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雪萤说:“咦,那你成天伺候这么多女人,怎么没见你混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呢?”
  万笠:“……”
  他深吸气、再吸气,告诫自己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问,绝对不能跟雪萤打起来,当然他也打不过雪萤……不是,什么打不过,是不想跟小屁孩儿计较,绝对不是因为他打不过。
  万笠忍辱负重,低下高傲的头颅:“雪萤大大人,我来是有问题想问你。”
  雪萤这才满意了,重新在椅子上靠着:“你问吧。”
  万笠急不可耐,上来便直奔主题:“昨天跟你说的事情,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啊?”
  雪萤奇怪地看他一眼:“听进去了啊,雪萤昨晚还专门回去问了主上名字的事情。”
  万笠有些哽住:“就,问了名字?”
  雪萤点头:“对。”
  万笠急了:“别的呢?没问陛下到底是不是你的主人?没问太子怎么样了?没问先前你死去跟陛下有什么关系?”
  雪萤皱皱眉:“你这人好奇怪,问这么多奇怪的问题。主上当然是雪萤真正的主人,不然他干嘛要用十年复活雪萤呢?如果他不是,那干嘛要抱我亲我对我好呢?太子嘛,昨天我自己查了,说他十年前就死了,死都死了我还关心他干嘛,他又不是雪萤的主人。”
  他又说:“十年前雪萤是自尽而死的,跟主上没有关系,这个我自己有一点记忆的。还有你说主上威胁天萤谷不让我回去度过蜕化期,这件事我没法求证,但是我相信,主上肯定不会害我的,这当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昨日乍一听见万笠讲这么多陈年旧事,起初他确实被牵着思路走了,满腔慌乱,心神难安。可后来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他并没有怀疑过现在的主上不是他的主人,他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生出亲近与依赖感,只对这个人有,所以他一定不会认错人。
  他看得清清楚楚,陛下对他的好,不是作假,而是自心底的疼爱。这世界上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会对他这么好,那个人就是他真正的主人。
  他可以不信别人的话,不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但他一定相信他那天生的敏感直觉。
  雪萤心思单纯,向来不喜欢纠结和烦恼。再大的事情到了他的脑子,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简则简,能省则省,一旦想通,绝对不会放在心里过夜。他在意的事情只有主上“过去没有名字”这件,所以当晚就问了,得到解答后他也没了心结,反倒奇怪万笠为什么还不肯罢休。
  万笠听了他的话,第一反应却是,皇帝好心机,一定是拿话哄骗脑子一根筋的雪萤,叫他相信自己,化解了眼下的困境。
  可他确实没准备好拿得出手的证据……万笠气得有些牙痒痒,不甘心道:“好,你等着,等我去给你找证据出来,看你信不信我的话。”
  雪萤将半侧脸藏在信纸后,看万笠一眼,露出有些嫌弃的神色。
  都说了他不纠结,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真是闲得没事做。
  他倒是心大,却不知皇帝和万笠这阵子连觉都睡不好。十来天过去,他还是那副该吃吃、该睡睡,到点当值,又到点回去找主人讨亲亲抱抱的状态,日子过得很是惬意。万笠气得够呛,暗恼这小崽子一定是被他主子洗脑了,好说歹说怎么说都说不听,这叫他怎么离间二人?
  另一边,义蛾生也烦得不行,天天都在心头暗骂万笠这个没用的东西,他都这么放任万笠接触雪萤了,到底跟雪萤透露了多少事情?为什么雪萤还是什么都不问?
  连小人都做不好,不中用的玩意儿。
  但很快,他也没空纠结这些事情,西南传来急报,外派赈灾的武显侯果真出事了。
  他连夜召见提前赶回传信的御殿督卫,得知了事发的全部经过。
  武显侯到任后,立即调动若水王、裕国公封地两处资源,投入到治灾中,但山洪久泄不止,两位王公各自推卸,延误了时机,他接手时已经很迟了,只得先行疏导民众。就当他带领官兵清理官道、护送百姓时,意外发生了,旁边的山壁突然崩塌,万顷洪泥倾泻而下,不止断了官道,还掩埋了无数百姓、官兵。
  而义蛾生早先提点过派给武显侯的御殿督卫,叫他们时刻警惕,一旦发现不对劲便竭力保下武显侯,所以才能在临到生死关头的一刹那,险险护着武显侯脱离险境。
  他们察觉出事出蹊跷,当机立断便要上山调查。武显侯年轻时也算武家出身,坚持要随他们一同前去调查,好巧不巧,几人冒险爬上山崖,正好发现了炸药的残余物。
  武显侯这哪还能不明白,分明是若水王和裕国公联手算计他,不,说不定不止他们两个人……
  他气得直哆嗦,当即写了奏疏,马不停蹄地赶回皇城。御殿督卫快他一步,先行赶到,将全部事情经过先行向义蛾生禀告。
  这些人……当真是不择手段。义蛾生冷冷地想着,不过这样也好,误打误撞叫武显侯看清那些人的面孔,往后没可能还与他们合作,再合作,只怕又要叫人在背后咬上一口。就算成为不了他的助力,至少也不会成为他的阻力。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若水王、裕国公急报呈上,称要进宫述职,当面认罪,二人皆已经在路上。
  义蛾生看得又是冷笑,进宫述职认罪?只怕是借口,实际上二人跑到皇城来做什么,那哪能说得清呢。
  他猜得大差不差,若水王、裕国公说是说的来述职,其实主要目的还是去见勇乾王。
  勇乾王早先听到一些风声,以为他们亲自来向他报喜,栽赃陷害武显侯一事办得十分妥当,他觉得很是多此一举,哪有必要两位王公自己走一趟。可二人在他面前坐下,神色却显得凝重。
  勇乾王有些不好的预感,问道:“出什么事了?”
  若水王临近四十,容貌保养得当,看着只有三十出头。他与勇乾王同为王,裕国公在他二人面前插不上话,便由他主导开口:“第一件事,武显侯没死,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勇乾王微微变了脸色:“怎会如此?山体不是都崩了,他还能跑出来?”
  说到这个,若水王神色也不太好看:“皇帝派给他数名御殿督卫,他们身手了当,应该是提前觉察到不对劲,将人救了出来。”
  勇乾王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手中茶杯磕在桌上。
  “你说第一件事,”他道,“难道还有其它坏消息?”
  若水王点了点头,脸色比先前还要更难看几分:“第二件事,不知为何,金矿内突然发了瘟疫,就几天时间,几乎全部矿工都被感染上,上吐下泻,浑身虚弱,无法进行工作,本王担心放任不管事情会闹大,便将人慢慢地从矿内转移出来,所以现在开采工作已经完全陷入瘫痪。”
  勇乾王没说话,但神色却显得有些狰狞了。
  若水王又道:“今年才刚过一半,但已经采够预算的三分之二,本王想的是,要不暂时停止开采,等到皇帝那边批下改道重修,银两虽是从朝中拨出,但民工还得从当地征召,本王怕到时候再把矿工们送回金矿,动静太大,叫朝廷派来的钦差们看出端倪。”
  勇乾王阴沉着脸道:“不错。”
  他又问:“那今年送到本王这儿的金子份额怎么说?”
  “上半年都是开采,暂时还没有送过去加工。”若水王朝裕国公看了一眼,“你着急要?”
  勇乾王并不直接回答,反道:“渠梁河水道的修建,已经初具雏形了……”
  若水王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等到水道修好,皇城可直通东南海岸……你想造战船?”
  勇乾王冷冷地看他一眼:“我们六个王当中,只有崇元王向着皇帝。老崇元王是先皇的唯一的亲弟弟,先皇虽然昏庸糊涂,却与他兄弟情深,现在的崇元王自小也与太子、废王感情深厚,对皇帝一心忠诚。崇元王的封地在东南沿岸,早几十年便倾力打造水师,又在先皇、皇帝支持下建造战船上百,虽然离皇城十万八千里,等水道一通,他想入内陆,那可是畅通无阻了。”
  若水王“啧”了一声:“当真是个麻烦。这崇元王要是能在两地来去自如,皇帝也算是有了实打实的兵力,那他这羽翼,才是没人折得断了。”
  他又看向裕国公:“裕国公,依本王看来,不如你先将手里精炼好的黄金送给勇乾王,之后送到你这儿来的原金,你再留下补足先前的份额。”
  裕国公愣了愣,神色有一瞬间不自然的僵硬。
  什么意思,叫他掏出黄金,送去给勇乾王培养军备?
  他心里很是不甘,怎可能愿意将吞进肚里的财富拱手送给他人。可他想要得到更多,还要仰仗若水王,只得勉强道:“好。”
  勇乾王说:“这事要尽快办,不能拖到重修官道。”
  若水王看他一眼:“原先官道已毁,现在想送过来,只得从功成王的封地借道。”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