不可与朝廷相抗,”他深知此理,却仍是成竹在胸,遂心应手地冷冷轻笑,“可若有高培阔助上一力,加之项太尉德行败坏,失尽民心,兵权落回李杸手中,再令屺辽折损其过半兵力……”
  “胜负便难以预料了。”
  一袭阴寒随话语拂掠而过,他眸中凝起笃定之意,欲让这江山都要轻颤上些许。
  静默观望着旁侧这凛然身姿,谈及谋略时,神采极是英拔,仿佛将山河日月都要收揽入怀。
  她听得仔细,想学上些权谋之道,改日可与大人共商些微国事。
  温玉仪听罢略为不解,筹集诸多兵马,究竟安于何地才能这般神鬼不知,况且,如何才能折损李杸过半的兵力。
  “如此兵力,上京应无地
  可容纳。即便是城郊,也绝不会让人无所察觉。”
  “故而,我将兵马藏在了晟陵北郊,与他国君王同谘合谋。”他安然自若,将通敌之举道得心安理得。
  这便是大人所说的,折损兵力之法……
  她瞬间明了,为何为了区区一舆图,大人亲自前往晟陵面见他国君王。
  楚大人是早已有意与晟陵皇帝联手共谋,一举击溃李杸之势。
  而晟陵位于万晋边境,凭借缔盟之约,因晟陵相助,万晋的守城之将便早就撤了大半。
  倘若屺辽攻城,晟陵出人意料地撤去驻防将士,万晋绝对料不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自会损失惨重,再经不起接二连三的攻势。
  然毕竟是与他国密谋攻下内患,温玉仪顾虑重重,良晌低语:“大人里通外国,离经叛道,恐会被后人诟病。”
  他云淡风轻地展了展衣袖,像是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卑劣行径,眼下唯对她放心不下。
  “自古成王败寇,欲得之物,楚某便是要使尽手段而得,你若惧怕,就且避至香坊。”
  “待大局落定,我来接你。”
  眸前的清影所言在理,这世上哪有善恶之分,江山万里皆是听皇命而为。
  既跟随于大人身边,她尽心服侍即可,莫再多虑徒添烦忧。
  夺权之策大抵知了个遍,她轻转眸子,又作困惑道:“大人将这些告知我,就不怕我透露给旁人?”
  “夫人在京中已无挂牵,还有何人可告?”楚扶晏诧异蹙眉,已将这娇色视作最亲近之人,她如何能想着密告他人……
  “自当是皇城使,”她眸含笑意,心生丝许取闹之意,想瞧大人作何反应,“将大人的谋策告送楼栩,大人便功亏一篑了。”
  此举的确是逼他至绝路,若她和楼栩旧情尚在,就此私奔而逃……
  他便日暮穷途,溃以蚁穴。
  楚扶晏拢眉沉思,甘拜下风般行上一揖,意在让她高抬贵手:“倘若此为夫人之意,楚某拱手认输。”
  竟还真等到了大人哀然求饶的一刻,她暗自感叹昔日何故对他惧怕,此时瞧来,大人只是看着阴寒,其实早就被她折服。
  眸底哀伤更深了,温玉仪重重地叹气,恍然大悟起来:“所以大人去晟陵送舆图,并非是为见我……”
  “为见夫人也是原由之一。”
  他见势赶忙纠正,此抹娇柔一旦落泪,他便真没了旁策。
  “都说大人之语一言九鼎,可大人在我这儿绝不可信……”她正想再道,忽觉这马车所行的道路十分怪异。
  并非回往万晋京都,前去的竟是晟陵的方向。
  她恍惚一怔:“此路通往晟陵,大人真要送我回香坊?”
  原以为他只是顺口一说,岂料大人真打算让她避于云间香坊,温玉仪慌忙作势,令马夫改道,却被这威仪之影断然拦下。
  平静心潮不由地慌乱而起,她敛尽戏闹之色,凝肃道:“我一点都不惧,可随大人一同入京的。”
  “玉仪不惧,我惧。”深邃眸光里透了些决然,楚扶晏轻握女子薄肩,冷然作笑,掀起一霎的狂妄。
  “待战事平息,朝中诸事稳定,我接你回京。”
  待一切成定局,江山易主,春意正浓,他便风光前来,接她回城。
  可若是……
  可若是等大人不来,她又该如何度此余生……
  温玉仪微颤起垂落的眼睫,双手不觉一攥裳角,千万繁复之绪涌遍心上各处:“可我若等不来大人,又当如何是好……”
  “那夫人……便再寻一良人嫁了。”长指抚上她的柔顺墨发,他扯唇自嘲,沉声提醒着她最早时的愿望。
  “于夫人而言,安度此生才是重中之重的事,原先不也是夫人的夙愿?”
  最初嫁入王府,她的确想寻一清静之所,以安然度此一生。
  可今非昔比,陛下与公主害她成这模样,她不可再置身事外,不可再忍气吞声……
  大人怎能将今夕与往日混为一谈。
  她浑身不住地发着颤,又觉随大人而去只会添乱,半晌妥了协,似于几念间已将自己劝服:“原先是因无牵挂,如今所遇之事太多,怎能和原先相较……”
  “也罢,我听大人的。”
  大人有自己的主意,她无从改变,温玉仪悄然隐下一口闷气,思量了许久,终是应了下。
  “大人让我在云间香坊候着,我便哪也不去了。”
  她从他的怀中离了身,端庄地回坐至舆座上,心底仍有一丝不甘,却终究不想扰他的心,答应后,良久相顾无言。
  第91章
  这道总令人不寒而栗的身影像是寻思着什么,不凑近来哄她这唯一的枕边人,也不和寻常那般说上几句调侃,仅是漠然坐着,眉眼蹙着不展。
  不知过了几时,她听耳畔传来低沉一语。
  如同巨石缓慢沉入湖底,不声不响,却使得安谧的湖面漾开了缕缕波纹。
  “玉仪,我要这天下,也要你。”
  杨柳乍如丝,莺啼花满树,春花已点缀在了苍翠间,明媚着几处裳摆裙袖。
  马车悠缓地进了晟陵城,来到街巷深处的云间香坊时,已是二日后的申时之初,晴空一碧,万里无雨阴。
  遥见这温婉明秀再度归来,赫连岐与剪雪吃惊不已。
  多时未见,只不断听见坊间传言,如今即便一字未道,也知他们受了不少劫难。
  嘘寒问暖上几句,剪雪便泪水涟涟,泪眼婆娑地端望着自家主子,不想有朝一日,还能见主子与楚大人并肩而立。
  楚扶晏尤为肃敬地朝香坊之主作上长揖,随后凛然不可侵地上了马,向诸位辞别。
  “楚某赔个不是,还望赫连公子不计前嫌,让楚某的夫人在此藏身几月。”
  “这又是哪儿的话,美人想住多久皆可!”弯眉轻瞥一旁的佳人,赫连岐执扇指了指身后香坊,摆出一副世家贵公子之样,得意地说起近况。
  “香坊能有今日,还是多亏了美人的打点。家父已决意将香坊掌事权交由小爷我了!”
  温玉仪恭顺地伫立至坊前,俯首做尽了礼数,柔婉轻言:“民女在此候着楚大人,愿大人万无一失,捷报频传。”
  “起初我是真瞧大人不惯,可美人的心悬在楚大人这儿……”极为勉强地观向马上威凛之影,赫连岐轻咳着嗓,想那昔日对其许有些误会,一收折扇,跟随着行礼,“我便勉为其难地随上一礼。”
  哪知此人丝毫不领情,眸光从美人身上移去,又将他不住地打量,随即听得一声冷哼。
  “不必了,赫连公子只需知晓,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便可。”
  当真还和从前一样讨人嫌……
  莫非看在美人的面子上,他定是要与之厮打一回,赫连岐气愤地回瞪而去,怒然喊道。
  “小爷我果真还是瞧不惯你!”
  可眼前之人充耳不闻,冷着面颜便乘马离了视线,引得这玩世不恭的公子更是气急。
  待大人彻底离远,她才缓步踏入香坊中。
  心绪已不似当年,再没了识习制香的心思,她只念着大人能顺心称意,左右逢源。
  剪雪端着糕点行入庭院,见主子坐于石凳上,垂目低望空荡的石桌,出神思忖着何事。
  “主子,你离去香坊的这些时日,可让奴婢担忧坏了……”放落玉碟,丫头轻拭眼角泪痕,觉主子能平安而归,真当是上天庇佑。
  “奴婢日日听着京城传来的消息,直至听到天牢失守,主子与楚大人逃出了牢狱,才安宁了稍许……”
  闻声镇静地回了神,温玉仪这才有闲暇端量起面前服侍她十余载的丫头。
  褪去淡素襦裙,丫头更了一袭明艳锦服,着实有着香坊东家夫人之貌。
  “看如今的打扮,剪雪应已是少夫人了。”
  她莞尔轻笑着,自离去香坊,因形势所迫,连此二人的大婚之宴也不曾出席,此刻忽觉有些惋惜。
  剪雪闻言颔首默认,洋洋自得地一挺身姿,向主子拍了拍胸脯:“如今奴婢也算是香坊的半个东家,就算赫连公子不允,奴婢也能发话让主子居住于此处。”
  “不曾想原在我身侧转悠的丫头,而今有这派头……”欲将那烦忧之事暂且一置,她浅笑嫣然,逐渐压低了语声,“你还未同我说过,当初是如何与赫连公子互生情愫的。”
  瞧今日天色正好,主子又安好而回,丫头喜不自胜,赶忙前去膳堂取酒菜。
  “那奴婢去为主子备几壶小酒,今夜奴婢可缓缓道来。”
  静夜低沉,一轮明月游移于层云间,月色静幽冷清,透于长窗薄纸倾照,落得一处孤寂。
  丫头原想和主子话上一闲,和旧时一般谈天说地,聊聊主子不在之日所听的逸闻趣事。
  可待酒壶一上,剪雪便见着桌旁娇影一刻未歇地饮起了酒,没过几瞬便饮尽了壶盏。
  瞧主子挥袖示意,丫头忙吩咐起旁侧婢女去端酒,坐至她的一侧,随之心忧。
  然而斟满清酒的玉壶被端上,主子再是一饮而尽,似乎想于今夜一醉方休,以解心头纷乱思绪。
  主子的酒力剪雪是知晓的,若真想酩汀大醉,还需再添酒几坛。
  可如此饮酒太过伤身,丫头回想起楚大人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定要将主子仔细照看,切记不可让她肆意而为。
  “可还能再上几壶酒?”
  摇晃起手中空壶,温玉仪眯眼一瞥身旁的衣香鬓影,神思微恍。
  “主子不能再饮了……”剪雪轻巧夺过壶盏,不解般轻问,“主子可是在为楚大人醉酒?”
  她闻语婉然一笑,将饮尽的空壶扔得远,心底翻涌不休的愁绪仍难排解:“我为大人有何可醉的,只是忽然想饮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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