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君互作替身后/藏玉骨 第96节
喜酒入喉,极是浓烈,使她原本羞红的面颊更是半醺泛酡,眉目起了波澜。
将她扶回榻上,他轻柔低笑,于耳畔低喃:“夫人不必羞怯了,今晚唯你我二人知。”
“真好……”
温玉仪扬唇如春花而绽,眸色迷离地瞧望面前清冷,似自甘醉了酒。
他佯装不解,开口轻问:“好在何处?”
深思了许久,她容色虽醉,银铃般的嗓音却是清晰:“好在妾身仍伴在大人左右,好在大人的心仍归于妾身这。”
“夫人既觉着好,本王也觉如此……”
再是隐忍不住欲念翻涌,他与她一同倾倒于红帐内,沉醉一夜花月。
红颜映烛火,春色满香帷,双影缠作鸳鸯戏,共枕修千年。
—完—
第104章
正值盛夏,绿树阴浓,上京城各巷陌熙来攘往,大多行路而过之人于树影下乘凉,虽烈日当空,街市仍留有几分热闹。
巷道旁的茶馆较春日更喧嚷,不少掌柜请来说书先生在馆中话闲,吸引着来往之客。
一男子兴致勃勃地由经一棵槐树,朝后一指,为树下纳凉的几人道明了方向。
“那边茶坊的说书先生正说到了楚大人旧日休妻一事,你们还不快去凑个热闹?”
“休妻?”听得这一词,其中有位手提菜篮的妇人眸光一亮,倏然来了兴趣,拭了拭细汗,赶忙向茶馆行去。
“我曾有耳闻,据说那其中是另有隐情,这可要去仔细听听。”
男子口中所言的茶馆不大,里头座无虚席,与所道别无二致。
一位老先生端坐于一张案几前,在场来客听得津津有味,边听边食起桌上的果盘糕点。
说书人的话语徘徊于茶馆内,妇人寻了一张椅凳挤于一角,出神入定地听起书来。
“上回说到,楚大人放落碗筷,从袖中取出一封休书,猛地拍落在了姑娘面前的膳桌上……”
老先生一拍醒木,使得四周立马肃静,再接着道起。
“话说那温家小娘子见了楚大人递来的休书,顿时痛哭流涕,恳求大人快些将休书收回。可大人呢,为了争权夺势忍痛割爱,仍是执意休了妻……”
言及此,那一语未曾道完,忽有一言打破
了场下寂静,顺势也打断了先生的话。
“错了错了,分明是温家小娘子亲手写的休书,楚大人苦不堪言,被迫签押的。”
馆内之人一齐瞧望,开口的是个浑身书生气的小郎君,手持折扇,轻盈而晃。
细细一看,那容貌还带了些许秀气,倒是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淡雅别致。
“你又是何人?竟敢质疑老夫所言!”
眉宇沾了不悦,心想这小厮许是来砸茶馆生意的,心底便怒火中烧了起来,老先生怒目圆睁,抬声问着。
虽已女扮男装出了府,可仍丢弃不了娇羞色,温玉仪适才只是随性一想,不料竟将藏于心上的话轻道出声。
如此,她忽地不知该如何答话了。
都怪这先生将她说得太卑微凄楚,她实在听不下,才一时忘了今日是微服出游。
闲然端起茶盏细品一二,她默不作声地敛下黛眉,想方才话中的自己着实狼狈不堪,急中生智道:“我就是大人身边的一名奴才……”
“方才所说,皆是我亲眼瞧见的。”
老先生本想再道,又怕此人再打岔,抬袖命她继续说:“那你倒是说说,后头发生了何事。”
“温姑娘被休,自是离了京城……”温玉仪提壶欲斟茶,却感盏中已无茶水,唤了堂倌添上一壶,更是悠闲地饮茶道,“往后之事我便不知了。”
也不明何时成了百姓口中的茶余谈资,她干咳几声,深知这些道听途说者未被降罪,是因最终将她与楚大人传成了一段佳话。
听得那人深感欢喜,罪自也不降了。
“我知。”
岂料一低沉嗓音从另一角悠缓飘来,众人循声再望。
一名布衣男子悠然倚于木椅上,穿着不似达官显贵,却空有一身阴冷之息直逼而来,令周遭莫名寂然。
她闻声一看,不免惊讶得一颤。
这哪是什么寒门公子,分明是她那喜怒无常的夫君。
此趟出府她可只与剪雪一人说过,大人明明在书室观阅奏本,又怎会乔装跟来……
见诸位当真在等着下文,楚扶晏面色不改,淡然续说道:“此后楚大人相思难解,就千里迢迢地去见故人,欲将姑娘寻回,再话夫妻之念。”
“你又是何人?”
老先生眉头紧锁,又望这想砸场的另一男子,视线随后游离至两道人影间。
他思来想去,镇定自如地回道:“王府内的另一名奴才。”
茶馆中轻然响起私语声,老先生与二人相顾,谨慎问着:“你们二位相识?”
“不识。”
她连忙矢口否认,却听大人回得从然,和她同一时刻回语。
“相识。”
难得独自出府游玩,还装扮得是个男儿身,她想着不必如平日那般拘谨,便未与大人传报,只身一人溜出了府邸。
不曾料到,竟这么快就被大人寻了着。
如今也瞧不出大人是为何故跟随,本就尚未将他捉摸得透彻,她暗自叹息,眼下更茫然了。
楚扶晏想打圆场,目光似有若无地轻掠过她,凛眉低声道:“他是东房的奴才,我是西房的,隔得较远,他自当不知我。”
这一唱一和的,若说毫无瓜葛,试问何人会信。
老先生眯眼细观,别有深意而问:“那你又为何将他记得清楚,还尾随小公子到此处,莫不是有何难言之隐……”
听说书先生这么一道,馆内听客皆顺着话语思量,心觉先生所说不无道理,眸光十分笃定。
“这王府中的奴才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身旁一位秀才浅浅嘀咕,偷瞥这曾于摄政王府当差过的奴才,轻声说与旁侧的听书人:“你看你看,被说中了,那公子要恼羞成怒了。”
“都曾在王府当值,还同时出现在了茶馆,我估摸着此事定不简单……”
高深莫测地一捋长须,被问的年迈老者了然颔首,举止似平日游走深巷的算命先生。
说书的老先生重重咳嗓,转移起话头,又落回了那掌权大人身上:“咳……罢了罢了,二位奴才的风流韵事,老夫我便不打探了,咱们接着说休妻之后的事儿。”
醒木再度拍了响,老先生意味深长地缓声相道:“楚大人怀念娇妻在侧的时日,派人打听了她所去之处,便快马加鞭赶到了晟陵,哭着喊着求夫人归府……”
“打住!”
此言入耳,楚扶晏似也听不下去,终于明了夫人为何阻止,这佳话传得也太荒谬了些。
他冷眸细微一凝,肃声提醒道:“楚大人何时哭喊过?你们胡编之前也不好好思索几番!”
“莫非……你跟着楚大人去了晟陵?”
见又是这人打断说书之言,老先生坐不住了,似看戏般眯起双目,好奇而瞧。
镇定地饮上茶水,那布衣男子仍是一副谈笑风生之样,与诸位缓慢道着:“也不无可能,当初大人可是唯带了我一个奴才。”
温玉仪本想从茶馆离去,可她这夫君在馆中无意闹着事,以大人的气性应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她左思右想破局之法,现下只可锉大人锐气,再借机将他带走。
蹙了蹙黛眉,她端直了娇躯,作势忆起往昔之景:“胡说,分明是只有我去了……我对你根本没有印象。”
竟敢在众目睽睽下将他说得下不来台,楚扶晏容色顿然一冷,莫名想与她一较高下。
“那日我随大人去见了温姑娘,却瞧着姑娘正与一位公子嘘寒问暖。”
“我还瞧见楚大人偷了香。”她极为不惧地正容道,引得四处忽而哗然。
他眉心紧拢,不甘示弱地与眸中这抹姝色相望:“那你大可言说,和楚大人偷香的究竟是何人?”
“二位且慢!”
见此情形不妙,老先生很是苦恼,指了指茶馆外的街巷,好言劝道:“咱们这儿是茶馆,而非闹市,你们要吵,便去外头吵。”
可堂中众人听入了神,有人憋不住心里话,急不可耐地问着:“但这两位奴才所言确是听得人心痒痒,后来呢?后来如何了?”
“偷欢过后,楚大人自是欲罢不能,决意走上漫漫追妻路……”
温玉仪道得心安理得,闲适地挥起折扇,从容一弯眉。
对此话越想越觉怪异,他沉然寻思,肃然反问:“我怎记着……是某位姑娘芳心暗许了?”
她随意编造的谎言,大人也不必这般较真……
况且她是他夫人,退让一步有何不可,他何故总要争出个胜负来。
她起身抱拳,面露歉意,朝在场来客赔起不是,赔完便畅然离去:“这位兄台与我所言天差地远,待我和兄台仔细回忆,再与诸位道尽真相。”
“公子言之有理,小生就先告辞了。”
见她行步而离,楚扶晏忙跟步紧随,这才反省起自己是否将夫人惹了恼,不由地追悔莫及起来。
“这就走了?我们听着正起劲呢……”
堂内听客蓦地失了兴,连台上的老先生所说也不愿再听了,扬声问道:“二位小公子,你们几时还会来啊?”
可在喧嚷声中,二人已然走远,像是不会再回来了。
灼灼夏日,湖畔围着萍花汀草,这抹秀色似真生了气,直走在前头,一眼也不曾向后望来。
楚扶晏回想起茶馆中说的字句,自省好一阵,走至身侧轻问:“夫人怎么不继续争了?”
“无趣,大人从不让着妾身些……”
女子微低着头,步调又加快了些,柔语中透了微不可察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