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知是否药效过了,或者动静太大,终究是让雪萤有了几分清醒。他疲惫不堪地抬着虚软的手指四下摸索,鼻腔里委屈巴巴哼着让人听不清意义的音节。义蛾生却知道他在找自己,将他拥得更紧了些,也将他的手指包裹在掌中。
他爱怜地在那张已经让他吃肿的嘴唇上亲了又亲,这才说:“乖,睡吧,不闹你了。”
他就这么抱着人,一觉睡到外面敲钟,雪萤却因得药效还处在昏睡中。义蛾生拿手指穿过他柔软的发丝,看他这副叫人弄脏、弄坏的模样,心里软得不行,想他昨夜也累着了,便默默免了他今日早起上朝。
他下床叫人送来温水,给睡得不省人事的雪萤擦拭干净,又仔仔细细上了药、穿好衣服,便很难看出留有昨晚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后,义蛾生才出门上朝。
他今日早朝迟了一些,大臣们早已在朝堂上先吵了起来。义蛾生走上台阶,直到他坐下来,底下的声音才逐渐小了一些,不少人一边争论、一边拿眼神窥视他。
他并不开口管下面人争吵,只拿起提前写好呈上的几本奏折翻看着,对几位重臣推举赈灾的人选有个大致判断。当看见金善荣、孔余二人都举荐“武显侯”时,他露出几分沉思的神色,目光从站在前方的金、孔二人身上扫过。
大臣们吵的内容不尽一致,但大体都围绕着西南灾情。还是勇乾王声音盖过众人,他喝令一声:“安静——”
勇乾王乃是王侯中地位权势最高的那位,在这朝堂上的威信力仅次于皇帝,不过这也只是近几年的事情,早在皇帝最初登基的时候,勇乾王才是这朝中最具话语权的人。他余威尚在,这么一声之后,朝堂上果然安静了下来。
义蛾生看他一眼,说:“今日主要议朝廷钦命外派的赈灾差使,朕刚看过折子,心里也有了几个人选,勇乾王,你有何见解?”
勇乾王先行了一礼,然后才说:“回禀陛下,臣刚好也想上奏心定人选,陛下,臣以为,可派武显侯赶赴西南治灾。”
站在一旁的武显侯突然被点名,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神色。他很快地站了出来,在片刻的思索后答道:“臣愿为陛下分忧解难。”
义蛾生将目光落到武显侯身上。
倒是稀罕了,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金善荣、孔余这对从来都不对付的死对头,不但惊人一致地推举了武显侯,就连勇乾王,看似也有些急着要将武显侯推出来担下重任?
义蛾生并不着急开口。他将奏折放在一旁,目光在几人当中徘徊。
他是如履薄冰的皇帝,不可能少得了猜忌,遇到这种事情,首先想的就是,这几人之间是否会有所勾结。
但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金善荣出身寒门,孔余则是寒山隐士,这二人整日整日的吵架,但总归有一点是契合的,他们都看不上这些位高权重、尸位素餐的王公贵族们,所以勾结的可能性很小。
那么,症结就出在武显侯身上了。
武显侯是六王九公十二侯当中的中立派,既不与勇乾王同流合污,在朝中对他也没有特别偏坦,只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干着本分的事情。他是朝中工部侍郎,封地在皇城与勇乾王的封地中间,这样看来……
义蛾生微微眯起眼。
外派赈灾并不是一件好差事,如果做得好,自可门庭光耀,但若是出了岔子,这钦使可以说是要成为朝廷推出去平息民怨的替罪羔羊,轻则罢官废黜,重则流放抄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勇乾王盯着武显侯那块封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如果干掉武显侯,与太后里应外合吞掉这块封地,他便可直接与皇城接壤,成为悬在义蛾生头顶的一把利刃,彻底扼住天子的咽喉,任凭他喜好拿捏皇帝的生死。
义蛾生转念再想,如果勇乾王是抱着除掉武显侯的心思才举荐他,那就是说,勇乾王知道此次外派一定会出事。灾地乃是反对一派若水王与裕国公的交界地带,这样一想,倒也合理。
那金、孔二人又出于何种目的?恐怕与勇乾王目的一致,只是他们应该希望没收武显侯封地的人,是义蛾生。
想清楚这些后,义蛾生不着急宣布决策,只说:“朕知道了,诸位爱卿所提意见,朕下来还要考虑一番,明日再做定夺,先散朝吧。”
他起身离开龙椅,走得匆匆忙忙,心里还惦记着睡在他寝殿的雪萤。
雪萤这时已经迷迷瞪瞪地睡醒了,正在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
想到后面主上对他做的事情,他就……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笨蛋主上,大笨蛋,他天萤族身体素质奇佳,除了身轻骨密、能打抗打以外,他还有超出常人的抗药性啊。
昨晚那帕子上就浸那么点迷药,一开始根本就没把他迷晕!
第10章
雪萤没有让帕子上的迷药迷晕。他不知道主上又要做什么,于是没着急动弹,想静观其变……然后他就不敢动了。
主上这是在做什么!
他让主上抱着又亲又摸时已为时已晚。饶是他现在没什么记忆对许多事情认识不清,也知道主上对他做的事情很私密,于是不敢在这个时候突然睁开眼跟主上说“哈我其实醒着的”,估计主上能让他气到真把他掐死了……所以他只能很辛苦地继续装晕。
好在眼睛一闭,他那欲生欲死的反应倒也看不出来端倪。只是谁能想到主上会越来越过分……
一想到昨晚叫人面红耳赤的场景,雪萤只想又往树上花丛中钻,忍到后面他差点就要忍不住,得亏帕子上迷药还有点用处,他让主上弄得又热又累,伴着药效渐渐地也困倦入梦,后面的事情也就不知道了。
他醒来后,只是想不明白主上古怪的态度,看似亲和似水,却又骤然雷霆万钧,看似严厉冷淡,却又在夜深无人时,要将他迷晕,紧紧搂在怀中,一边玷污着,一边又好像很珍惜似的,雪萤这脑子哪里想得通这么复杂的事情。
最后他也只能想,或许是因为主上做了帝王,君心难测,本就是如此,他要做的无非是本分,既要为主上分忧,也要主上开心。
唔,那看来,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要装晕,不然主上就会知道他这次装晕的事情,到时候一定会气急败坏地觉得自己丢脸了……为了主上的颜面,这种事情他一定要守口如瓶。
在床上赖着许久,雪萤又想,不用早起上朝的感觉真好,这样一想,忽然觉得昨晚那种“折磨”多来几次也没有关系,等到第二日早晨,主上就会给他放假。
就在这时,义蛾生从外面回来了。他走到软榻前,将手中巴掌大的白瓷瓶递给雪萤嘴边,低声叫他:“雪萤,喝点水。”
雪萤没睁眼,只张着还有些发红的嘴唇,伸出舌头接住瓶子里倒出来的液体。他将液体喝进嘴里,砸吧着嘴尝了尝,发现是露水的味道,于是睁开眼坐了起来,自己接过瓶子拿着喝。
一边喝,一边还问:“主上,这是你去采的么?”
义蛾生淡淡地“嗯”了一声。
雪萤露出有些惶恐慎微之色,忙说:“主上贵为九五之尊,怎么亲自去做这等劳碌的事情……”
“那又怎么了。”义蛾生并不大在意,伸出一根手指,抵在玉瓶的瓶底轻轻上推,示意雪萤接着喝,“朕以前也是这么养你的。”
“养”?这真是一个微妙的字眼。过去主上“养”着他,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过许多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雪萤又一次为自己的失忆感到遗憾,正因他如此,所以过去的那些不管幸福还是不幸,都只能让主上一个人承担。
他一边喝着露水,一边偷偷看他的主上,想主上不但要肩负着天下苍生,还要独自承受他们共同的过去,他对他的主上既有敬畏,现在还多了怜惜,于是想更要好好地相伴他左右。
义蛾生松了手,又说:“今日你不必跟随在朕身旁,也不用去巡逻,就在寝殿呆着,等下御尉第一卫所都指挥使谢陵会来见你。”
雪萤问:“主上,我要去军中了?”
“对。”义蛾生伸手按了按他头顶翘起的头发,“朕让谢陵先带着你熟悉事务,你可以完全信任他,记不得他也不要紧,他过去是你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知道该怎么做。”
雪萤连忙点头:“是。”
义蛾生又说:“等下有人会送蜜来,你吃了再走。”雪萤用力点着头,看他这副乖顺的模样,义蛾生不由得放缓声音多交代了几句,跟叮嘱小孩似的,然后才离开去书房处理政务。
他走后没多久,便有内侍送来白瓷碗中满满的一碗蜜,雪萤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坐在寝殿门外槐树下,慢慢地舔着吃了。
这蜜很是浓郁香甜,能吃是能吃,但雪萤有些不喜欢,他喜欢气味清淡一些的,比如槐花蜜就很清香可口。这么一想着,他又忍不住地抬头,望着槐树上簇拥的团团槐花,眼睛里流露出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